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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秀峰 :小姨

张秀峰 当代作家 2021-12-11



小姨和大姨一个村住着,中间只隔着三五户人家。


小姨的婚姻是大姨牵线搭桥的。见面那天镇上逢集,人群熙熙攘攘,两人见过之后,都很满意。小姨悄悄往我手里塞了一个厚厚的红皮皮本子,推推我,我便很神圣的把这个信物交给一身军装的高高大大的那个青年。那人从上衣最上面的口袋里取出一支崭新的钢笔让我交给小姨。那天人好多,我兴奋的高举着金光灿灿的钢笔,被热闹的人群挤来挤去,等到见到小姨,手里的钢笔却不见了。为此好久躲着不敢见小姨,恨透了自己。


后来姨父还送了小姨一个非常漂亮的紫红色皮包包,漂亮极了,小姨很喜欢,走哪儿都背着。我当时也垂涎于这个包包,想着小姨哪天不喜欢了送我。后来我考上了学,小姨硬塞给我钱,我提出要那个包包,小姨翻箱倒柜找出了,我认真地左看右看,心心念念了好久的东西,却不好意思拿了。


我觉得小姨这一生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嫁对了人。小姨父是退伍军人,又有文化,关键是在家里对小姨百般呵护,处处谦让,小时候的我感觉小姨在家就是女王。凡是对小姨身体有利的,凡是小姨想吃的想用的,姨父二话不说掘地三尺也会给小姨带回来。小姨父在外面可是响当当的血气方刚能文能武的人物。小姨嫁给小姨父,在家在外没有受过半点委屈。


其实小姨年少时豪情满怀威风凛凛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活波可爱,所到之处欢声笑语。


小姨风风火火的,走路像一阵风。我小时候特别喜欢跟着小姨混,觉得小姨无所不能,简直就是“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飞檐走壁爬树下河行侠仗义。有一段时间热播《还珠格格》,里面的小燕子简直就是小姨的化身。


小姨知道大片玉米地里那颗玉米杆最甜,会折了给我吃 。小姨知道哪条沟哪道坡上哪颗桃树哪颗杏树哪颗梨树结的果子成熟了;小姨知道哪块石头底下有又大又肥的螃蟹;那片水里有小鱼小虾,小姨让我在河岸边等她,她挽起裤腿下河。待手里的小桶装满时,小姨在院子支起几块砖,磊个小灶火炒了给我吃 。但抓了乌龟小姨却从不吃,又默默的放回水里,说乌龟是有灵性的。 


小姨带着我到处疯玩。她在河岸边折嫩绿的柳树枝给我编帽子,用野生桃花杏花给我做花环,把我打扮成花仙子,带着我漫山遍野疯跑。跑着跑着,小姨会迅猛的逮住一只小鸟,用泥巴糊了,烤的香喷喷给我吃。阳光暖暖的午后,她会带着我去小河边洗头发,待风儿和阳光将湿漉漉的头发变的干爽后,小姨便开始精心打扮我,扎各种漂亮的小辫子,直到把我打扮成心目中白雪公主的样子,她就会很优雅的带着我看遍河边的所有汩汩冒泡泡的泉水。 


小姨来我家,总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她不会走常人的路数,一定会有我听的懂的暗号。后来小姨有了自行车,到我家大门口,铃铛欢快的响起,我便知是小姨来,撒开脚丫子飞奔出去,小姨会精准的把碎花布包抛到我怀里,里面一定有小姨为我囤积的她不舍得吃的各种零食。霎时间鸡鸣狗吠,寂寥的整个小山村都热闹起来 。  

  

我那时候特别崇拜小姨,觉得小姨就是可以仗剑走天涯的英雄豪杰。 


小姨说啥好吃我就吃的特别香,小姨说啥好看我就觉得神气无比。小姨穿过裤脚很宽能扫地的喇叭裤,两条大长腿愈发修长,走路衣袂飘飘,好看极了。小姨说话妙趣横生形象生动 ,小姨来了,家里便充满了欢声笑语。


有次我父亲母亲赶集不在家,小姨来了。那时她大概十二、三岁,我四、五岁的样子,小姨就站在锅台边给我做南瓜面,我坐在灶火边拉风箱,柴火噼里啪啦特别旺,炸辣椒时火候太热,焦糊了。我依然吃的很香,甚至觉得美味无比。我俩把肚子吃的圆鼓鼓的一点没剩。当然,我没告诉父母,这是我和小姨的秘密。

   

每年快端午节的时候,小姨都会来。她带我去南沟劈粽叶,晚上,我们家的小院里就会飘出粽子的清香,


小姨虽然生在在农村,但模仿力极强,只要见过的,便会唱会跳。


小姨学习很好,可惜后来因为家境原因不得不辍学回家,为此心气特别高的小姨背着人悄悄哭了好多次。后来村里幼儿园聘请小姨做老师。小姨能歌善舞,小孩子们特别喜欢。年年六一全镇比赛都拿奖,镇上的妇联主任很是赏识小姨。                                    

小姨有一儿一女,小姨的女儿歌唱的极好,好几次被人误认为是原唱,现在省城一家事业单位做会计,听说还在边工作边备考 。小姨的儿子高大英俊,像极了韩国一个大明星,关键是极为孝顺,性情又特别恭顺温良、不温不火 ,现在陕北工作。                 


小姨和小姨父是有文化之人,科学种植,同样的苹果,小姨的苹果又大又甜卖相特别好,每年长在树上就被果商早早订购了,小姨的果子不愁卖 。小姨依然是小时候最疼爱我的小姨,每年果子成熟,小姨都会挑出几树最好的果子等我们回来采摘 ,这些年我们不知吃过小姨多少苹果了。   


小姨家的院子很大,朱红色的门楼,气派祥和。前几年,姨父给家里买了小车,可以一直开进院子里。小姨喜爱花花草草,却不在院子种花,都养在花盆里。小姨会根据各种节日变换把花盆在院子摆成各种喜庆的图案。


到小姨家,是可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每次都吃的酣畅淋漓,所有委屈所有人生不如意都会随风而去 。     


小姨活的很通透。小姨的生活时而有滋有味色彩斑斓,时而轰轰烈烈从从容容。小姨的喜怒哀乐写在脸上,小姨从不委屈自己。小姨的广场舞跳的出神入化,好几次我都看到小姨在他们村领舞 。

  

姨父会在最美的季节,开车带小姨去省城、陕北小住。他们一路走一路看,享受二人世界。


我依然像小时候一样崇拜小姨,做梦都想活成小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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