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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稚群:那年 那山

包稚群 当代作家 2021-01-24

如今,山对于生活在都市里的人们来说,是一种只可远观的风景,有的山秀丽娟巧,有的山雄浑伟岸。云南的山一座连着一座,近看巍然耸立,远看起伏跌宕,它们可以是画中苍苍茫茫的远景,可以是照片中默然不语的背景,然而就是缺少了一些情趣,似乎已老化得失去了生命力。


大山之于我则有着更加亲密和深层的内涵。我第一次走进大山,还是个刚刚入学的孩童,那时家在农村的舅舅和舅妈还男未娶女未嫁,正当年的姑娘小伙有着旺盛的精力和对生活的热爱,上山砍柴、拾菌对他们来说可能就像如今城里的恋人看电影、逛公园一样是一种娱乐,一方面有个独处空间,一方面顺带就作了一些对生活有所帮助的事情。而我对大山有着天然的亲近感,看着他们乐滋滋地准备着饭团、咸菜,便也嚷着要跟去。


清晨,山野的空气清新冷冽,露水在草尖上闪着五彩的光。生活的重压和不如意已卸在家里,肩上的担子又算得了什么呢?舅舅和未来的舅妈脚步轻快,一山又一山深深浅浅的脚印走出了他们心情的愉悦,偶尔停下,“哟哬哬”地呼唤小伙伴的喊声,惊起了一片叽叽喳喳的鸟雀;扯一片树叶吹出清越的小调,斑驳的树影映在他们笑意嫣然的脸上。而对于我来说,大山里的空气是甜的,泉水是甜的,偶尔路过的姑娘小伙的笑容是甜的,夹着咸菜的冷饭团是甜的,如此就已足够乐滋滋地在着大山里闲逛一日。


大山像一个慷慨的老祖母,敞开怀抱迎接着她的儿孙们到她的家里做客,热情地拿出各种稀罕的物什招待他们。春天,野草毛茸茸地换了淡绿的新装,满山遍野点缀着各色的鲜花,山坳里不经意就出现一片黄灿灿的油菜花,养蜂人围着围腰戴着手套里里外外地忙碌着,成群的蜜蜂围着他嗡嗡地飞,你要是去搭个讪,好客的养蜂人没准就会请你喝一杯香甜的蜂蜜水;夏天,一根根的蕨菜顶着毛茸茸的小帽出落得亭亭玉立,大大小小的蘑菇也互相推挤着冒出了头,一树树的火把果红透了半边天,绿的红的杨梅羞涩地从枝叶间探出了头;秋天,是山野里色彩最丰富的季节,各色的树木深黄、浅黄、通红、碧绿,把大山打扮得花枝招展,野核桃、橄榄、栗子、山梨骄傲地缀满枝头,各种不知名的野果也熟了,空气中散发着醉人的甜香;冬天,山野里的山鸡、野兔正是最肥美也最懒动的时刻,运气好的话走一趟就会有意外的收获。云南的冬天并没有使树木凋零,那绿汪汪的松毛依然散发着原野的香气,大把大把地捋起沉甸甸地背回来,是捂甜白酒的优良材料,捂出来的甜白酒甜糯而清香,过年时松毛撒在堂屋里,一桌桌的酒席摆起来,就像把山野搬进了农家,仿佛在高山流水间风雅了一回。


如今,舅舅舅妈都已上了年纪,一家子的生活重担催生了他们满头的白发,佝偻了他们的腰背,让他们满面沧桑也让他们的腿脚不再灵便。说起那些与大山亲密接触的日子,他们如释重负地说:“现在生活好了,不用再去山里讨生活啦。”原来我心里的那些美好回忆在他们看来只是一段讨生活的历程,他们已全然忘记了那段年轻时光的心跳感觉,生活的磨砺给他们的身心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日子在柴米油盐中逐渐平庸,曾经的些许小情调已消磨殆尽。


大山并未老去,老去的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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