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惊魂

◆ ◆ ◆

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们这里和全国各地一样，“农业学大寨”的强劲东风，吹遍了每一个角落。大片的土地，被改造成种植水稻的田块。我和小陈被队长指派到田地里管理水稻。

管理水稻，不外乎每天观察水稻长势情况，有无病虫害，是否缺水。赶上连降暴雨的季节，还得从田里向外排水。不过这时候我们会有意外的收获——水排尽了，能坐享其成，捕捞大量的鲶鱼、鲫鱼，美美地打一回牙祭。

我们抽水的工具是轴流泵，有着近两米长、直径十五厘米左右的铁管，前头装上一点五千瓦电动机，一根轴通到底，装有涡轮，外面罩上铁罩，整台抽水机总重量一百多斤。抽水机从一块田转移到另一块田，两个年轻人勉强能扛得起来。田埂湿滑、狭窄，走起来并不轻松。田地头有一条横贯东西的大水渠，约有五、六米宽，一米多深，渠水是公社的排灌站从淮河里提上来的。

这一天，水渠北侧的稻田灌好了水，我和小陈扛起抽水机，绕了几百米，将抽水机转移到水渠南岸。电源线在水渠北侧，我坚持把电闸随同机器一起移到水渠南侧。可小陈不同意，他说，那样太费事了，等会儿抽水机坐好了，直接捋出电线，搭在电闸上就行了。我说那样太危险，不能那么干。可他坚决不同意，还奚落我太小心了，不必那么小题大做，又不是头一回这么干了！

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学生，只有假期才回到生产队里干活儿，他们都比我有经验，只好听他的了。我下意识地抬眼向几百米开外的东北方向看了看，队长带领十几个男男女女正在那里栽秧，并没有人注意我们。

小陈留在水渠北侧，我在南岸，从抽水机顶端的电动机上，解开绕在上面的三根电线，将线头绕上一块石头，扔过对岸。小陈在对岸捡起电线，剥开一个线头，露出白森森的铝芯。看到这里，我提醒小陈：一定要把三根线头都剥好了再搭火线，因为这头连着电动机，只要搭上一根，另外两根都会有电的。他不耐烦地说道：好了，你别再絮叨了，我懂！

隔着水渠，我瞪大了双眼紧张地望着他。只见他麻利地剥开了三根电线头，并把其中的一根线头用手捏弯，抬手挂在了面前的电闸接线柱上。一伸手又拿起了第二根电线，这时才发现线头是直的。他习惯性地伸手就去捏线头，想把它捏弯。

“用胶把钳子……”

我的声音还没落下，只见他面前一道火光，砰然一声巨响，他仰面朝天倒了下去，轰然摔在水渠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浪。几根电线紧紧缠绕在他身体上，他在水中剧烈地抽搐，本能地挣扎。此刻的我完全被惊呆了！我竟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瞬间，我想到正在插秧的队长和社员们。于是，扯直了嗓子向他们大喊。可毕竟离得太远了，他们没有一个人回头。我知道，自己不能下水去救小陈，否则，我们俩都会完蛋。我伸手拿起趟在田埂上的铁锹，铲起一块泥团，向对岸的电线甩去，可是，越着急越没准头，几下都没砸中，情急之中，我举起铁锹，对准电动机接线盒上的电线，狠狠一锹下去，竟齐刷刷地连根铲断。瞬间，水中的小陈安静了下来，只是还懵头转向，神智还没完全恢复。我向他伸出锹把，大喊：抓住，我拉你上来！

可他像没听到似的，顺水向东走了好几米，爬上北岸，一声不吭地走去，一直走到生产队队屋，一头钻进去，很久都没见他出来。

这事过去许多年了，我也离开了那块土地，这期间也没再见过小陈——现在应该是老陈了。老陈，你还好吧！一定要记得啊，事故，往往就发生在我们疏忽大意的瞬间。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