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灵灵：两朵花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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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01

我和蕾蕾每天下班都要经过胖大妈的饼摊，胖大妈的饼烙得外酥内软，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饼，不像公司下面卖的饼硬得硌牙。我宁可几天不吃饼也要到胖大妈这买，一来二去也就熟了，胖大妈称饼的时候也常会同我们唠两句家常。比如:你们多久没有回过老家啦？你们在哪边租房？房价多少？

我们的牢骚和抱怨一直找不到出口，每天晚上抱怨来抱怨去也只是限于我和蕾蕾两个人。但此刻胖大妈的询问就像是湍急的水渠豁然打开了一个缺口，我们的不满顺着豁口哗哗地涌出来，或者说更像决堤的水库。“我们租的那个房，一室一厅，屁股大小，每个月要一千块，再加上水电费，每个月一千一百块。我们每个人承担五百五，工资才两三千，公司不管吃住，每个月省吃省喝最低要吃小六百吧，还不算水果费。每个月还不敢回家，回去一次又得花去两三百，并且不敢买衣服和化妆品，最后手里只剩一千多块钱，如果狠心买一次衣服就是月光族……”蕾蕾口若悬河，一发不可收拾，仿佛失声已久的人突然可以发出声音，没完没了。胖大妈听了啧啧的说，你们的房租太贵了，我们家邻居倒是有套房子等着拆迁，两室一厅，面积还不小，就是旧了点，两个月才一千块钱。你们想不想换房，如果感兴趣我可以帮你们问问。

刹那间，胖大妈仿佛变成了我们的亲姨妈，我们两个兴高采烈地要求胖大妈赶紧给我们联系联系。两个月一千块钱，合着我们两个人每个月都可以省出两百多块钱。两百多块钱对我们来说多么重要，最起码吃得要比现在好得多。胖大妈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结果没一会儿从街道对面走出来一位胖胖的七旬老太，大老远地对着我们大声喊:“谁要看房啊？过来吧！”胖大妈示意我们跟她走，说就是她家的房。

我和蕾蕾小心地跟在老奶奶后面，看得出老奶奶年轻时一定身子壮，说话声音响亮有力，只不过腿脚不太灵便了。穿过一个小区，再往里走，眼前就破败不堪了。地上不知是哪里的水道崩了，满地的水，地上扔着几个砖块和木板供人走路，这样不至于把鞋子弄湿。老奶奶边走边说，这里的问题马上就能解决了，你们不要担心，今天下午刚有人找了记者。

踩过这几块木板，就来到一个狭长的过道。过道两旁是一些低矮的车棚，有的干脆在里面养鸡养鹅，养猫养狗，地上有粪便和鸡毛。有的车棚放着电动车，电动车的轱辘上还耷拉着一个大锁。我和蕾蕾捂着鼻子跟在老奶奶身后，我下意识地扯扯蕾蕾的袖子，意思是我们还用进去吗？蕾蕾低声对我说，既然来了先看看再说。

拐来拐去终于停在一座破楼前，老奶奶说累死了，就是这！我和蕾蕾都傻眼了，简直就是一座危楼，门口就是断瓦残垣，仿佛只差一个外力这座楼就倒了。蕾蕾的的意思还是进去看看，反正来也来了。我人还没进去，心里就发誓不住这儿，天还没晚，但是楼道里却漆黑一片。这时我才看到老奶奶手里还拿着一个手电，她打开手电，让我们开始上，说她家就在六楼。我紧紧地攥着蕾蕾的手，摸索着开始往上走。楼道里真安静，我估计根本没有几户人住，有的话也只是一些钉子户。确切的说，这里更像是一所避难营。老奶奶上楼很吃力，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想继续再爬了。蕾蕾轻声说上吧，上吧。爬到第四层的时候，我们便在一户门口等老奶奶，她毕竟上了年纪没我们快。突然，一条狗在我们身后狂叫起来，我和蕾蕾冷不丁地被吓了个半死，赶紧一口气跑到了六楼。

门打开了，里面是简单的家什，看得出以前是老人们居住过的屋子，除了床和几个老式的座椅什么都没有。我拧了一下厨房里的老式水龙头，都生锈了，没有水。我们还是很礼貌的对老奶奶说房子很宽敞，我们考虑考虑。老奶奶极力说这房子便宜，你们上哪儿找这么便宜的房去？我们回答，嗯嗯。

我和蕾蕾足下生风，跑了出来，路过四楼的狗叫，门口的断瓦残垣，过道里的鸡鸭，猫狗，地上的污水砖块木板……终于跑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和蕾蕾终于可以大口地吸一口新鲜空气，“哈哈哈”我们开始笑了，蕾蕾拍着胸脯说“刚才吓死我了！”我说“蕾蕾，你敢住吗？”“不敢！”“我也不敢，就是倒给我一千块钱我也不敢住！” 在我们眼里，刚才的一幕简直与这所繁华的城市太不协调了，在它光鲜的内部居然寄居着这样一所难民营。而且这个难民营就像一张漏风漏雨的嘴把我们吸纳进去，咀嚼一番再完好无损地吐出来，而逃出来的我们仍然心有余悸。

“蕾蕾，我决定了，什么房我们也不找了，就住我们这一千块钱的房，最起码我们楼道里有声控灯，不用举着手电筒。最起码我们住着踏实，不用担心出入的安全问题。”“嗯嗯，我们不找了，不找了！”蕾蕾赞同地使劲点着头，仿佛鸡啄米。

02

蕾蕾和我的工作是销售，她是92年的，我是91年的，因为年龄相仿，我们俩又都属于那种低调木讷型的，所以成了好朋友。可以说在这所城市能看到我的时候就一定能看到蕾蕾，能看到蕾蕾的地方也一定能看到我小妍。

每天我们俩一块坐公交车去上班，要坐四十分钟的车程才能到达公司门口，在这无聊的四十分钟里，我和蕾蕾偶尔加入低头族的行列，偶尔盯着上车的人流看那些穿着打扮入时的女性。如果我们发现一个年轻的美女或是一个举止优雅的中年妇女，我们会迅速地对她产生兴趣，会一起琢磨她的妆容和服饰搭配等。我们对这津津乐道，比如你看这位女孩儿的眉毛做得真好看，浓浓的一字眉，栗棕的颜色跟她的皮肤也很搭。她的眼线尾部微微往上一扬，却也显得俏皮灵动。我们还会瞅着她们的衣服，低声讨论今年流行的款式和颜色，假如是我们俩个穿这样的衣服应该怎么搭配等。还有一次，我们遇到一位大概是四五十的一位中年女士，她梳着马尾辫，面目白皙，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了，脸上的妆仍然很精致，她举止优雅地坐在公交车上，十分醒目。更重要的是她的脸上除了几条无关紧要的皱纹之外就像一块闪闪发亮的小镜子，白皙，油亮，光艳照人。哇，我和蕾蕾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番，这样一个有品味的人怎么同我们一样挤公交车？难道是她家的车今天限号？要知道公交车就像一个密闭的罐头不停地晃荡，并且时不时地被塞进一群又一群人，拥挤、异味，缓慢，我们虽然对它深有抵触却又天天密不可分。每天，我们宝贵的时间都会被它消耗近两个小时，而在公司里我们争分夺秒，是多么忙碌。

突然蕾蕾用手臂碰一碰我说“小妍，你知道她们的脸上为什么那么油光闪亮吗？”“不知道。”蕾蕾对我说那是一种名贵的精油，每天只需涂上一颗就能有这效果。哇塞，我立刻对她说的这种精油感了兴趣，并商定下了班就去买。

下班之后我和蕾蕾开始逛化妆品店，真的有我们要的东西，不过卖化妆品的导购员说需买一整套才能有这效果，水，精华，乳液，霜，精油，整个一套下来就是八百多，最后我和蕾蕾被吓跑了。蕾蕾说，我以后一定要买这样一套好的化妆品，我说嗯，我也买，可是我们努死力才挣三千块钱啊！蕾蕾说，我们不能老是挣这三千块，我们一定可以挣到更多的钱，嗯嗯，对，我们可以挣到更多的钱。我们还要挣钱买房子，找有品味的老公！

因为逛化妆品店，晚上回到住处的时候天就黑了，路过水果店我提意去买点水果，进店的时候我发现那的香蕉已经不新鲜了，但还是挑了一把。出店门我就吃了一个，味道不是很好，我说蕾蕾吃吧，不吃就坏了，蕾蕾剥开一个一看是坏的，又剥开一个又是坏的，正好我们还没有走远，就去水果店里退香蕉。水果店的女老板看到我们的来意微笑的脸立刻耷拉了下来，但碍于别的挑选水果的顾客又不好发作，只好没好气的把七块钱退给了我们。我们的每一分钱都不好挣，可不愿意买一把坏香蕉，出了门我们两个还为维护了自己的权益而高兴，没走几步却被水果店的女老板气冲冲的给叫住了，她说不对，斤称错了，原来她称了一下发现与原来的斤称不一样了，因为我刚才已经吃了一个香蕉，老板娘一副鄙夷的眼神，仿佛我们是故意占她的便宜，结果我被要求退一块钱，我掏出一块钱给老板娘的时候她仍然铁青着脸，仿佛我欠她的是一千块钱的样子。

我匆匆逃离水果店，出来之后我难过极了。老板娘那副鄙夷的嘴脸一直浮现在我眼前，我突然想起了书本上一个女大学生，毕业五年，去面馆吃面为面上的牛肉少了而与老板争执，如果她挣钱很多她还会为这几块肉而争执吗？同理，如果我挣钱很多，我还会为一盘七块钱的烂香蕉耿耿于怀吗？如果我发现它是坏的，我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扔进垃圾桶里。

回到住处之后，蕾蕾一直都在不停地说话，可是我听不进去，心里顿然生出悲哀。坐在床上，一种想家的情愫油然而生。算来快两个月没有回家了。但是家又有什么好想的呢？

03

对于家的概念，可能我与别人有不同的理解，那一直是我逃避的地方，可又不能不经常回去。妈妈给我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我嫁回农村，不能在城里找婆家。妈妈不止一次地哭着说，你姐姐是指望不上了，你可千万不能丢下妈不管啊！

那真的是一段伤心的往事，我几乎不愿提起。本来我们家是多么幸福，我有一个姐姐，大我四岁。我们两个从小就聪明伶俐，而且谁长得也不错，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虽然在农村人们重男轻女的观念还很严重，但是我们的父亲却从来不嫌弃我们，一家照样其乐融融。我们姐俩也都争气，一个比一个学习好，姐姐考上了大学，我又上了重点高中。逢人都夸我父母命好，以后都是享福的命。

但是姐姐却偏偏出了状况。上大学也的确到了谈恋爱的年龄，谈就谈吧，失恋就失恋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姐姐就走不出那个坎，硬生生地自杀跳了楼！可又偏偏没死，落了个下肢瘫痪。不仅如此，而且精神还出了问题。如今已是废人一个，在屋里吃屋里拉，母亲每天的工作就是照看疯姐姐，姐姐每天吃了不动，饭量却大得惊人，有时候能一顿吃下整只鸡。母亲现在尽量控制她的饮食，故意少给她吃，姐姐天天哭哭啼啼地喊饿呀饿呀，并且随手摸到什么东西扔什么东西，有的时候扔的满屋子都是粪便。父亲在家种地或在附近打工。出了这样的状况我也再无心上学，高中没毕业就辍学了，我的父母没有阻拦我，他们甚至痛恨大学了，他们已经在大学里损失一个女儿，不想第二个女儿再在大学里出什么状况。

村里人的叹息和指指点点我早已见怪不怪，说实话我也确实不想在村里待了，所以小小年纪就出来打工，一晃也有几年了，这几年什么工作没做过，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样一个稍微正规的公司，我很努力的工作，只是工资很低，我每个月的工资除去自己的生活之用，其余的都交给了家里，我知道家里以后全靠我了，家里的开销，姐姐的药费大部分都是我出，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转眼，我也二十五六岁了，在农村都是抱娃的年龄了，父母都很着急我的婚事，并且下了死命令，这是我最后一年进城打工了，今年说什么也要在农村找个对象嫁了，否则就没人要了。相过两回亲，最后有一个家里是买家电的小伙子名叫刘海峰，家境还算可以，见了一面没多大印象，只觉得他长得挺老实的，加了微信，但很少联系，倒是父母每回打电话都督促我要跟人家联系，我只当耳旁风。这刘海峰也是一个木讷的人，微信上也很少联系，但又不是不联系，几乎是每周都会准时的简单跟我问个好，问候几句，我也是简单礼貌的回两句了事。

04

蕾蕾比我好多了，挣了钱除了给父母一点其余的都是自己攒着，所以她的衣服比我多，化妆品也比我的贵。但蕾蕾有一样是和我相同的，她也是农村出身，她的父母也是逼婚。只不过她的父母没有给她划定区域，只要是能找到对象就行，城里农村无所谓。蕾蕾当然是想留在城市，她希望找个有房有车的老公。

蕾蕾有资本，首先蕾蕾有学历，她是正规的本科毕业生，而且长得漂亮。她的肤色很白，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仿佛一潭清水，一眼就能望到底。我想如果我是男生，我一定要选择蕾蕾，就连我都对蕾蕾动心了，可是蕾蕾还没有找到对象。蕾蕾每次相亲都会拉我给她当参谋，可是没有一个是中意的。长得好看的没实力，有实力的没相貌，蕾蕾要找的是既有实力又有相貌的。

我劝蕾蕾找对象一定要稳准狠，即心态要稳，眼光要准，下手要狠，就是说遇到了对的人一定不要犹豫。

而且据我的经验蕾蕾已经开始了。什么情况啊？要在以前，每天晚上蕾蕾都会跟我说个不停。聊公司聊生活聊压力聊挣钱少，可是现在蕾蕾每天晚上只自顾自的盯着手机发微信。起初她的微信提示音异常繁忙，频繁的让我反感，严重影响了我的思维，因为我晚上都在看书，我喜静。后来蕾蕾干脆就把手机静音，但是那种震动提示音我还是能听见的。不过这对我就没什么影响了，我假装听不见。

“蕾蕾，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恋爱了呀？”我打趣她，蕾蕾粉嫩粉嫩的小脸霎时红通通的，但一直说着没有，没有。我不信，但我觉得水落石出的时候也不远了，我不再问，只是笑着对她说，哈哈，我看你还能捂得了几天？

05

蕾蕾竟然夜不归宿！这事情就大了，在我竟然不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谁的情况下她就夜不归宿了。况且我俩同吃同住，怎么说也算是她的半个娘家人，她居然对于我仍然口风这么紧呢？！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见到蕾蕾的时候理直气壮的问她，仿佛我就应该知道一样。蕾蕾躲避着我追问的眼神，“小妍，你就别问了！”

“不，我一定要知道，万一他是个坏人怎么办？你不就吃亏了吗？傻丫头！”

“他不是坏人……”

“那他到底是谁？”

……

“秦朝阳”，蕾蕾终于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我听到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傻掉了，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是他？！

“蕾蕾，你傻了，还是你脑子进水了？”

“我……我是真的喜欢他，他对我很好！”

秦朝阳我们都认识，他是蕾蕾的一个客户，一个有妇之夫。上次谈合作的时候大家在一起吃了个饭，没想到他们俩……

我极力反对蕾蕾，秦朝阳是好，事业做的风声水起，人长得也很高大英俊，但是人家有老婆呀！那次吃饭秦朝阳的确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记得他的干净的衣服上还不时冒出一阵阵洗衣液的清香，可以想象人家背后藏着怎样一个关心备至的老婆。我说蕾蕾，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情，它就像是一个空花瓣，一朵假花，再好看也是没有结果的！蕾蕾，醒醒吧，这样受伤的只是你！

“可是我真的爱他，他对我很好，小妍，你不懂，你还没有经历过爱情，也没有被男人摸过，那种触电的感觉你也没有尝试过！小妍，你别说了，我是不会后悔的！”我只能沉默，在反对无效的情况下我只能祝福她，蕾蕾，我的好伙伴蕾蕾，她像一只义无反顾的飞蛾一样向着光亮出发了，她只看到那火光是那么温暖，那么明亮，那么诱人……而我无语。

从那以后，蕾蕾夜不归宿就成了常事。当然，蕾蕾回来一次就变一次。她开始穿名牌，用高档化妆品，她的脸上天天熠熠生辉，本来就俊美的她现在仿佛光艳的明星。我们的租住地几乎成了蕾蕾的旅馆。秦朝阳给她另租了个房子，秦朝阳回家陪老婆的时候，蕾蕾就回我这里，这里真成了她的娘家，而我这个不看好她的娘家人总是对她不冷不热的，我只看我的书，很少同她说话，蕾蕾也不说话，只静静地待上一晚就走，渐渐地，蕾蕾也就回来的少了。
 

06

妈妈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辞职，她说刘海峰的妈妈托媒人问了，那边说两个年轻人都不小了，最好把婚期定在今年年底。我知道妈妈肯定是一口答应了，所以才这么猛烈地向我开炮，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

呵呵，结婚？刘海峰在我印象中跟陌生人无异，毫无感情可言，这样的人我怎么能结婚？而且跟我心目中想象的爱情相去甚远，我岂能就范？妈妈在电话里又哭又闹，她说小妍你也不想想，在农村咱们家的这个情况谁敢娶你，人家娶的不止是你，还有你身后这一堆烂摊子，我们这两个老人还有你又瘫又疯的姐姐，往后的负担多重啊，你说即使你再好哪个男的愿意娶你？小妍啊，是我们不好，拖累了你，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啊？呜呜呜……

“妈妈，您别说了，我不嫁人，我养你们！”“不行，小妍，你别那么幼稚，婚事我给你定下了，你好好想想妈妈的话，这个小伙子不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记得早点辞职回家啊……”

什么时代了，我还在遭遇逼婚？手机上的刘海峰每周照例发几条不咸不淡，彬彬有礼的微信。他倒是没提结婚的事，但那又怎么样，他的家里不是还在催促、逼婚？表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的人，我顿时觉得恶心，顺手把他加入黑名单，但没过一会儿我又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我不想我妈再疯了似的给我打电话，我烦死了！

这时，蕾蕾回来了，脸色惨白，情绪很低落。我问:“蕾蕾，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了？”蕾蕾哇的一声哭了，她一下子扑到我身上开始哭诉，秦朝阳的老婆打我了！我的眉头一皱，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这种事儿是纸包不住火的。原来是秦朝阳细心的妻子发现了端倪，于是就暗暗观察秦朝阳，顺藤摸瓜就找到了蕾蕾。电视里捉奸的镜头在蕾蕾身上上演，那天秦朝阳的妻子还叫来了很多娘家人，对蕾蕾说了很多恶毒的话，秦朝阳的妻子还狠狠地打了蕾蕾一耳光。

“那秦朝阳呢，蕾蕾？”“他能有什么办法，他也不愿意这样啊！”“蕾蕾，我早说过的，没有结果的！”

从那以后，蕾蕾的手机出奇的安静，她的神情每天也倦倦的，晚上都睡得挺早的。心气也影响身体，蕾蕾每天懒懒的，不上班的时候能在床上躺一天。那个活泼的蕾蕾不见了。最主要的是蕾蕾的胃口也不佳，吃什么也不香，仿佛得了厌食症。我换着花样给她做饭，实在没有办法就开始叫外卖，我们租住的这座旧楼也没有电梯，那个给我们常送外卖的小伙子每次都跑得气喘吁吁，我有一次好心的提醒他上楼的时候别跑了，没事儿，我们不急。而这个一米八的小伙子却说要以最快的速度把饭送给客户，不然饭就凉了。他走的时候礼貌的冲我们笑笑，牙齿很白。

蕾蕾开始呕吐，吃了东西吐，不吃东西也吐。凭我的直觉，蕾蕾这是怀孕了！我忙下楼给蕾蕾买了两条试纸，果然，清晰的两条红杠，是怀孕不假！“我该怎么办？小妍，我该怎么办？”蕾蕾哭的像个泪人。

我还是陪着蕾蕾到医院做了检查，B超显示蕾蕾已经怀孕四十多天了，医生说做流产现在是正好的时候，不然胎儿大了还得做引产，那样对身体伤害更大。医生又说让蕾蕾慎重考虑这个孩子是要还是不要，蕾蕾是第一次怀孕，而且又是后位子宫，医生说这次流产之后可能会影响以后正常怀孕。

蕾蕾的心情差极了，我也是。我们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天空是要下雨的样子，人们行色匆匆、神情笃定地往家赶，可是我们却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不知道何去何从。蕾蕾像一个单薄的树叶蹲在路边，她无助的样子仿佛任意一场风就能把她吹走。

“蕾蕾，给秦朝阳打电话吧！这事儿不能让你一个人担着。”“打了，关机。他老婆一定让他换号了。”“蕾蕾，他不可能像人间蒸发一样！这样也太不像话了。蕾蕾，你等着，我去找他！”

我让蕾蕾打车回家，自已打了另外一辆车直奔秦朝阳的公司，在路上我没有想好怎么说，我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应该善始善终，怎么也该陪蕾蕾做完流产吧？这样一声不吭，完全遁地像个什么男人？我真的做好准备要以蕾蕾娘家人的身份去找这个男人谈判，蕾蕾太可怜了，她现在是多么无助。可是，到秦朝阳公司以后我像一只鼓胀的气球瞬间被戳了个洞，原来秦朝阳已经被派到外省去做项目经理了！短期之内是不会再回来了。

我失望地往回走，这时天空下起了雨，而且下得还很凶猛，我从出租车里望着窗外这个茫然的世界，我们只有我们，每一步都不允许再走错，我一定要帮蕾蕾。
 

07

迫在眉睫的一个问题就是蕾蕾流产的问题。据我所知，做人流是需要男人签字的。从网上查了一下说不需要家属签字的医院都是不正规的医院。我是不建议蕾蕾去小医院做人流的，否则身体落了什么毛病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可是秦朝阳不在，找谁呢？谁愿意充当这样一个不光彩的角色呢？可怜的蕾蕾天天以泪洗面，肚子里的那个小东西可还在长啊！怎么办？

饭总得要吃，那天中午我们照例叫了外卖，每人一份咖喱米饭。还是那个一米八的外卖哥，在他要走的时候，蕾蕾突然叫住了他，我不知道蕾蕾是从哪里有了这么大的勇气，她居然请求这位外卖哥为她签字做流产！外卖哥肯定这辈子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一时间蒙了，而且看着泪眼婆娑的蕾蕾，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脸涨得通红。最后他留了一个电话，说要考虑考虑。

我佩服蕾蕾的勇气，我知道，她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得让那个小东西出来吧！下午有好消息传来，那个外卖哥打电话说可以陪蕾蕾去。真是好人！

事不宜迟，第二天我和外卖哥一起陪蕾蕾到医院做人流，整个过程很顺利，蕾蕾像一只惊恐的小鸟一直抓着我的手，我知道她有多害怕，还好，一切都解除了，秦朝阳和那个伤心的往事随着一个生命的消失而彻底土崩瓦解，我扶着虚弱的蕾蕾，真的好心疼她。外卖哥签字的时候我知道了他叫向永顺，多好的名字。向永顺背着蕾蕾走出医院，拦了辆出租车，把我们送回家。他才像那个孩子的父亲。

蕾蕾的呕吐症状立竿见影的消失，她勉强吃一些东西。蕾蕾请了假在家休息，我下班的时候有意坐到菜市场附近下车，蕾蕾需要好好补一补了。我准备今晚炖鸡，于是买了一大堆食材，买了一只肥胖的乌鸡。我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蕾蕾正在喝鸡汤，“哇，蕾蕾，可倒喝上了！谁送的啊？”“向永顺送的。”“哇塞，这个外卖哥人可真不错！”

每天我下班都会看见蕾蕾床头摆着各种炖制的补品，还有水果啥的。我说蕾蕾，有意思啊，你魅力挺大呀！蕾蕾说向永顺人真的不错，是个可以交的朋友。我说嗯，你自己想想清楚，毕竟刚好了伤疤。蕾蕾说嗯嗯！

08

我正上着班，突然接到爸爸的电话，说妈妈上矮房上收干菜的时候不小心摔断脚了，让我赶快回去。泪水憋在我的眼眶里，我知道这些年妈妈辛苦了，操持家务，每天准备一日三餐，还照顾瘫痪的姐姐。

我归心似箭，当即请假回家。好在妈妈不太严重，但是需要养，俗话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嘛。眼下需要住几天院，医院里有爸爸照看妈妈，我回家照看姐姐。

自从姐姐得病以后，我一直就没有好好看过姐姐，我的亲姐姐，她迷失在自己的世界里时而高兴时而无神。可是她再也不能跟我正常的交流了，要知道从小姐姐就是我学习的楷模，她勤学上进，每次回来都会给我买书。我的知心话也向来是对姐姐说，可是，现在的我只有对着她沉默。

姐姐的确是胖了，一天到晚的喊饿，给了她东西就会猛吃，在加上不运动，所以老是长肉。每天给她洗脸梳头也不是很配合，原来妈妈每天要做这么多工作，还要给她翻身，拍痱子粉，给她擦洗和按摩，而这些姐姐又是不配合的，嘴里还会骂人。为了控制姐姐的体重，我买了很多水果，吃饭的时候也是蔬菜多主食少，我想让姐姐减肥。姐姐有水果吃很高兴，一连吃了几个苹果和香蕉，结果到了下午姐姐变开始闹肚子，又吐又拉，大小便失禁，还有很多洗涮工作，洗了一遍又一遍。原来一个人侍弄她是这么的累，而我的妈妈却从没有过怨言，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父母都老了，他们也需要人照顾，真的如母亲所说的，以后还需要我照顾姐姐。而我却一直逃避，逃避农村，逃避这个家……

第二天阳光很好，我昨天洗的东西全都晒干了，我在院子里收衣服和褥单。这时来了一个人，他喊我“小妍，收衣服呢？”“哦”
阳光撒在他身上，脸上的笑容里带着腼腆和羞涩，我知道他是刘海峰。他二话没说就跟我一起收拾东西。他还说今天天气真好，我们让姐姐晒晒太阳吧，接受光照对她也好。这句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何尝不想让姐姐晒晒太阳，可我一个人弄不动她。于是我们两个人把姐姐抬到轮椅上，推了出来。

见到阳光的姐姐非常高兴，像个孩子一般新奇。我在想，我以后真得需要一个人和我共同面对这样的生活，妈妈说的对，我们这样的情况谁愿意娶啊？这样的负担太重了……

刘海峰走的时候问我什么时候去上班，我说这样的情景还不知道呢。他继续说，等我妈出院了就让我安心去工作，家里交给他就行了，他说支持我工作，无论几年会一直等我。阳光照了一下他的额头，他对着我微微笑了一下，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我想起了蕾蕾的外卖哥。

送走刘海峰我给蕾蕾打了一个电话。听得出来蕾蕾很高兴，她说小妍，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说，我也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蕾蕾告诉我她要结婚了，结婚对象就是那个外卖哥向永顺。我也告诉蕾蕾，我也要结婚了，结婚对象就是卖家电的刘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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