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警大楼上静观风起云涌
住花垣小城北郊,邻为交警队大院。
院里有楼,高二十又二层。
虽为警务重地,然内里绿树成荫,草丰花茂,四时不同。院中有球场,草地,且门卫尽职而和善,如我等良民,尽可入内,无须像那些不见经传的衙门那样,要么挂块"非本单位车辆不许入内"的纸牌,要么进去办个事还得登记祖宗八代,好像去他单位就会恐袭一样,让人瞧他不起。
先是常携儿子去练蓝球,儿子球技没长,但因此更健康。也常抱女去散步,呼吸新鲜空气。
然而最为喜欢的,则是与好友一起登上那栋高楼之顶,看日出日落,观云卷云舒。
时当黄昏,远山如黛,清江渐朦。先是云黑如墨,天蓝如水,日落之际,云起金边,渐见野旷天低。
正看浮云流动,色彩变幻,却忆起朋友说陈涉名句来。其一是苟富贵,勿相忘。时人讥之,于是有其二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人更笑话,他还说了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个真的是个有志青年,这几句话,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的草根少年。自然也包括我和我的朋友,还有我们的子女。
天是时常变化的,正因变化无常,于是人说天心莫测。
刚才还是蓝天白云,有时老天一变脸,就成了乌云密布,暗无天日,甚至雷鸣电闪,雨大如注。
但是半边下着雨,半边看夕阳的机会不多。
陈涉说了励志话,果然也遂少年梦,王侯将相他至少称了王,尽管时间短,然而仍然是王。
不过,这王是造反得来的。
远处的云显然变成雨在下,大雨的云团两边,皆为夕阳染红,成一奇观。可是这奇观,只有站在一定高度才会看到。
日影西沉,然而一缕余光,从山的云隙中透出,形成一大块的扇形晩霞,如一大大的红色扇面,扇面上是一道道金色的光柱直上天际。
陈涉称了王,然而很快败亡,他自己也成为大秦帝国的掘墓人,写进中华民族的史册中。
草根入史本不多,太史公给了他足够多的笔墨和地位。
天越来越红,红得像血。
此时记起,朋友嘱我依史记形式,写一段祁同伟列传。
陈涉只能进世家,依祁同伟职级,顶多就列传足矣。
然而我多日不敢下笔,看到这艳红晩霞,便想起他自杀后地上的那滩鲜血。
祁同伟是必须要死的。
晩霞越来越浓烈,浓烈到不能直视。
祁同伟也是个草根,他没有说宁有种乎的话,因为他不可能学陈涉的手段和方式,他用努力读书来改变命运,然而临近毕业,他才知道,济身大学里的他,依然只有回归原籍的唯一一条路时,他选择了另一条路。
古往今来,草根成为豪门权贵的方式之一,就是委身豪门权贵。女人如此,男人也可如此。
风又渐疾,西边的风云变化更加剧烈,隐隐听到雷鸣,雷声沉闷,令人不安。
祁同伟的校园一跪,跪来一豪门妻子,跪来了大好前程,跪来了金钱与权力。虽然在某些人眼里,他跪丟了人格,跪矮了尊严,但这绝不是由他开始,也绝不会以他结束。
他的作法肯定有其畸形的心理,但这畸形心理背后,必然有一畸形的环境。
沉闷的雷声中,夹杂着好几次闪电。
我没能用相机捕捉闪电的壮美。
祁同伟以委身豪门成权贵后,终于又走上一条不归路。正中了古训,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一切以不正当手段获得的,终归是在过程或结果中有亏欠。
有亏欠,肯定是要还的。
霞光已近尾声,天边只剩一丝橙紫了。
出城路上的灯亮了起来,这应该是古人所说的华灯初上时分。县城新装的路灯非常漂亮,居民们赞不绝口。我在楼顶上看着它们依次亮起的时候,心情也为之舒畅许多。
已陷入不可自拨拔贪腐地境的祁同伟,最佳的结局只有自杀。
作为贪官,不自杀,他怎对得起年轻时的英雄本色?不自杀,他怎么维护千方百计掩饰着的草根尊严?不自杀,他何以向党和人民交待自己忘记初心的变迁历程?
晩霞绚丽迷人,可惜大多短暂。
我没能如朋友所愿,仿文言文来为热播剧中的腐败分子写个贪腐列传。
悲剧总是有悲剧的合理性。
天地即将合一时,我与朋友点烟,深吸,再缓缓吐出。
天地像两扇门,在黑暗中融为一体了。
这真是个欣赏晚霞的好口子!
下楼时,我和朋友居然异口同声说同一句话。
天已全黑,刚才的风起云涌,落日红霞,转眼就变成了虚无。一如祁同伟的权力与爱情,自以为美好,却不能久长。
但愿世间再无祁同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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