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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咂时光的声音

2016-09-17 李泳 当代作家


  

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书房,大抵是读书人一生中最美丽的梦想之一,整个四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柜,里面放满了经年累月辛苦攒下的书,坐在里面,那感觉可能不亚于一位君王坐拥天下。其实,人人都明白,人这辈子,没什么是留得住的,书当然也不例外。但至少这一刻,这些书属于自己的,在这里,我可以一边看书,一边静静地品咂时光的声音。


记得36年前,刚从铁路专业技术院校毕业分配到铁路站段工作时,尽管彼时已经开始有意识地收藏些喜欢看的图书了,但因为当时居住条件所限,许多铁路专业技术类图书都没地方放,更别说一些业余爱看的所谓“闲书”了,至于拥有一间书房,对我来说那更是一个非常遥远的梦。后来单位分配了一个单室套给我,开始购置了一大一小两个书橱,可平时喜欢买书,时间长了,日积月累,又有许多书没地方放了。为了安顿这些书,委实动了不少脑筋:原先书橱各层只摆放一排书改为摆放两排,这样存放量比原先增加了一倍;在小书桌与墙壁自然形成的夹缝里,又可以堆码上一些书......调入党委宣传部工作后,因为工作需要,时不时买一些参考书回来,渐渐地书又无处安放了,妻收拾房间时总埋怨我把书乱堆乱放。好在后来住房条件逐步得到改善,终于拥有了一间书房。尽管这书房不大,书也不算多,但书橱里多多少少有一些我非常喜欢也颇具研究价值的书。比如,1975年,当我还是一名中学生时,硬是省下父亲给的零花钱,花了一元七角五分,将苏联哲学家罗森塔尔、尤金合编的 《简明哲学词典》请回了家。




 一晃41年过去了,现在这本书还在我的书橱里,只是早已被我翻烂了。没想到,这本书为我后来从事思想政治工作打下了扎实的基础。我调入新的工作部门工作后不久,一次去省里开会,与国家一级作家庞瑞垠先生偶遇,我们从工作谈到个人业余爱好,谈得非常投机。他爽快地将他受省政府委托编写的《大道无垠——江苏铁路百年变迁史》一书赠送给我,这本书对开阔我的工作思路与眼界帮助不小。因为我素来喜爱文史哲,故在我的书橱里,少不了这类书籍,比如中华书局1978年出版的二十四史,共20册,封面为墨绿色,很大、很厚,在书橱里占了整整一层。比较珍贵的还有父亲留下的上海三联书店1938年出版,由郭大力、王亚南翻译的马克思所著《资本论》(一--三卷)。在我的书柜里还有一本非常珍贵的作者签名本,那是父亲的大学同学、曾任中国作协外事办公室主任、中国笔会中心书记的著名作家、诗人毕朔望先生所著《百岁人生随想录》。曾听父亲说起,毕朔望先生1955年起任外交部亚洲司专员,1956年随周恩来总理出访欧亚11国,早年在外交界,因中英文俱佳而蜚声京华文化圈,有“江左才子”之雅号。这本《百岁人生随想录》,是毕朔望先生1995年初夏来我家玩时,他特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赠送给我的,因为之前他知道我业余也喜爱诗文,曾给过我不少鼓励,当时恰逢他的新书出版,因此我有幸获取这本非常珍贵的书。20多年过去了,一直珍藏至今,并且时不时从书橱里找出来重读,受益匪浅。此外,我的书橱里还有一本经常阅读的书,那就是上海文艺出版社1979年5月出版的《重放的鲜花》。这本书里有我许多早在文革前便耳熟能详的著名作家及其代表作,比如,王蒙的《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邓友梅的《在悬崖上》,宗璞的《红豆》,刘绍棠的《西苑草》,流沙河的《草木篇》,陆文夫的《小巷深处》,等等。购买这本书时的情景至今还记的非常清晰。彼时我正在上海读书,那是1979年的一天,突然听一位同学无意间说起他路过南京东路东头的那家最大的新华书店时,看见门前排了很长的队伍,不知在售什么书。当时国家刚刚经历了一场空前的浩劫,万废待兴。正处在文化饥渴中的我闻讯后感到异常惊喜,赶紧赶到南京东路,老远就看到新华书店门前黑压压的挤满了人,长长的队伍从书店一直蜿蜒到南京东路东头接近外滩的路口,真的是极一时之盛。这时,只见一位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手中高举着一本书,兴冲冲地挤出人群,显然他已经如愿以偿。我立马跟上他,艳羡地看着他手里的书,请求他让我看看书的目录,他竟爽快地答应了。我赶紧打开书粗粗一看,好家伙,书里云集了许多文学界名家名作!有的之前读过,有不少还没机会读到,出版社把这些文革中被错误批判的所谓“毒草”,而实则是不可多得的香花集中出版,正当其时!而且这《重放的鲜花》书名起得太贴切、太吸引读者了。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与咱们铁路渊源很深的李国文先生原先刊登在《人民文学》一九五七年七月号上的小说《改选》,也被收入在这本书中。当时我就在想,要是自己也能像这位“眼镜男”一样拥有这样一本书,该有多幸运啊!有这么多名家名作得以大快朵颐,那才叫一个过瘾呢!于是我当即决定加入到书店门前的购书大军队伍里去。因为当时该书店的文学图书柜台位于书店的二楼,即便好不容易排队进了书店,还须慢慢地迂回衔接上书店里面通往二楼的一个长蛇阵,一点一点往前挪,感觉时间像是凝固住了似的,过得很慢很慢……总共花了大约三、四个小时,苦苦排队,到后来直累得腰酸背痛,两腿发软,可结果还是从煎熬中坚持下来了,因为如愿买到了这本书,心里感觉美滋滋的,真的是累,并快乐着......




书房乾坤之大,无奈寻常日子。在我这么多年的读书生活中,除了利用业余时间不间断地阅读未曾读过的书籍之外,还有一项重要的内容,就是一遍遍地重读书橱里那些以前曾经读过的经典书籍。我总认为,经典之所以要一读再读,是因为它们拥有着恒久的魅力,在不同的时间段阅读书橱里的同一部经典,会有不同的感想与收获。


比如《红楼梦》这部书,虽然从少年时代就开始阅读,但每读一遍,都会有新的收获。少年时代阅读,只是感慨于宝、黛欲生欲死的爱情悲剧;青年时代阅读,正值“文革”,当时毛泽东将它定性为一部政治历史小说,也就只能把它作为封建末世的形象图画来读;到了1987年后,受王扶林执导的同名电视剧影响,更多的是对韶华易逝、人世无常的感伤,就如孔夫子面对河水发出的“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那样的喟叹......


在我的书橱里,还收藏有一套路遥的三部六卷100万字的《平凡的世界》。记得第一次读它时,我还是一名20岁出点儿头的共青团干部,如今30年过去了,路遥的这部书不断再版,并被改编成同名电视剧,影响力与日俱增。我经常会自我发问,路遥这部书的题旨为什么会历久远而常新?于是,我又一次把这部书从书柜里找出来重读,在新的语境下,越读越感觉分外亲切,从中得到新的启示:只有劳动才可能使人在生活中强大。无论什么人,最终还是会崇尚那些能用双手创造生活的劳动者。这就是重读,给我带来的新的感悟与收获。




最近经朋友推荐,刚刚在亚马逊网上书店购买了唐诺的一本新书,有趣的是,这本书的名字就叫《重读》。自称是在台湾宜兰乡下长大的唐诺坚持认为,重读才是真正的阅读。在这本书的腰封上,印着这样一行极其醒目的字:“伟大的作品,值得一读再读。唯有在不同生命阶段的一次次重读中,它们的伟大才会一点一点显现,一次又一次给予我们启示与勇气,面对生活的琐细与生命的虚无。唯有重读,这些伟大的心灵才得以唤醒、重放光芒......”由此看来,重读,绝不是对生命的浪费,而是一场美丽的再相遇。


我还喜欢在书里夹些各种琐碎的玩意儿,比如旧时的书签、明信片、购书发票......它们总是让我重新记起那些被我遗忘的尘封往事。在我看来,书,其实有两个生命,它们一方面在娓娓讲述自己的故事,一方面也见证了我的生活。每每看到书柜里的某本书,跟随在重温它的内容之后,是我阅读它的那段时光的记忆,思绪随着文字起伏,当年读这本书时曾经在哪个标点处波动,在哪处段落卷入情绪、掩卷沉思......分分钟全都涌上心头,重新演绎一遍过往。


是的,重读是美丽的,而拥有一间并不一定很大的书房,将会使这一切成为可能,在这里,你可以通过一遍遍地读书,静静地品咋那时光流过的声音,而你读书时的幸福模样,会像一幅隽永的画,被定格为最美丽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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