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敏 ：母亲的洗衣盆

点击关注了解更多精彩内容！！

  （作者近照）

困难年代，家里买一个生活中常用的洗衣盆都困难。

一大家子的衣裤被袜挤泡在一个小洗脸盆里，想想就糟心。每次洗衣服时，常常弄得母亲手忙脚乱，盆小颇不得手，不是袖子蹭到地上，就是裤腿被挤出盆外。尤其是洗床单、被套的时候，满满上尖的一盆却只泡了一个被套，稍稍用力，洗衣粉水便没过母亲的手背，“噗”地冒出盆面儿，在厨房肆意流淌，弄得到处是水。每到这时候，母亲就会一面用手按住腰，一面慢慢站起来，一边用拖布收拾满地的洗衣水，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等下月钱攒够了，我一定要买个大号洗衣盆！既省力又省心。

太原街解放电影院南边，有个挺大的土杂商店离我家很近，母亲每次去“圈儿楼”买菜，总会再往南走一点，到土杂商店停留一下，看看摆了一地的锅碗瓢盆，挑选个中看又中用的“便宜货”回家。有两次，还拿起那个摆在地中间的大号铝制洗衣盆，端详一番，再摸摸口袋，紧紧地攥了几下，才爱不释手地放下。我知道，妈这是算计着钱，宁可自己麻烦费事，也要狠狠心、省下钱来留给家用。

我拽着母亲的袖口晃荡着，眼睛里的意思是让母亲买下。可母亲却悄悄地告诉我，不用我操心，她自有“妙计！”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哪有什么好办法，她的所谓“妙计”，无非就是趁着我们不在家，“吃一顿儿省一顿儿”，有时候，一小疙瘩咸菜，就着白开水、饼子，就把自己的一顿饭打发了，她是生生地从自己嘴里 “抠”出了买大号洗脸盆儿的钱。

那天吃过午饭，妈妈故作神秘地拉着我，开心地把她的钱包从箱底翻出来，变戏法似地从里边的夹层里掏出几张红的、绿的、黄的纸币，特别是那张黄色的五元纸币，对我们家来说可是大钞!母亲将它们整齐地叠起来，攥在手里，兴奋地拉着看傻眼的我，骄傲地说，走，咱买洗脸盆儿去！那份骄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来到商店，母亲直奔目标，把中间地上摞着的三个大铝盆挨个拿起来举到眼前仔细观看、又放到地上在盆沿边缘里外敲打，挑选得非常认真，竟然还真发现了有一个盆，盆底不平，放在地上后像不倒翁般摇晃。售货员看到后跟母亲说：这个盆进货挺长时间了，因为盆底不平，一直没有卖出去积压下来了。

母亲听她这么一说，拿起那个底部不平的大盆，沉思了片刻，神情自若地说：那我就买这个吧，省得整天累月地摆着没人买，压资金占地方。说着就把手里攥成了一个小纸棒的钱递给了售货员。

回来的路上，母亲因为买了心仪已久的洗衣盆倍感兴奋，走到园路餐厅和联营公司胡同口，迎面过来一个推着小车卖冰棍的老太太，母亲和她打招呼，还掏出五分钱要买一个白糖冰棍给我。卖冰棍的老太太和母亲说：大姐，我有一个奶油冰棍化得太软乎了，要不八分钱卖给你吧。母亲说：那就给我吧，又不耽误吃，还是一毛钱！

一毛钱的奶油冰棍和五分钱的白糖冰棍，味道就是不一样。当卖冰棍的老太太千恩万谢地和母亲道别的时候，化成稀软稀软的奶油冰棍，已被我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看着满头大汗的母亲都没舍得吃一口，我一下想起了什么，脸一红，不好意思起来。母亲倒是笑的很开心，感觉笑得比奶油冰棍都甜……

时过境迁，母亲去世时，作为遗物，那个底部不平的大洗衣盆被我从娘家带回来，偶尔停水时用它盛水，每当我看到它，就会想起母亲，眼前的一切就变得模糊……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