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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仁玲:低至尘埃里

2017-05-01 彭仁玲 当代作家


  

原创文章丨稿费你做主


推开玻璃大门,感觉视角有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追看,原来是一个佝偻着腰,满头白发的乞丐,拖着如柴的脚裸,边挪边不停地在地面四处搜索。尽管是背影,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是谁来。 只是诧异,何时他那挺直的腰佝偻了起来? 印象中,他永远挺着笔直的腰杆,肩着一副担子。一头挂满了破衣乱褂, 棉被或杂货,一头装满生着红锈的锅碗瓢盆。最最不入眼的,是后面永远跟着一个傻呵呵,脏不拉稀的女人。


我和他的面缘,长达二十年之久。当我还是小姑娘的时候,他经常去我们村里要饭。穿着破衣乱衫,一副破担不离肩,声音洪亮地在门口叫:老板,给口饭吃吗,老板 给口水喝。那个时候,他的头发好象就全白了,身板精精瘦瘦。每到一村,几乎是有求必应。人们在施舍饭菜的同时,笑谐,你的那些女人呢?他会笑呵呵洪亮地回,后面等着的。颇自豪。


二十年过去了,一次偶然,在镇上再次看见那个挑着担子熟悉的身影时,就不仅仅是诧异了。在时间面前,他竟活得如此跳跃,如此依然。 吃着别人丢弃的食物,穿着不遮体的衣服,晃着二十年前就花白的头额。依旧直直地立在门前,用小棍子捣着地面,老板,给点吃的。不远处,一个脏稀稀却面色健康的女人,斜着污邪的眼珠,傻傻地瞪着望来的行人。


那些女人,多数都是痴呆或精神病患者。奇怪,家人都不认的,却会乖乖顺顺地跟在他的后面。他会把所得的食物分给她们吃,乐呵呵地瞧着她把饭吃完,然后搭拉着破鞋,跑到下一家。


我也曾象所有人那样怀疑过他,似乎每次看来,他的精神状况总倘佯在似癫非癫间。他的身边,不停地变换着不同年龄的傻女人,那些来去无踪的女人总会引起好一阵的骚动。甚至有人调侃,瞧, 活的多有滋有味, 正常人只有一个妻,他倒妻三妾四。


 有一次大雨倾盆,他在对面人家的屋檐下避雨,旁边破被絮里裹着一位哆哆嗦嗦的脏女人。似乎犹疑了半天,顶着一快塑料薄膜还是冲到了我的门前。面对那期待的眼神,没等他开口,我转身进屋拿出食品塞到他手里。他勾着花白的头,连连致谢,顶着塑料布又跑回女人身边。一块一块把食品放到她手里,自己拿了一小快,边啃边瞅着狼吞虎咽的她。天地间的雨,在那一瞬,下的辛酸又不乏温馨。我想,他的眼神一定也如雨丝一般柔软吧。


他姓什名谁,何方人氏,无以得晓。至于什么原因流浪四方,精神是正常还是非正常,在人们眼里,微渺似一道可有可无的风。 关于他和那些女人的故事,于茶余饭后的人们,只是一种消遣取乐的引子罢了。


那次雨后,我对他的印象忽然就起了变化,且不论他的动机如何。我的脑海忽然灌进了一个形象,济公活佛也曾以疯癫秽陋的形象救济于人世,如果说,活佛的道是大道,那么,对于那些遭世人遗弃的女人而言,他的善是否也是大善?


彭仁玲丨女,安徽省广德县人,写诗。文字散见《安徽文学》《诗歌周刊》等各地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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