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松:家在途中
对于我来说,家是一个随着年龄而不断变化的概念。
童年时,家是一声呼唤。
那时的我似乎比今日的孩子拥有更多的自由。放学后,不会先在父母前露面,而是与左右相邻的小伙伴聚在一起,天马行空,玩得天昏地暗,直至炊烟散去,听见焦急的父母在四处喊:“回家了,吃饭了。”
这样的声音伴着我的童年,月复一月,迄今仍在我的耳畔回响。
一转眼,童年过去了,当胡须慢慢从嘴角长出,家又成了一个想逃脱的地方。
书,看多了,世界也变得大了,一张床小了,父母的叮咛也显得多余了。什么时候我会拥有自己的天空?
再后来,上了大学,家又成了一张汇款单。
每到月初,是最想家的时候,此时口袋已经空荡荡了,多么盼着,邮箱里会有自己熟悉的笔迹,把那份“物质力量”寄来。
走上工作岗位之后,开始“受伤”,开始在人海中翻腾,开始知道,有些疼痛无法对人说,甚至知心朋友。于是,重新开始想家。当受了“重伤”时,幻想着飞到远方的家中,在推开家门的一瞬,让自己泪流满面。此刻,世界很大,而我所需要的,只是家中熟悉的那种味道,那窗前一成不变的景观……
接着,和另一个人从相识、相恋到相拥,一个平凡的日子里,拥有了一个平凡的小家。此时,家的概念又变了,它是深夜你回家时,那盏为你点起的灯;是傍晚你看看书我看看电视,偶尔交谈几句的那种宁静;是一桌胃口不好时,也吃得下的饭菜;是得意忘形时,可以呼朋唤友可以张口说粗话的地方。
后来,我成了父亲,我和一个新的生命在家中相逢,一种奇妙的感受充斥着我的心,小生命开始让我“玩物丧志”,想挣扎却又那么愿意沉溺其中。这时候,家又是一种力量,一种用幸福来缚住你的力量。
家的概念在不停地变换着,生命在这种变换中匆匆地走着。众多的概念中,家有时也意味着一种悲伤。比如当年父亲的辞世,便让我知道,世界对你的伤害加在一起有时也不如家中的变故给你的大。然而在家中,你也会感受到一种坚强,比如父亲过世后,母亲虽身子柔弱却开始变得坚强,她带着我们哥俩,一步一步地从变故中走出,之后,家又重新“站立”了起来,又变得祥和,变得不再阴云密布。家在这个过程中,又像是一种生命顽强的植物: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家的概念还会变换,然而我已经知道,家是奔波得来的,而家也终究是奔波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