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咒语
朋友小丽是个人见人爱的美人。大眼睛、樱桃嘴,窈窕身材,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我与她在街头闲逛,她的回头率很高,弄得我跟着兴奋不已。可是就是这么漂亮的人儿,她找的男朋友是个矮小、肥胖的、年老的东北人,可不是要戳瞎人双眼吗?当初,小丽说她找了个东北男人,我先入为主地猜想他是个身材高大,意气风发的汉子。但是在见到那个矮墩墩的男人后,我想他可能先天营养不良,好比干旱太久地里长的矮小的麦子一样。
小丽是湖南人,她们家生活习俗与我们湖北的不一样,她的母亲祭祖又敬神,看起来很虔诚。他们家在法定节日、民间节日,以及心里有需要的时候,会在吃饭的桌上多摆一双筷子,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有求必应。这种习俗我听说是巫术。巫术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大抵是人内心无处发泄的东西,通过某种渠道出来,就象水一样,水太汹涌,就要疏通,一疏通,它就各就各位平息了。我听说湖南苗族有一种蛊术,养蛇养蝎,在一种很苛刻的环境下养那些生灵,然后让它们成为杀人的工具。我在小丽家没有看到蛊,他们家也不养蛊。而且小丽家搬到湖北已经三代人了,一些古老的遗风已经在年轻人心目中淡化。小丽每次看到母亲在桌子上摆筷子,可能也只是形式上的,她也不懂具体的内涵。举头三尺,必有神灵,但是我相信做事坚持正义,行事规矩,心中无鬼,什么事情都招惹不到身上。
我与小丽是至交,我们认识了大概二十年了。她的父亲是高声粗气的男人,看起来是大男子,其实是生活中的奴隶,母亲是小心翼翼的女人,她的眼睛总是在思考问题。他们俩看似不协调,其实夫妻俩一直相濡以沫,过得平安幸福。小丽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成长,也是没有心机,有钱就花,一意孤行,从不考虑后果的。
小丽与东北男人都在外地工作,与我距离一千多里路,小丽没有谈朋友之前,我在电话里将她设为亲情号码,每天通电话一个小时,甚至更多。所以她的情况,我大致了解。她与男朋友相识相知的过程,也都讲与我听,我在心里默默祝愿她,终于不用漂泊了,让心有一个停歇的地方。当她谈朋友后,我就取消了她的亲情号码,与她联系得少了。一是怕打扰到她,二是我感觉她也需要安静,人在安静中才能思考,而恋爱中的女人大都疯疯癫癫,从来没有安静过。作为她的朋友,我希望看着她成长,独立走自己的路。
她谈朋友半年后就是春节,小丽男朋友父亲早年去世,母亲生活无法自理,住在养老院里,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他没地方可去,跟着小丽一起回来了。小丽与他卿卿我我甜蜜得不行,最初我看后既羡慕又有些嫉妒。当然并不是羡慕那个傻愣愣的东北人,只是感到小丽愿意停止脚步追逐了,她的小女人的心态非常美,因为先前小丽也狂妄过,要嫁的对象要么是仕途顺利的官员,要么是成功的商人,但是现在她男朋友什么都不是,而且一无所有。可想而知,爱情是无价的,没有经历爱情的人才有那么物质,真爱与物质没有关系。同时爱情也会冲昏一个人的大脑。春节期间,家家户户大鱼大肉的饭菜。我看到那个东北男人大口吃牛肉并在桌子上和小孩子抢抓鸡肉的吃相,就劝小丽:
“你男朋友吃相怎么跟个饿死鬼一样?”我一出口心里就抱歉,我在新年里用了一个不吉利的名词。
她笑着说:“他就是会吃,所以身体好。”
“那你也不能找个猪八戒啊。”
“平时我们的生活苦,过年菜丰盛了,他苦极了,所以就好吃好喝不收敛了。”
小丽的父母也不同意他们的交往,老人说,吃相太穷了就是贫贱的命,劝小丽与东北人赶紧分开。特别是小丽的母亲,每次会在我母亲面前直摆头。我母亲开始还喜欢东北人,说他能吃有力气,以后能干粗活。后来受小丽母亲的影响也说“就怕那个女婿他们一家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母亲这话说得太严重了,但是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小丽母亲就不高兴了。女大不中留,小丽却没有听父母的劝,在春节假期还没过完就急冲冲和东北人一起到外面打工。
期间差不多一年时间,因为杂七杂八的原因,我与小丽没怎么联系,我想她也是劳心劳力,内心不舒坦,就没有打扰。
不久前,小丽从打工城市回来,这次她比去年提前一个月回来,她一个人回来的,东北人没有跟着。
“你男朋友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在我们一起吃火锅的时候,我问她。
“谁知道呢,不管他的,他爱干嘛干嘛去。”为了不扫兴,只好改谈论别的。
“你的工作怎么样?”她问我
“我一天到晚瞎忙。”
“你们在外的生意怎么样?”因为之前我听说了她与男朋友一起合伙做建材生意。
“房地产生意不景气,我们今年几乎都在歇业,他每天吃饭后就打麻将,又迷上了喝酒,完全成了酒鬼,我还经常到附近的小酒馆去找他,他醉后就是一滩烂泥。越玩越懒了,脾气也长了。”她懒洋洋地说。
“男人不做事,那不是废了。”我不禁担忧。
这天,办公室里上午停电,又下雪,雪已经连续下了几天了,气温很低。我该干些什么呢,手机也没有电了,不能看下载的东西,这几天楼下在装修,敲敲打打,电钻钻动墙的声音,似乎把人的灵魂要吓跑,我不时进进出出,以掩饰自己不安的内心,依然烦躁不安。停电了的好处是楼下再也没有那些刺的尖利的声音。安静的办公室里,可以当成自己的旋转舞台。
可是下午又来电了。恼人的噪音又出现了,此起彼伏。我狂躁不安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正是气没有地方发,这时小丽打电话向我诉苦,我当然没有好言语,我只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思维紊乱,讲话颠三倒四,我疑心那个电钻已经钻到了我脚下,她说男朋友前天中午在电话里骂她,现在又打不通他的电话,心里烦躁。
“他为什么骂你?”
“因为我不跟他联系。”
“你和他联系不就是了。”
“因为他看不到希望,又没有精神寄托。”
“你把希望给他,让他有寄托不就得了。”
“最主要的是,我自己也过得没有希望,没有激情了。”
“你想怎么样呢?”
“他力气比我大,我打不赢他,他的身体好,中气足,我也骂不赢他,他怎么不去死,死了一了百了……”
我猜想她是有口无心,如果真的不爱他,会漠视他,而不会骂他,只是她那么恶狠狠地咒骂,也说明两人已经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了。我只是听她在电话里说,也不发言,她的伤口要靠自愈,她只是需要一个听众。
小丽刚挂完电话,领导就来了电话,说让我写一份消息,资料在办公平台里,我打开看到这样的记载:半个钟头前,我市某区南湖高架桥下面发现一具男尸,后来警方查到了死者的身份、年龄、身高、体型与原籍与小丽男朋友一致,我惊呆了。
之后警察到小丽家里调查材料,去的时候,小丽家正在吃晚饭,通过调查录像我看到那天他们家在桌子上多放了一双筷子。应该不是为他男友准备的筷子,而是内心有所祈求的咒语。男友死了,小丽很悲楚,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而且他到了本地居然没有与她说一声。她说不该咒他。是不是她的咒语灵了,听说有的人就是乌鸦嘴,说福不灵,说祸灵。她在一边絮絮叨叨,完全没有理智。尸检结果,那个东北人是醉酒后冻死在外面,小丽案发当晚被母亲赶到舅舅家去住了一晚上,尽管小丽觉得母亲反常,还是去了。小丽被警方排除了作案嫌疑。小丽什么都不知道,更不是凶手。小丽母亲也没有杀人,她只是在接到东北人打到家里的电话后,把他数落一通,然后阻止他与小丽见面。她知道她女儿已经把那个男人培养成了婴儿,需要她照顾、需要她安抚、需要她象母亲一样的呵护。男人心里苦闷就在餐馆喝酒,他以为他会和以前一样,女朋友到处找他,找他回去,给他喂生姜水,给他洗热水澡。他安心地喝醉了酒,醉倒在路上,直到冻死。
作者丨刘一铭,来自投稿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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