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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

念

狗

柴文举

我很想写一下我们家原来养的一条狗，因为我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起它。

我和我哥都还上着小学的时候，有一天，我哥从他干娘家抱回来一只一个月大的小狗。这只狗很难看，身材矮小瘦弱，毛色又脏又乱，并且有几处成片成片的没有了毛。原来这只狗有个很坏的习惯，天天晚上卧在锅台下面的煤渣坑里睡觉，早上从里面爬出来，灰头土脸。几个姐姐都很讨厌它，一致要求送出去，急得我哥涨红了脸和她们争，好在宽厚的父母没有表态，狗才得以保留下来。 

这只狗还有一个毛病，就是贪吃。肯定是长期挨饿养成的，那时候连人都吃不饱饭，更不要说一条小狗了。有一天，我大姨来了，帮我妈喂了一次，结果，狗吃撑着了，一天不吃食，到晚上还吐了一地。我哥竟心疼得抱着狗哭了，晚饭也不吃了。几个姐姐嘲笑他，说他这是要和狗一块绝食。
  不管怎样，狗还是一天天长大了。个子高了，身体也健壮了，毛色也光亮了，且很有特色：全身黑色，正脑门上一小片白，尾巴梢上是白色，四只蹄子也是白色。父亲说这叫“通心白”，是条好狗。 

那时候，我家没有大门，全靠狗看家护院。狗从来不拴，很自由,但它很尽职，从不乱跑。白天若有外人来，它会非常凶猛地叫着扑上去。不知道的，吓得魂飞魄散；知道的，你站那儿不动或者只管往前走，它会自动回头，摇着尾巴，领着你走进院子。决不会咬人。 晚上则不同，若有人来，它就守着门口狂咬，不让你向前跨一步。有一天深夜，狗突然狂叫起来，先是在大门口叫，接着是退到院子里叫，后来是退到门口，而且越叫越凶。父亲觉得不对劲，赶紧披衣下床，顺手抄起一支木棒冲了出来。好家伙，一只个头高大的狼正一步步逼向门口。见有人提着棍子出来，狼扭头就跑。父亲和狗追出大门，狼已没了踪影。狗好像觉得很委屈，一直叫到天亮。 

深秋季节，玉米谷子已经入仓，小麦也全种上了，生产队里开始收红薯。每年收红薯的时节是农民最愉快的时节。每到这时候，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齐上阵，满山坡的红薯地里都是人，上山的，下山的，挑担的，送饭的，拄拐杖的，抱孩子的，热闹非凡。 

我们家不仅全出动，还带着狗。中午该吃饭了，家家都把工具扔在地里回家了。我们回家的的时候，发现狗没有跟着回来，也没人管它。父亲有午休的习惯，我们都等着父亲午休起来才一块上山。下午刚到地，上上下下地里的人都埋怨我们。原来人家来得早，需要从我家地里过，可我家的狗凶猛地把着路口，谁也不让经过，人家只能绕道行。很奇怪，家人在地里的时候，别人走我家地里过，狗并不阻挡呀！ 

从此，每天中午，狗都不回家，在地里看护，村里人都夸这是条好狗。 

改革开放了，家里牛羊满圈。驴带着驴驹，牛带着牛犊，羊带着羊羔，真是六畜兴旺。平时上山放牧，人家一两头放着都很费力气，我家是一大群，却很省劲。主要是有狗跑前跑后看护，牛、驴、羊从不乱跑。村里人羡慕得不得了。 

农忙了，牛和驴要下地干活，牛犊只会跟着添乱，就把它们留在家里。有一天牛犊没有拴好，跑出去了。到傍晚回来，发现牛犊不见了，急得全家人顾不上做饭，忘记了劳累，在村里到处打听、寻找。眼看天黑了，一点影子也没有。这时，后山上传来了熟悉的狗叫声，我们这才想起狗也没在家。赶紧叫。可怎么叫，狗也不回来，只在上山叫唤。父亲说：很可能牛犊也在那里，上山看看吧。我和我哥上去一看：牛犊傻乎乎地卧在荒地上，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狗守护着它。

后来，这种事还出现了好几回，只要家里的牛犊、羊羔跑丢了，不用找，准有狗跟着，天一黑，狗就会送信。 

有一阵子经常听到有人家丢狗，可我家的狗从不乱跑，所以安然无恙。 

又过了几年，家里有了积蓄，父亲决定再盖两间房，顺便把大门也建起来。终于，院墙建起来了，大门建起来了，还安了新大门。可是，不到半年，狗突然失踪了。不知道是走失了，还是被人偷走了，找了很多天，也没有任何音讯。 

奶奶八十多岁了，偏瘫之后糊涂了，整天坐在院子里说胡话，见人就说：俺家的狗是老天爷派来看家护院的，有大门了，狗觉得自己没用了，就走了，回老天爷那里报到去了……奶奶一直说了两三年，直到去世。 

至今，我家再也没有养过狗，因为一提到养狗，全家人都会心痛。

柴文举

语文教师

本人从事语文教学多年，偶有涂鸦，日久颇丰，献丑以博大家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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