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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筱英 : 麦子,麦子

杨筱英 当代作家 2021-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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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南风起,小麦覆垅黄。” 倏忽之间,时间已跨进六月的门槛,田间的麦子已经泛黄,风吹麦浪,眼前,呈现的是一个金色的世界。

小时候在乡村,“龙口夺食”的夏收,可谓是天大的事情。乡亲们仿佛对待一场宗教仪式一样,怀着虔诚而又神圣的心情来对待一年中最重要的这场农事活动。夏收将至前,各家各户提早买来镰刀、铁叉、扫把、簸箕等必备的农具,即使再抠门的人,在置办夏收农具时也会毫不含糊。“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乡亲们未必知道这句话,但一直用朴实的行动践行着这个道理,并在心中默默祈祷,愿老天爷在夏收时节能眷顾辛勤忙碌的农民,多几个清空朗日。夏收苦且累,乡亲们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但没有人抱怨。因为,他们能吃苦,更能隐忍,把此番劳作当成与生俱来的的宿命。

每一年,我家屋后的杏树上青杏在枝头摇曳的时候,就引得一帮小伙伴蠢蠢欲动。父亲说:“不要着急,等‘算黄算割’来了,麦子变黄,那时候杏子熟了,你们就可以解馋啦。”不多久,在布谷鸟“算黄算割”的叫声中,真正意义上的夏收就开始了。

收麦的时候,父母与哥哥姐姐负责收割,作为老小的我负责捡拾没有收割干净的麦穗。我干的是最轻松的活计,但火辣辣的太阳还是让我感到它的多情和无情。夏收需要这样的晴好天气,但同时太阳晒的人酷热难耐,汗水不停流淌,心里忍不住想发牢骚。这也使我切身体会到,劳动,不仅是书本上讲的是光荣的事情,劳动,更是艰辛的事情。

当收好的麦子如小山一般堆在场上的时候,街坊邻居几家人便联合起来,用脱粒机脱麦子。这是一个工作量大且急的活,用的人很多,大人小孩齐上阵,人人各负其责,不能有丝毫懈怠。高速运转的脱粒机使人没有喘息的机会,偶尔间麦粒蹦到脸上,打的脸生疼,但手中的活儿不能停。又累又困的时候,甚至希望临时停电,或者,天空飘来一阵小雨。

这边麦子刚脱完,那边母亲又忙不迭的回家给所有干活的人做油饼,冲酸梅粉,经历一番辛苦劳作,感觉油饼和酸梅粉就是世间最好的美味。时至今日,每当在超市看见酸梅粉,我总是本能的把它和夏收联系起来,感觉酸梅粉亲切暖人,如同许久未曾谋面的亲友。

晒麦子的时候,相对轻松一些,大多由小孩来拉晒耙,为了把麦子充分晒干,隔上个把小时,小孩像织布般拉着晒耙在麦粒间来回穿梭。经太阳暴晒后,空气中蒸腾着混合了泥土味的麦香味儿,丝丝缕缕,直沁心脾。这是麦子的味道,是让人心中踏实熨帖的生命的味道。

家里小麦种的多,而且大多年份都丰收,父母便把多余的麦子全部卖掉。卖麦子的时候,母亲总要感叹:“麦子可真是咱们的恩人呢,喂饱了全家老小的肚子,还给家里带来收入。”谁说不是呢,千百年来,麦子没有向人类索求什么,却把自己完完全全地奉献给了人类,给人类带来生命的依托。过去、现在、将来,麦子始终如一的秉承着奉献的理念,服务人类,而它自己谦卑低调,不求回报。

“小麦、小麦”,以小命名,事实上,它的贡献又何其大。拜读国外的文学作品,里面提到麦子在西方人眼中具有神性,因为麦子经过“施洗”已经脱胎换骨,变成了具有信仰的面包,荣升为基督的圣餐。毋庸置疑的是,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情深义重的麦子,一直是恩典于人类的。

今天,回想起夏收的情景,再想体验一次夏收,已经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了。

师法植物,做人,向麦子一样,低调谦虚不骄傲,稳重踏实不浮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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