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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岩山的冬日时光

2017-12-15 花垣视窗

作者:时光不语

一个人,一瓶水,一块面包,准备出发。

今天想去的地方,在梦里梦过很多次,在画里见过很多次,在书里读过很多次,在途中经过很多次。

它是黄老笔下的联,是摄友相机里的片,是我想去还没问清路的地方。

据说清朝举人、苗文创始人之一的石板塘先生写过这样的上联 “尖山似笔倒写蓝天一张纸”,后来许多人对了下联,至今无绝对。黄老的 “酉水如镜顺流碧海两婵娟”,他刚写好那会,同事回来给我念了一遍,自此脑中便深深的记住了这对对联和那座名为尖岩山的地方。

这张照片是建勇拍的,我跟他要过来做专题片素材,同时也用来做了手机桌面。看到这张照片时,就有了想去一览实景的冲动,只是过了金秋,过了小雪,又过了大雪,我才把冲动变为行动。

选择这个时候去,是因为我见过照片中春的它,夏的它,秋的它,唯独不知冬的它是怎样一番风景。

准备出发前,有朋友发信息问我今天准备去哪里?我说去尖岩山,并问他要不要一起?他请了假,说走就走,就当是我们商量要一起《走遍花垣》的第一站。

他问我怎么去,我说搭车。他说要不等司机送我们,我说搭车吧。他说要不我们打的,我说搭车吧。

我坚持要搭车去,是因为我愿意把每次出行都当做是一次旅行,坐车去我想去的地方,携带一车的经历和一路的风景。

我喜欢搭车还有一个原因,是在路程中通过陌生人的言语和行为,会收获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有过感悟,有过感动,有过感恩。

我一直怀疑自己是一个假的花垣人,在这片热土之上整整生活了三十几年,除了花垣县城这一横一纵的城镇主干道,出了圈,我便不知各个乡镇的地理位置。要不是偶尔跟着户外俱乐部的朋友去乡间转转,我真的误以为花垣县城就代表整个花垣。

朋友们也时常嘲笑我,说亏你还是走遍千山万水的人,你知道外面的世界却不知自己生活的地方。每次听他们这样说,我都羞愧难当,一个梦想要走遍中国的人,却连自己的家乡都没有走遍,这难道不是一个笑话?

跟我一起来爬尖岩山的伙伴叫龙拆拆,一日他发了一张照片给我,我问是哪里?他说补抽。我问补抽是哪里?他说花垣。我猜想,那时的他肯定在心里嘲笑我到底是不是花垣人。那时,我在心里心虚的回答,我是!

我是,我必须要是一个合格的花垣人,在完成走遍中国的梦想之前,一定要先走遍花垣就的山山水水。

龙拆拆也有一个想法,他要拍遍花垣的每个地方,我们一拍即合,我说你来拍,我来写。他告诉我,这件事他两年前已经开始在做了,我央求他陪我再走一遍,他说好吧,于是此行成了我们《走遍花垣》的第一站。

天气预报又骗人了,明明显示一个大大的太阳图案,可一等再等也不见它的踪影。

拆拆说可能今天不会出太阳了,我说那我们就在心里自带阳光吧。

在尖岩的高速桥下车,一直沿山而上,小路两旁长满了“野棉花”,一小朵小朵的白絮紧紧的裹在一起,构成了一团一团的棉。最开始,我以为它们是老了的蒲公英,轻轻地摘了下来,放进手心,用力一吹,想象能看见它们像课本里形容的那样,伞一般的形状飞去各自的远方。

拆拆一边玩手游,一边告诉我,那不是蒲公英,等他玩完那局帮我去找真正的蒲公英,我当时信他说我手里的是“野棉花”,但不信还能找到蒲公英。

冬日的山坡早已失去了季节里的姹紫嫣红,没有阳光的草丛一片枯黄,往日最不起眼的白,倒成了装饰冬最靓丽的色彩。

拆拆在一簇簇“野棉花”间找到了一株不一样的“棉花球球”,他告诉我那就是蒲公英,我信以为真,把它们一朵朵摘下来,刚摊开手,被恰好路过的风携带而去。

拆拆知道我想拍蒲公英飞舞的照片,便摘下一枝“野棉花”用力的晃动,一朵朵小小的飞絮瞬间飞舞起来,没有风,它们瞬间飞舞也瞬间落下。

拆拆看我的表情又摘来一枝,飞絮起舞飘落的过程依旧不过一刹那的事,没有拍到满意的照片倒也没有关系,心是满的,那一瞬的画面在我心里已定格成一帧帧感动。

冬日没有阳光照射的树林显得格外的寂静,树与树,草与草,虫与虫互不言语。

生命中,最好的时光,便是无声胜有声吧。这些安静的时光,隐匿在流年深处,被岁月的慈悲,剔除了忧伤与惆怅。我轻轻地走在一步一步往上的石阶,不留神踩碎石梯上干枯的落叶,树叶“咔吱”破碎的声音惊醒了沉睡的静。

拾起一片叶寻得一树黄,顺藤而上,两三棵高高的枫香,像是秋留在冬不肯走的客,在丹青墨画上重重地抹上一笔浓墨重彩。

我抬头仰望,真希望此时有人能化作一阵狂风,吹的枫叶纷纷扬扬洒落。风听不见,只有拆拆用力在晃动树干,可他那么瘦小,又怎能摇动这挺拔的树。

书里说,你如果想念一个人就会变成微风,轻轻掠过她的身旁。

我期盼着会有叶落下,哪怕只是一片,有叶落下说明有风,有风掠过,说明有人在想我。

枝动了,叶落了,在空中一圈一圈的悠扬旋转后轻轻落在离树不远的地方,我问它你是是谁,它不语。

手机响了,拆拆发了这张照片给我,他把我从梦里喊醒,我嘲笑自己怎么老喜欢做梦。

尖山半腰有一口水井,井上放有一瓷碗,拆拆说在他们乡下有一个风俗,就是在喝水前把碗洗干净,然后在井边喷三口水后再喝。我问为什么,他说代表喝水不忘挖井人。他说的道理我明白,但担心他故意忽悠我,要我学着他的样子做。我不喷可以喝吗?他说可以,反正我喷过了。

我尝了几口,冬天的水真不如夏季般甘甜清凉。


井上有一座寺,名为碧峰寺。这个地方我从未曾来过,却见过无数次。它不是在梦里,也不是在画里,而是在同事们的镜头里。许多年前我拿它来做新闻,如今又拿它来做专题。时间在走,镜头在变,唯不变是它一直都在。

碧峰寺好似也进入了冬眠,大门紧锁,香火无烟,唯有旗杆上高高挂起的红幡不停飘动。

从寺庙的大门来看,色彩鲜亮,该是才新刷不久。我问这里的人都去哪了,拆拆说他们在山下,逢年过节的时候会来。

我虽然从未来过,但我记得很多年前,同事们的镜头里,这里也是热闹非凡的。络绎不绝的香客,穿着盛装在此对山歌唱苗歌的阿公阿婆,背着背篓来卖东西做生意的人,那些情景仿佛一幅沙画,被时光轻轻一抹便不见了。

在《百年孤独》中,马尔克斯说:生命中所有的灿烂,终要用寂寞偿还。


过了寺庙道路开始变得时而陡峭,时而狭窄,又时而开阔,给人峰回路转之感。途中有一座水泥板搭的桥,名为“观音桥”。我站在桥的这头笑,拆拆问我笑什么,我说这座桥让我想起一个地方,他说“孟婆桥”?

或许相同年纪的人,总能通过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句话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

爬上山顶,我们相对而坐,望着山下静谧的村庄,安静的土地,仿佛时间停止了一样,高速桥上有了呼啸而过的车辆,才回神过来原来时间是在转动的。

看不到树摇,也不见草动,以为空气里是安静的,铁杆上的红幡忽得发出了声响,才证明空气里是有风的。


不知建勇拍第一张照片的时候,是不是站在这个位置,那时是否有风抚过他的脸庞?

不知安哥遥控他的航拍小飞机时,是否也站过这个位置,那时是否有光照耀他甜甜的酒窝?

师父呢?师父来这里守候朝霞和晚霞时,是否仍旧喜欢不断的抬头仰望天空?

还有我的各位师兄,他们又会站在哪里?这里太窄了,放不下他们所有人的长枪短炮。

拆拆指着远处一座挖过的山,他告诉我那是正在修建的花垣机场。我问他什么时候可以修好?他说2020年。我说能修好吗?他说能。我期盼着花垣机场能早日修好,那时我便可以从自己家乡的大山飞去外面的世界,也可以从外面的世界飞回我热爱的大山。

我问修机场的地方叫什么?他说卜如坪。卜如坪旁边呢?老天坪。老天坪旁边呢?老后坪。老后坪旁边呢?新科。新科旁边呢?老寨。老寨旁边呢?沙科。

我第一次一次性记住那么多村寨的名字,第一次从高山上遥望它们,并记住了它们的地理位置。那弯弯曲曲,绕山绕水的乡间公路像一条白色的丝巾,暖暖地围在它们的脖子上。

尖岩山没有阳光也没有风的冬日下午,穿了羽绒服,毛衣,保暖内衣的我依旧冷得发抖,拆拆穿得很单薄,我问他冷吗?他说不冷。我知道其实他是冷的,因为他的双手和我一个姿势,都紧紧的环抱在胸前。

不走,忍受着山顶的冷,是因为不甘心,明明说会出太阳的,一直不见它来,所以想等等,再等等。

离日落还有一个小时,我问拆拆以前是教什么的?他说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三年级,除了英语他都教过。他教的学生成绩都很差,因为他的教学理念是要学好,但更要玩好。我问他为什么转行?又怎么转的行?他说爱人想进城,他们没有背景,没有关系,想进城太难了。后来,他咬了咬牙买了台相机,开始学拍照片,再后来又搞了一个课题研究,两口子都因此评上高级职称,为进城打好了基础。

他说一个人有了欲望便会为此努力,努力了便会实现欲望。我倒不太同意这一观点,不是所有的欲望都会因为努力而成功,有些欲望和成功需要时机。当然,如果一个人连欲望都没了,又何谈努力呢?可人的欲望啊,总是接踵而至,永远都不会满足。

不懂生活是不是为了平衡,总让你得到一些什么后又失去一些什么。拆拆也是,可我们都清楚的知道,你明知道会因为得到而要失去,却依旧不会选择回到从前。


生命像流水,也像这弯弯曲曲伸向远方的路,那些不愉快的事总要过去,也只有在颠沛流离之后,才能重新印证时间在内心留下的痕迹。

太阳最终还是没有出来,天色渐渐变暗,越来越冷,当我在山脚再回头凝望时,孤独的红幡独自飘扬,孤独的寺庙独自等待,孤独的山头独自伫立,它们看似属于一体,却又在冬的寒冷里各自孤独着。

马尔克斯说:生命从不曾离开过孤独而独立存在,无论是我们生出,我们成长,我们相爱,还是我们成功失败,直到最后的最后,孤独犹如影子一样存在于生命一隅。


我们没有原路返回车路,而是绕进了村子,在村子的菜地旁,我看见迟来的彩霞如同一块无比巨大而又奇光异彩的碧玉笼罩于尖岩山之上。不管我迷不迷信,我认定此山是一座福山,就像一个人,她如果吸引你,必然是因为她与别人有着不同之处。

从村子里出来,牌坊上刻着“尖山似笔倒写青天一张纸,酉水如镜顺流碧海两婵娟”,横批“文笔独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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