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玉 :春天的渡口
下了几乎两天一夜的雪,天空像一张小孩子的脸,终于明媚灿烂起来了。
那一天的下午,我趁着阳光晴好,收拾了两袋垃圾,穿好外套,戴好口罩就出了门。原本四通八达的小区,现在只留了一个出口。送了垃圾,我顺着马路直接往南走,一直走到馄炖铺的那条路口,跟防疫人员说明情况,我就沿着那条土路慢慢的向小山岭那边走去,通过这片山岭可以直接回到我所住的小区。
这条土路朝阳,上面的雪已经化了,变得泥泞不堪,低洼处,积了一大滩污水,远远看去,浑浊的水面上,像是浮了一层什么东西,走进一看,原来是天上一块洁白的云彩正好映在污水上面,可惜那块云彩也被泥水染的灰乌乌的了。
小路的两边是一些庄稼地,再远一点是小城的体育场,以及一些居民楼。以往的夏秋时节,我曾在这条小路上走过无数遍,我在这片山岭上看过三月的杏花,四月的梨花,桃花,看过秋季的野菊花,看过晚归的夕阳,还有绚丽的晚霞,感受过青草抚摸脚踝的温柔。而此时,大雪已经把庄稼地深深地覆盖起来,仿佛为她披上了一条洁白的婚纱,而那些草木似乎更加孤独了。
我走上了一条更窄小的小路,只能容下我一个人,小路上面覆盖着厚厚白白的积雪,很松软,踩着我一个人的脚印,我不得不小心翼翼,我怕一不小心会滑到坡下,坡下有一棵一棵的香椿树,也有一小块一小块巴掌大的庄稼地。再过一两个月,这些一块一块巴掌大的地盘上就会重新呈现出一派绿色生机,重新走动着一些老人缓慢的身影。人有时候必须给一些闲散的时光找出点事情来做,以此才能为孤寂的生命带来一些温存的抚慰。
我在那条只有我一个人的小路上走了两个来回,雪没过我的脚踝,一如夏天那些个黄昏、那些温柔的青草没过脚踝一样。我停在一棵栗子树旁,我很奇怪这棵栗树上的叶子为什么那样顽强,即使叶的边缘已经被风扯开无数个小口,有的变得千疮百孔,风干得如一枚一枚标本,但仍然完好地挂在枝丫上。好像在召唤着春天一样,那些浅褐色的叶子在料峭的风中飒飒地响着。
在往前走,就是一株桃树了,春天时我来看过它灼灼的桃花,而再往前几米远,有一个很小很小又老旧的房子,不知盖了多少年了。小院子里仍然有六七株桃树,四周用杂树枝圈起的篱笆已经腐朽。我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一些光景,我从这散步经过,篱笆小门两旁被层层绿色包裹着,我伸长脖子往里看,看见盛开着朵朵桃花的小院里摆放着一个褐色的水缸,一位老人坐在小板凳上清理他的农具。而眼前,桃树依旧,房子依旧,等到桃花开的时候,那位老人又会在哪里?或许已是“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了吧。
往回走的时候,我的羊毛裙摆不小心挂在一棵酸枣枝上,裙摆上还扎着很多小狗叉子和很多苍耳,我在小心翼翼摘它们的时候,我的眼前就出现青葱的身影。我走回小路的尽头,再一次回望时,看见天空仍然瓦蓝瓦蓝,大朵的白云飘浮着,栗树的枝叶在风里簌簌而动,而白雪苍茫,春风料峭。早春的北方,还没有一丝春天的迹象。可是,那春天的渡口上,已经有我们看不见的一些事物正在滚滚而来,大地和天空之间正在酝酿一场不为人知的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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