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虚谷：献月

现在的节日越来越形式化了，也就越发觉得没有丁点意思了。

小时候家里穷，进了八月常常是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的。我们那里把过中秋叫过八月十五。节前逢集母亲到街上买来献果和点心。苹果、核桃、红枣葡萄是必不可少的，手工点心必定是酥皮五仁馅的，上面盖着红印，看着就让人馋。母亲说不许偷吃，要等月亮吃过了才能吃。于是尽管口里不停的咽口水，却是不敢动这些献果的。

中秋吃过晚饭，就开始瞅着西坠的太阳，盼着它早点下山，月亮好早点出来。等待总是漫长的让人心焦，这时有人在村巷里喊，月亮出来了——！村里就会想起一片月亮出来了的呼应声，多是孩童们兴奋且激动的声调。高高的屋脊挡住月亮，我和姐姐冲出院门在大路上看月亮。月亮刚在东山探出头，一会儿就爬上了树梢。月亮像母亲刚从鏊子里烙好的油盔，我回屋喊，妈！月亮都上树了！

母亲说，月亮还没进院呢！

父亲把方桌搬到院子中间，我们就等月亮进院子。

等到月亮越过房的后檐，先是在西墙上洒下一片银银的白光，这时候的月亮雪莹莹的白。等到月光洒满了整个院子，母亲从堂屋端出了献果。点心盘子放在最中间，苹果、葡萄、核桃红枣盘子摆在四周，像五瓣的梅花。父亲请出香炉献月亮，这时候月亮亮晃晃的悬在头顶，屋瓦上也盖上一层银霜。一家人在父亲的带领下给月亮焚香磕头，然后大家围坐在桌前，听大哥讲月亮故事。我也就知道了月亮上有广寒宫，里面住着嫦娥，有一棵桂花树，还有吴刚和玉兔。我抬头对月，确能看到月亮上似有树影婆娑，想必嫦娥就站在树下看着我。

母亲说月亮娘娘吃过了，现在可以吃了。这个时候我却不敢吃的太桑眼，怕站在桂花树下看着我的嫦娥不高兴，笑话我。月亮娘娘吃过的献果甜，点心更甜，甜的让我一直记到了现在。

现在这习俗渐渐的被人遗忘了，也不再献月了。水果的种类越来越多样，月饼的样式更加的丰富，包装也愈发的高端豪华。中秋却索然无味了。

我想父亲和母亲还是会把桌子摆在院子里献月，只是桌子周围聚不齐儿女了。他们一定会对着月亮说保佑我的孩子平平安安的。

望着头上这轮中秋明月，我多想回到您二老的身边，再也不想离开……

▌作者：刀客虚谷，主要从事长篇小说和电影剧本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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