从未消失的美

◆ ◆ ◆

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六月末的天气，对于气候本身就比较温凉的北方而言，并不算是太热。

车子渐渐的消失在金色麦田的延伸处，转而向幽草树荫处行进。大片的林子，横亘在车子面前，在绿色蔓延处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若不是公路开道，再猛烈的汽车恐怕也未能撞破这道树帘。黑色的道路顺着山丘一直向上盘旋，黄昏的暮光倾洒在车窗上，邻座的姑娘在暮光中酣睡。透过车帘的星星点点的光在姑娘酣睡的脸上交织成渐明渐暗的光影图案。黄昏正在车窗外渐渐远行，沿着盘旋的小径，而我却不曾抓住她在临行前留下的古刹之美。

汽车顺着公路，一直行驶到了山丘的顶端。陇上江南的路大都在山丘盘旋而上，使你畏惧的同时又使你无比惊讶。说不定，此刻，唯独车上的你可以欣赏到晚晴的美景。但或许，又在下刻，你已在迷人的山崖下寻找黄泉之路，而那种情况却是少之又少的，运势不佳的人一般很难在美景中敲开地狱之门。但对于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来说，也并无可畏惧之处。陡峭处的风景往往是最能揽入眼底的——那是一片湖，云在湖中肆意开花，游鱼瞬时成为白色云花里的多彩花蕊，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忽而散在白云之中，忽而又躲入云际之巅。有时，飞鸟会毫不留情的撞破一片云，口衔着游鱼从波心未平的湖面掠过。湖的源流，是一条未命名的古老的溪水，在青涧中激起了潺潺流水，顺着溪流，向湖心荡漾处沉静。只可惜，这些都未能身临其境。

车子在暮色之中到达了目的地。眼前的荒凉与冷艳是我无法料及的——泥泞的路与雨过晴天的空气似乎在人脑中永远不希望同时存在，而事实上，自然却又是极具讽刺的将两种物象单调的支配在了一起。对于这样的荒谬搭配，我从未觉得奇怪，就像许多年前的人穿西装裹小脚，也像都市少女穿裙子搭草鞋一样，如此简单。自然的搭配也总是远远高于人们的臆想，这种简单和谐而雅致，悲喜相间，始终让人处于一种平静状态。人的臆想，却是极其糟糕的事情，西装与小脚，是一个怪诞时代的产物，我们无需多言。

在这种惊诧的环境之中，也总有使你无比愉悦的事。泥泞的路上，留下的竟都是同行人的脚印。乡间的八点，已是万籁俱寂，偶尔有孩子们的嬉笑声，那是从偌大的麦场上空传出的，在连绵的麦垛儿之间形成一股强大的音乐电流，这许是乡间孩子们最幸福的时光，也或是世界上所有的孩子都向往的一种生活方式。

我们是在一个混合着泥土和干草搭建的小土屋面前驻足的，空气里仍然残留着雨后泥土的清新味。此时的乡村竟恬静到了极致，清涧的溪流声和山丘之间徘徊的狗吠声，是这时唯一存活的迹象。小屋的大门是用篱笆围成的小圈，此刻只是半掩着，也许仅仅是为了美观而已而搭建的，并非防患小偷小盗，乡间的人是不会把自己禁锢在束缚的牢笼中，若有那样心机的人，又怎么与这柔美的自然相融合。

我们侧耳想要倾听清屋内的动静，而足足二十几分钟过去了，连一声咳嗽都未能得到。此时，夜已完全沉寂。乡间的夜色是每个人一辈子都想看清的。夏天的夜并不黑，那星子闪动着微弱的光，在天空中形成一个萤火铺的夜色中的海，闪闪烁烁的，好不美妙。

同行人还是将半掩着的门扉叩响，屋里只有一老一小。老人得知情形后，将我们同旅的三人热情的招待进没有住人的上房。在农家，主人能把你招待到上房已是极大地一种荣耀。农家的人，始终坚守着传统的固有观念，礼仪是最不可失的。更何况像这么一个未经开辟的荒林，总有一些古老的气息留存在潺潺的小溪与笨拙的鸟鸣声中。忽而从屋外传来的夜莺哀啼，和窗棂里透过的点点星光，都不自觉的与我们所谓的现代艺术发出一阵抗拒。老人身上的布衣，是我在现代生活中永远也无法寻觅的——前襟上的两片青褐色的布一片裹着一片，衣服的袖襟是极其宽松，在接近手腕的地方是一根细细的松紧带，脚踝处也是如此。老人告诉我，那是以前先民们的一种穿法，前襟上的两块始终裹在一起的布是冬天取暖的最佳方式，至于脚踝和手腕，则是出于防止荒林间小虫子在衣袖中的时常出没。老人没有告诉我其他，但我知道，这是陇原贫瘠的土壤之上所造就的特殊的生活情节。现代艺术美相比与先民的感观，更多的体现的或是一种华而不实。

看看我们所处的流行趋势，是被一种眩晕的外表所迷惑。在这么美好的自然环境之中，美始终是以一种极度令人震撼的方式存在着的。

同旅的人已在困乏中和自己的精神缺失相见，喃喃的抱怨都是对这种原始美的最微妙的一次渎亵。我无从说起，在二十瓦的昏暗的光影中继续我还未停止的思想。我在现代艺术的美与古老的民族的美之间奋力辨清着自己，而我的奋力则是苍白的，如同此刻荒林里的落叶并不知道秋天将如何从高高的树上落下，是被风吹，或是被某一个顽皮的孩子摘下，还是未曾落下就被秋天还未死去的虫子吞噬。这些谁都无从知晓。

在原始的有生命的荒林中寻找与思考，本身就是一种从不缺失的美。这是一种自然界的有力延伸，也是古老艺术最具智慧的表达。总在虚虚实实中寻觅未曾所知的，便是一种新的美的旅程。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