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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红,一篇微型新版书生聊斋,穿越古今千年,爱还在

2017-08-15 读史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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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司风 精选自《南国异语》

来源:读史开眼界 转载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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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红,一篇微型新版聊斋


“敢问车家,夜前能否入城?”

“公子莫急,不出半个时辰就到。”

车身颠簸,我翻开手中这本《异史》,来排解路途烦闷。

读过几字后,我抬头问道:“车家可知道,前面是哪一座城?”

“齐地聊城。”

“聊城?”我略一诧异,眼下这篇《烛红》,开头便是,“段生,字士衡,山东聊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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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生自幼聪颖,五岁习字,七岁吟诗。段父认定其子将来大有可为,对他严加管教,不让他出门玩耍,每日只是读书。

久而久之,段生打消了玩耍的念头,一心只攻读经史。

一夜,段生正在灯前苦读,房门忽被推开,一位少女迈进门来。

段生见状惊异。女孩连忙悄声说道:“别出声,让人知道就麻烦了。”

段生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何人?”

“奴家名叫烛红,家在城内,趁人不注意,溜出来玩耍。”

“城里这么大,你为何跑来我家?”段生问道。

烛红笑道:“全城入夜,只有公子家的书房还亮着。”

从那日之后,烛红常夜里便溜进段家书房,在书架上找书来读,段生也不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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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段生读书疲惫,见烛红又在读书,问道:“别人都去城郊玩耍,你却为何偏爱读书?”

烛红答道:“奴家家境贫寒,不曾读书,因求卷若渴,才会来公子处借书看。”

“你一个女子,书读得再好,也不能考取功名。”

烛红合上书本,沉吟片刻,问段生道:“这几月来,我只是深夜造访,你难道就不疑惑?”

段生闻言笑道:“我看你来去毫无声息,定是狐仙之辈。但你只是读书,并无他意,也就放下心来。我在这房里一人苦读,甚是寂寞,留你在这多少算是一点慰藉。”

“公子倒蛮可怜。”烛红说道:“诚如公子所言,奴家并非凡人,是地府阴阳路旁一只蜡烛,孤魂恶鬼往来,全凭奴家照明。奴家一日趁阎王不备,来到人间,不想误到这里与公子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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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到这里,我正思量世间怎会有如此荒谬之事,忽听车夫喊道:

“公子,前面便是聊城。”

天色已晚,车夫引我到一家旅店。掌柜见我,笑道:“公子来得巧,我家还剩一间客房。”

我谢过掌柜,转身上楼,想到夜晚需读书,便嘱托掌柜送来一支烛灯。

掌柜道:“店里并无烛灯,公子若要夜读,便给公子送一盏油灯吧。”

夜里,我取出《异史》,挑灯而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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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数载已过。一日,烛红在书案上见到几篇文章,问段生:

“这文章是你所写?”

段生得意道:“正是。待明年开春,我便要去参加乡试。”

烛红如今已长得亭亭玉立,段生望着她,心头不禁涌出一阵伤悲。

烛红觉察到异样,忙问:“公子有何烦心之事?”

段生摇头,脸颊划下两行清泪道:“如今我已成人,当娶妻生子、自立成家,从此便与你殊途,怎样是好?”

烛红见状,伏身轻抚段生肩背,安慰道:“凡事皆有变通,若公子考上举人,我便求阎王将我放出冥界,变为凡人。”

段生惊诧不已,问道,“此话当真?”

“一言既出,金玉不移。”

此后,段生效仿古人悬梁刺股,鲜有睡眠。烛红怕惊扰段生读书,再没踏入段家。

转眼到了乡试之时。临行前夜,烛红出现在段家书房,叮嘱道:“无论考中与否,只管尽早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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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场中,段生才思泉涌,自觉定脱颖而出,怎奈发榜时不见自己名字。

段生心灰意冷,想起烛红的嘱托,便打点行李,连夜赶回老家。

夜里,段生在书房等候,始终不见烛红身影。

第二天,管家将他摇醒,说道:“少爷醒醒,有人托我给少爷送信。”

段生问:“什么信?”

“是街尾烛店老板娘给公子的。”

段生不记得街尾有烛店,他展开信,几个小字映入眼帘:

“段君:请至店中叙旧。”

段生见字,欣喜若狂,在街上夺路狂奔。两旁路人见状,都说段家公子因落榜疯掉了。 

来到店里,段生见烛红正将蜡烛摆上货架,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良久,段生问道:“你昨日为何不来见我?”

烛红闻言笑道:“奴家只是凡人,怎能穿墙与你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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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至此了结。

我意犹未尽,不知故事真假。若真有段生烛红其人,其后人恐就在城内生活。

翌日清晨,我向店小二询问此事。

“公子说烛店?”店小二问。

“对,好像在某个街角。”

小二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聊城方圆十里内用不了蜡烛,更没什么烛店。”

我闻言不解道:“‘用不了’是何意?”

小二答道:“聊城之中,每取红烛,点燃烛芯,片刻蜡炬成灰,烛油流尽。城内之人只用油灯照明。”

我大吃一惊,忙问小二这是何故。小二答曰不知,说店中段掌柜见多识广,公子不妨去问他。

我谢过小二,找到掌柜,先一作揖,问起蜡烛之事。

掌柜脸色一变,反问我为何要问此事。

“在下读过一本《异史》,想拜访文中一地,却听闻如此奇事。掌柜久居聊城,故来请教。”

掌柜忙道:“公子说的可是《烛红》一文?”

掌柜将我领入一间书房,搜出几页文稿,拂去灰尘,说道:

“实不相瞒,《烛红》一文乃老朽所著,成书时未将最后几页纳入。今日有缘,老朽便将原稿赠与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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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掌柜又递与我一只布包,说道:“这些东西,老朽留也无用,公子或许能用上。”

行至郊外,我拆开包裹,里面是一捆捆崭新的长烛。

我又拿出文稿,细细品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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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家二老见烛红温良贤惠,又有一大笔嫁妆,便答应了婚事。

此后,烛红白日经营烛店,夜里陪段生读书,一切皆如旧日。

段生数次进城赶考,都名落孙山。段生心灰意冷,每日只与烛红品读诗词文赋。二人终日形影不离,宛若一对神仙眷侣。

某年,巡抚至聊城巡视,其女随行。巡抚之女偶遇段生,一见钟情。巡抚拗不过女儿,只得去段府拜访。

巡抚见过段生,观其人,仪表堂堂;读其文,拍案叫好;与之言,方知未中举人。

巡抚问段生:“你可知自己为何落榜?”

段生答曰不知。

巡抚笑道,“贿技不精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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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抚许诺,段生若能入赘,必将为其上下打点,开辟仕途。

二老劝段生答应婚事,段生坚决不从,全家便怨恨起烛红来。

段生劝烛红暂避几日。烛红笑道:“诗曰,‘君若如磐石,妾当作蒲草’。野风再烈,也奈何不了蒲草。”

段生与家人互不退让。巡抚得知后,说道:“男女婚姻,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老只需准备一封休书,交付官府便好。”

二老忙草拟一份休状,签字画押后送至官府。几日后,段生便接到一纸判状,夫妻从此姻缘已尽。

段生撕毁判令,欲去官府喊冤。烛红拦下段生,说道:“判官也是巡抚之人,你去又有何用?”

段生说:“那我便抗令不遵,认他怎样判决,也与你不离不弃。”

烛红苦笑道:“你若不从,就要受刑狱之苦。烛红不想看相公为我受苦。”

段生坠下泪来,烛红为他拭去泪水,安慰道:

“相公情意烛红了然于心。妾身本是阴间之物,相公愿与我同修琴瑟之好,便是三生之幸。相公莫要悲伤,来日衣锦还乡,记得回烛店看看就好。”

鸡鸣破晓,烛红猛地抱住段生,哭道:“郎君,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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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准备妥当,府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段生坐在角落,自斟自饮,酩酊大醉。

第二日一早,段生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几个孩子在门外大喊:“段哥哥,烛红姐姐出事了!”

段生闻言,一路狂奔来到街尾,推开烛店前人群。踏入堂中,段生见到眼前景象,扑通一声跪下。

店中红烛一夜间融成灰泪,蜡油沾满货架,覆满石砖,封住了烛红的衣衫和一纸别书。段生喊着烛红的名字,久久无人回应。

至此以后,再无人见过段生。

有人说段生投河自尽,也有人说他遁入空门。

段生离去后,聊城之内红烛起了异样,一经点燃,片刻即化。人们都说,这城中所有蜡炬,都是烛红眼泪凝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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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至城外,我忽见河边有一座孤坟,坟前摆放着一只锈迹斑斑的烛台。

我叫车夫停下,走到坟前。石碑上字迹模糊,却依稀能辨认出二个人名字。

我取出掌柜交与我的包裹,取出一只红烛,点燃放在烛台上。野风倏忽而过,烛焰竟不熄灭。

车夫不解,问道:“公子怎有心吊唁这孤魂野鬼?”

我怆然答道:“这坟中的并非是孤魂野鬼。我祭奠的,不过是一块顽石,一株韧草而已。”

作者:武司风,国内新志怪小说第一人,最具发展潜力的新人作者……《南国异语》,向中国《山海经》、《聊斋志异》致敬的当代新志怪短篇小说集,二十妖涅槃而生,幻化为绝版题材的短篇故事集,翻书即开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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