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宝全:我和娟子的爱情
我讨厌死前面的那辆车,要不是它堵在哪里,我就不会东张西望,不会东张西望我就不会看见娟子,不看见娟子也就不会引起我青色的回忆。看見她的一瞬间,我感觉她也看见了我,不过她看我的眼神和我看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我的眼神包含着对多年不见的惊奇,而她的眼神里连一点想见我的意思也没有,她的目光遇上我的眸子时瞬间就移开了,我断定她是认识我的,我本想跳下车和她打招呼,可是那讨厌的车又走开了,后面的车嘟嘟号响个不停,我只好跟着前面的车往前走。
在后视镜里,我看着她渐渐的和我拉远距离,她连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她连一点想和我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况且不说别的,就拿同学的情份上,你也应该回头看一眼我,可是她没有,她的绝情和当年同出一辙,就因为她的绝情,让我当年差一点杀了她。
娟子在那一年和我同上的一所医疗机构的学校。我们班上共计四十多名同学,而四十多名同学里属她写的刚笔字最好,不能用一些最通俗的词语来形容她的字,对于书法我并不深究,只要大伙认为好的,就一定有它好的道理,她的字我一值偷偷在摹仿,可是怎么临摹也画不出她哪矫若惊龙的文笔,最后也就放弃了,只是膜拜。
时间过的真快,一次在上妇科课结束后,她红着脸对我说,你知道以前我总认为生孩子是从肚脐眼往出生的,可今天上了课才明白原来生孩子是那么回事,说完的同时她的脸红到了脖根。其实对于她所说的我也是一知半解,不过那时的我对于女性的迷恋只是喜欢她们丰腴的高胸,特别是在盛夏时节她们穿上单溥的衣衫,走起路来一起浮,显得特神情气爽。
也正是她和我的那一次交谈,是我对她产生了极大的爱慕之情,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引起了我懵懂的神经,我经常怀着轻柔如水,飘忽如梦的想法在没有事的状态下偷偷的想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与笑容。一天傍晚时份,我站在教学楼的二楼上,看见娟子被一个男人从宿舍里叫走了,他们从我的眼皮底下走出校门,我的心开始砰砰跳个不停,坐立不宁,天边的残阳洒着血色的霓光,那颜色一向是我最欣赏的,那天我只觉得它红的发烫,就像谁在用烧开的水泼在我身上,烫得我流出酱色的血浆。直到晚上,漂忽不静,思绪不宁,在床上展转反側一夜未眠。
此日,我一直陷入在沮丧与气愤中,等待着她来对我的解释,可是,一整天她都没有向我诉说什么,只是独自一人傻傻的坐在桌子上发呆,闷闷不乐,垂头丧气一副疲困至极的样子,平日里脸上那新鲜血色和微微泛红的纤纤玉指也变得比往日苍白,直到下午将尽暮色,我实在熬不住她的沉默,起身来到她桌子旁边理直气壮的说,你不给我解释什么?解释?她坐直了身子瞪着那双迷人的眼睛,解释什么?我有什么给你解释的,我一下被她问的答不上来,陷入尴尬的境界中,周围的同学都投来了异祥的目光,为了不让自己在难堪,我压低了声音说,一会儿我在校门外等你有话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桌上。
那天沉闷而酷热,空气中充满浓郁的尘土味。我在校门外和她见面时月亮已高高的挂在树梢。与其说我等着她的解释还不如说我请求让她原谅自己的鲁莽。那晚她充盈着泪水告诉我,那个男人是她的未婚夫,他们是娃娃亲,自己打算和他解除婚约,可是那个男的对她不休不止,一致于她没有办法,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遗憾的打量着她那苍白的脸纤瘦的身架和此刻显得迟钝的大眼睛,对她打气说,现在是法制社会,自由恋爱,还能由了他,你可要信念坚定,可不能叫他死缠烂打把你搞定,不然我其你出头。她看了我一眼说,他的性格你不知道,像锯齿一样粗,像花岗岩一样顽固,你还是少惹他。唉!她本可被抚爱成痴情的乖戾,现在却变成了无精打釆的漠然。
几个月后,她真的解除了婚约,最后一次我见到那个男的是在校园的花园旁,他脸色并不像因为丟掉爱情而显得沮丧,相反似乎带有一点熬然,我暗自思忖,他的内心一定不是滋味,只是在她面前表现的像一个男人的气概。如今他以一个失恋者或者说一个被抛弃者的身份来和他做最后的告别,这场景让知情的人无不对他产生同情怜悯的感情。
而最让我生气的是娟子婚约的解除,并没有给我带来热烈的情感,她一旧那样不冷不热,而我内心灼热,表面和她一样沉着,可是在我的内心把她做为我的女朋友看待,如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想等我们毕业了,找了工作,或者说还没有找到工作,俩人就偷偷的在家举办婚礼,然后在田间小径经常出现我俩的身影,这种情景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每次做梦后看见她我就脸色发红。
一天暮色将尽,天边惹人的晚霞也被几块黑云给遮住,只留下几束明亮的霞光从云缝隙中投射出来,渲染了半边天。我在校园里的柳树下正巧碰上了娟子,她手中拿着一本卷起来的书,娟子,我然然可可的叫了她,有事吗?她用那卷起来的书敲打着从空中垂下来的没有叶子的柳条。没有多大事,我心虚的支了支那搭在鼻子上的眼镜,马上要毕业了你打算怎么办?怎么办?她觜里重复着这三个字,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一味的打着那修长的柳条,似乎那上面挂着金子,怕掉下来丟了似的,还能怎么办?找工作生活呀!我在心中期望的答案她没有回答,她只字未提,她对我说话的态度与神情带有极大的傲慢与轻蔑,对我的殷勤嗤之以鼻,她的傲慢无礼极大的激起了我心中的愤懑,虽然我心跳剧烈,手上青筋暴露,但我还是压住了内心将要膨胀的怒火。原本我渴望听到温柔,也渴望憧憬,她一句温存的话应是我一帖最好的药,而她的傲慢像清晨一股寒霜杀在了青草上,是我心灰意冷,一连多天我没有理她,她也没有理我 。
可这还不是令我最伤心与愤怒的,令我怒不可遏是下面发生的事。在接下的日子里我一直没有见到她的影子,我四处寻找着她的踪迹,没事便在街上溜达,一方面感受着冬天雪花漂洒在脸上那冰凉的感觉,心里空荡荡的,街上行人匆匆。远处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人手挎着一个男人的胳膊从商场的门里出来,那是娟子,是的,刚从她一转身的动作中我认清了是她,她怎么会挎着一个男人的胳膊?娟子,娟子…,我喊着她的名字,她头也不回的钻进一辆带有警灯的面包车,我看清了那辆车身上贴着"中国路政"的字样,我的心不由得加快速度,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你怎么能挽着别的男人的胳膊,你挽也应该是我的,你怎么能在寒冷的雪天背叛我,为什么不在夏天?我神情恍惚,漂忽不静,生活美丽的色彩一下褪了颜色,而褪了颜色的生活是十分难看的,我被一阵陡然而至的悲伤绝望所吞没,她那一象在我心里的清纯地位荡然无存,就像金光发亮的金子被人泼了墨水,掩饰了发光的色泽。我百无聊赖,不知所措,在地上搜寻着能报复的武器,看来望去只有越来越大的白雪。
在衣兜里摸索到了一把小水果刀,这刀是她过生日那天在全班切生日蛋糕用过的,好了,我想好了,用她自己的刀,杀了她,或是放了她的血,那是最痛快不过了。我裹了裹宽松的衣襟,踉踉跄跄,跌跌撞撞,顺着她们开车的方向走去。到他们的单位时,暮色己至。单位看门的老头对我嘻嘻的说,是不是询情放车的,下班了明天在来。我粗声粗气的说,我还买不起车呢,那你来这儿干吗?看门人对我的顶撞感到惊异,寻女人,这里没有女人只有车,他对于我的不怀善意有些心烦。
我指着院子里停着那辆车说,就是刚坐那辆车来的女人,他懒散的看了我一眼说,你是找她呀!他的这句话让我感觉他也熟悉她,你等着,我上楼给你叫去,看门人上了楼,我在院子里静静的站着没有走动,任由雪花朦胧了我的眼睛,心想干大事在关键时刻就应泰然自若,出其不意。
不大功夫,她还是穿着刚才那件雪白的羽绒服从楼上下来,手袖在衣兜里,看到被雪花落满全身狼狈的我,显得惊愕不已。此时我的心也不能平静,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切的说,娟子,你怎么在这儿,你知道我找你找的好苦,我们回去吧。她对于我陡然用手抓住她的胳膊以及说的语无论次的话吓得怔住了,但马上又恢复了神志说,二旦这么大的雪你来做什么?你找我有事吗?她眼睛瞪的大大的放着奇异的光芒。
我紧张的说,在这儿说不方便,我们边走边说,我拉着她就往门外扯,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我不能放开你,放开你,你就像野鸡一样会飞的,我执坳的边说边缀。你乱说什么?她的声音放大了,我看见几个人头在楼上的窗户里探头俯视着我俩。
我还是没有放开她相反攥得更紧,她看见有人在楼上看,也压低了噪门说,二旦你找我究竟有啥话现在就说,此时她的脸色由先前的红润变得有些苍白,我盯着她的眼睛说,娟子你不知道我爱你吗?为什么这些天不见你的影子,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爱我?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眼仁都像从眼眶里出来,哼,笑话?她轻蔑的说,我怎么不知道,你知道什么是爱吗?知道,我糊里糊涂的回答,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我没吱声,你知道我爱吃什么?我没吱声,你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我没吱声,她问了一大堆我都没吱声,不是我不想吱声,而是我真得不知吱什么声好。娟子别问了,我哀求的说,我不喜欢柔情密意,大胆露骨的激情,虽然我没有横溢的才华,但我会给你想要的生活,跟我走吧,到时侯不会让你坐那种破车的,说话的同时我指着院子里停着那辆面包车。想要的生活?显然她对我说的话产生了极大的反感,看了一眼下雪的天说,破车?不知你听过没有,天上的巨鹰可以飞得像鸡一样底,而鸡永远飞不上蓝天,算了吧!二旦!回去吧,别在这里丟人现眼了。我没有丟人现眼,那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在学校有啥都给我讲,你退婚还让我当了第三者。你傻吧,她又一次提高了噪门,我感觉咱俩能说的来才告诉你,能说的来和爱情是两码事。我不懂,我固执的在一次拉着她往外扯,此时从楼里跑出来三个男人,雪漂打在我的脸上。
那三个男的跑到我俩跟前呵斥我放开娟子的胳膊,我没有因他们的人多势众而胆惧,依然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现出一种睚眦必报的态度,还是没有放手,娟子在我的手里撕扭着。其中一个男的凶像毕露的对我说,你赶快放开,要不是我看在你是她同学的份上,今天非打折你的腿。我嘴不示弱的说,管你什么事,这是我和娟子的事与你何干,我一只手紧抓着她的胳膊不放,另一只手紧握着水果刀,心想万不得己,我就杀死娟子,然后结束自己,我握刀的手被另外一个家伙发现了,他硬掰开我的手指,夺走了水果刀,哼哼了两句说,好家伙,还暗藏凶器,你拿这刀还没有球长呢还能杀人。娟子看见了那刀说,什么凶器,就是把水果刀。
我看见自己的武器被人夺走,又遭到这群陌生人如此骇人的羞辱,就口不择言的大骂说,你们这些男盗女娼,抢走了我的女人,还要拿走我的刀。那个男的见我大骂,一拳就打在我的脸上,我只感眼前发黑,朦胧不清,闪烁不定,只吐白沫顺势倒在了雪地上昏死了过去,朦胧中听见他们乱了脚步,娟子把我抱在怀里对那三个男人责令说,还不打120,那个男的结结巴巴的说打了,其中一个声音低微的说,要不我上楼拿件盖的东西,要不120没来,怕把他也冻死了,还不快去,我听见脚步在雪地上远去的咯咯声,接下来是娟子流泪的哭泣声,我想这回可把他吓得够呛,因为我听见她一边用那冰凉的手抚弄着我的头发,一边为我试去落在脸上雪花变成的水花,觜里哭泣说,二旦呀你傻不傻为什么要来找我呀?看今天搞得这出人命的事,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咋活呀!我正默默的享受着她为我而流泪的哭泣,感受着她把我抱在怀里的爱抚,这种待遇多少也是对我受伤的心灵是一种微不足道的安抚,可是接下来的事让我到嘴边的欢乐变成了惊叫。
我微微睁开眼睛,想看一看我躺在她怀里,她头朝下,我脸朝上平日里她光洁的脸蛋像盛开的野玫瑰一样温柔而纯洁的脸庞在哭泣的可爱样子,她嘴里继续喊着,二旦你可不能死,如果你真的死了,他可要坐牢呀,更可恨的是那个男的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还在抚顺着她的头发和脸上的水花,这种情景使我非常清晰地看见他们这种默契的暧昧,深深的刺痛了我心灵的宁静和内心的满足,我的爱情已消失,我的希望己破灭,我的信心受到了摧毁。我气的一下子从她怀里蓦地起来,我的忽然跳起,像是一具僵尸忽然复活一样吓得她们一下怔在那里,不知所措,我向他们吐了一口唾液,疯狂的冲出大门。
那时天色己黑,雪越下越大,只听见雪花柔和的沙沙声和自己呼哧呼哧的气喘声。跑了一阵在一个昏暗的路灯下停了下来,环视周围,街上的行人在雪花下行色匆忙,别人并不关心我的不幸。于是我在一个楼的角落撒了一泡尿,撒完又抖了抖身子,在抖身子的时侯惊飞了一群在电线杆上沐浴雪花的黑鸟,黑鸟的惊飞是我联想到卢纶的"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我敢肯定单于在当年暗淡的月夜里逃跑时一定也撒过一泡尿,只不过他的尿是吓出来的,而我是气出来的,本质是一样的。
从那天以后我在没有见过娟子,听说她在县里的一所医院,其实离我很近,但我没脸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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