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满刚：记忆中的祖母

随着年龄的渐长，许多童年往事已逐渐淡忘。惟有对祖母的记忆，还是那样清晰，那样让我心潮难平。尽管祖母去世的时候，我才7岁。

祖母中等身材，颧骨较宽，皱纹较多，是一个慈祥善良的农村妇女。听大人说，祖母很小就成了四处流浪的孤儿，17岁便和我祖父结了婚。村里人都说祖母是个好人，在那段生活困难的年月里，因祖父在公社做干部，家里还算能揭得开锅。祖母总是宁肯自己挨饿，也将自家不多的钱粮拿出来与乡亲们一起“分享”。直到现在，村里一些老人讲起祖母时还会眼含泪花：“要不是她的接济，我们可能就活不过来了……”。

祖母生了三个儿子，我的父亲排行老大。由于祖父常年在外工作，我的父母又和祖母分了家，二叔在外当兵，三叔在外学习，因此，当时我这个小长孙就成了祖母惟一的“心头肉”和“宝贝疙瘩”了，白天一刻不离地将我抱在手上，晚上将我搂在怀里哄我入眠。

祖母家的院子里，长着一棵根深叶茂的梨树，每年夏天都会结满又大又圆的梨子。每到这时，祖母便会抱着我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笑着让父亲将树上最大的梨子摘给我。梨子是甘甜的，祖母的笑容是幸福的。祖父回家的时候，总要带回许多糕点、糖果、罐头等好吃的食品，每次我都恨不得一下子把这些好东西全部吃光，祖母便会一边用手轻轻地拍拍我的嘴，一边哼唱着“我家个细好吃精呀，省省再吃好不好呀……”。这句家乡方言，在祖母口中竟成了十分动听的歌谣。祖母爱看纸牌，常常边让我坐在她腿上边和别人看纸牌，每次也有五分到一角钱的输赢。这是祖母她们当时惟一的娱乐了。可我却常常又哭又闹，缠得祖母不能静下心来看她最爱看的纸牌。

二十一年前的农历六月二十一日清晨，我从祖母怀里醒来时，祖母还没醒，便倒头再睡，当我再次醒来时，见祖母还未醒来，便一个劲地推她叫她。年幼的我，不知道祖母已经停止了呼吸，不知道祖母的身上已经没有一丝热气。大人们赶来的时候，又是抢救，又是大哭，没有人顾得上问我。我呆呆地盯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的祖母，也跟着悲痛欲绝的大人们一起哭泣。当时的我，还没有意识到那么疼我爱我的祖母，就这样一声不响地永远离开了我。但那时的情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祖母死于心脏病，先前没有一点征兆。在这前一天，我因光着脚丫不小心踩到了杨辣子（一种浑身长满细毛的小爬虫，毛有毒），脚下红肿得像馒头，火辣辣的疼。祖母又是忙着找来膏药为我粘杨辣子毛，又是忙着用香油兑着碱水一遍遍为我擦洗。为了减轻我的疼痛，祖母还不住地安慰我：“明天带刚儿上街去，买好东西吃。”谁知就在第二天凌晨，一阵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将祖母惊醒，导致她心脏病突发。祖母离开我们的时候，只有49岁。

21年过去了，我已从一个不懂事的乡村孩童一步步成长为一名共和国军官，头脑中想得更多的自然是今天和明天。但这些关于祖母的记忆却一直珍藏在我的脑海里，时常在冥冥之中让我情不自禁地感动和振奋。今天，我把她写成文字，以表达对祖母的深深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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