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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于 2018年8月30日 被检测为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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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光雨夜:一个村庄的慌乱撤离,一个少年的死亡

陈怡含 程丽雯 后窗工作室 今天

2018年8月25日,寿光市东里村被洪水浸泡的大棚,部分大棚只露出了棚顶,积水最深处可达6米多。


赵兰周16岁的儿子被洪水卷走了。“如果接到了泄洪通知,绝对不会允许赵兰周一家和工人睡在宿舍。”搅拌厂合伙人韩友刚说。搅拌厂的员工宿舍是原南韩小学的教室,该小学临近地势低洼的丹河旧河道。1974年,南韩村曾因上游泄洪发过灾,当年韩友刚就在南韩小学旁边的初中念书。夜里十二点左右,洪水冲进了教室。他很清楚,一旦丹河发生洪灾,宿舍必定无法住人。


 | 陈怡含 程丽雯

图 | 吕萌 

编辑 | 冯翊


20日凌晨4点,16岁的赵树振在睡梦中被父亲赵兰周叫醒时,水沿着床脚往上爬。


大约3个小时前,洪水从60多公里外的水库倾泻而入,在合流点以1700立方米 / 秒的速度,如猛兽般来到寿光境内,1小时前,冲垮了丹河上游田马段的堤坝,越过决口从四面八方涌向南韩村,摧毁了混凝土搅拌厂的西院墙,水灌入赵树振家人所在的宿舍。醒来后,赵兰周用力地推开门,水已经漫过腰,跟在父亲身后的母亲被急浪打了个趔趄,“兰周,快拉拉我!”她喊一声。


赵兰周回身拉起妻子时,走在前面的儿子赵树振不见了踪影,时间只不过是两次回头的功夫。


洪水来自弥河流域上游青州境内的三个水库:黑虎山水库、冶源水库、嵩山水库。潍坊在一周内遭遇两次台风,降雨叠加,全市平均达到254.7毫米,19日,雨量增大近一倍,寿光两次提高降水预警级别。


三个水库迅速接近或超过汛末蓄水位,入库流量远超出库流量。为了防止水库决堤,19 日早 8 时,弥河上游三个水库在三个小时内逐个开始加大泄洪,水量叠加形成大洪峰。据官方估计,洪峰在凌晨1:30分左右到达寿光境内。


这天夜里还下了100mm 左右的大雨,没有打雷。睡梦中,没人知道这头猛兽什么时候抵达搅拌厂的。


水来了


凌晨3点多,赵树振隔壁的大姨夫冯之昌睡梦中听到拴在宿舍门口的狗叫了几声,起床解手时,正纳闷,听到了“哗哗”的水声,转头一看,已经有水从屋后的排水口倒灌进来。冯之昌急忙叫醒同屋的年轻工人毕永杰,毕永杰下意识地伸手开灯,灯忽闪了一下就跳了闸,借着那一忽闪的光亮,他看见水冲进了宿舍门。


黑暗中,冯之昌听见他喊:“老冯,坏了!水从门口进来了!”


冯之昌试着堵门,但是堵不住,毕永杰从床边趟过来一起用力,还是挡不住。冯之昌感觉门外拴着的狗进了屋,他分不清那条狗是被洪水冲进来的,还是自己游进来示警的。


几乎同一时间,窗外晃过隐隐的人影,住在一墙之隔的赵兰周大喊:“水来了,快找高地方!”冯之昌和毕永杰决定放弃堵门,他们要向外逃。


打开门时,水已经没过了冯之昌的腰,“被水推着往前走。”走了十几米后,头顶被淹没,他挣扎着,浮浮沉沉,大脑出现短暂空白。


脚下碰到小石子时,冯之昌知道旁边是3个高大的水泥罐,罐前有梯子。他用手抡了抡,恰好抓到了梯子的扶手,三步并作两步爬了上去。幽暗的月光下,他的身后已是一片汪洋,几秒种后,一声巨响——大门垮了。


洪水来临,漫过了墙上的福字。16岁的赵树振在位于混凝土搅拌厂子附近的这间屋子被冲走。


冯之昌出门后,毕永杰折回床边取手机,看到了正从门口经过的赵树振。拿完手机再回到门口时,又瞥见赵树振已经到了宿舍东边的大树下。


赵兰周朝着孩子大致的方位高喊,让他爬到铲车或罐车上,没有回应。


洪水继续向东北奔去,没过大棚,漫上羊田路,涌向南韩村。3点40分,韩学功听说来水了,赶紧起身出门去查看自己的大棚,这个一亩半的大棚他准备冬天种西瓜。


不远处,羊田路的路灯突然灭了,洪水霎时涌了过来,直接没到韩学功的膝盖。此时,村民刘振刚开车行驶在羊田路路上,洪水将汽车冲出道路,车翻到在路旁。


路的另一边,搅拌厂里的四人等着救援。4点04分,毕永杰拨出第一通求救电话,他打给赵兰周的合伙人、另一位老板韩友刚,因为信号不好,对方模模糊糊地听到一句:“水到脖子了,快来救我!”4分钟后,电话再次拨通,对方答应来救。


赵兰周的手抓住窗户的铁杆,不清楚孩子是否已经自救。他发现了宿舍漂出来的苹果,让毕永杰看看厨房里有没有别的食物,不久,厨房的窗户漂出一颗西红柿,毕永杰捞起来,囫囵地啃了几口。他在1个小时内抽了三根烟,抽完第三根,觉得很荒唐:“都这个时候了还抽什么烟!”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扒着窗户铁栏杆的他们听到救生舟发出的响声,便大声呼喊,但声音渐渐远去。毕永杰想,也许这艘船不是来救自己的。


天亮之后,他先后给朋友发了三段小视频,画面中,他用手扶着绿色栏杆,水流湍急。第一段他问:“你看到了吗?我都淹没了”,第二段,喘着粗气说:“冻死我了”,第三段微微哭腔:“在房子这呢,吓死我了”。


截止 20 日早 7 点,寿光地区该轮降水已达到 220~260mm,随着泄洪流量的增加,弥河沿岸的村庄开始被河水倒灌,多村相继被淹 。


早上9点多,从寿光市区赶来救人的赵友刚抵达现场后,洪水还在自西向东涌,救生舟先后来了三次,试图逆着洪流从东边的大门进入,每次都是一到门口就被冲了回来。


有村民自愿开着自家的铲车,把救生舟放到铲子里,运到水泥罐下,再由救生员救援。


救生舟载着宿舍那边的三人刚刚转过弯,被救的赵兰周夫妇对冯之昌喊:


“树振呢?树振没在这?”


“没,没和你们在屋里?”


“出来了啊。”


所有人都预感,孩子悬了。


8月26日,大雨过去六天,丁家尧河村的大棚里仍是积水。 程丽雯 摄


雨夜的广播


这时,洪水已经在寿光境内肆虐八方。它虽然凶猛如虎,却并非猝不及防。


早上,雨停了。从见到洪水,到被救后抵达安全地带,赵树振父母和冯之昌等人花了8小时,坐下来后,仍心有余悸——没有人提醒他们,上游水库泄洪,大水要来。


时间拉回到凌晨3点09分,南韩村村主任崔少敏在“南韩村两委工作群”里收到了村支书的紧急通知:由于丹河田马段全面溃堤,大水已淹至西里,现需要我们立即高度重视水情、灾情,加强村内安全巡查。如有紧急情况,立即上报,并疏散群众至安全处,收到马上回复!


这天夜里,镇上的领导一直值守在丹河河堤上凌晨3点左右,新丹河决堤,大量水流涌入老丹河,水流湍急。崔少敏接到通知后拔腿从家里往村委赶,直奔办公室打开广播:洪水已经到河东里村,请大家尽快撤离。


南韩村村民胡国伟在村委附近约三五十米的地方开了一家超市店,兼做面食生意,他说,自己听到广播的时间是3点20分左右。超市门口的主干道上,有不少附近的东里村村民从村西口进入,向东撤离。一位负责财产保管的干部骑着自行车,在连接东西两个大门的主干道上扯着嗓子大喊。


胡国伟意识到丹河上游溃堤,洪水马上就要进来。


多位东里村村民回忆,两点之前,东里村就已经收到了撤离的通知,通过高音广播通知和村干部的上门提醒,三点前东里村村民基本已全部撤离了。


胡国伟没来得及再想,水已经进入村西头的大门,奔腾而来。他把腿脚不便的父亲从屋内搀扶出来,放到停在房前的车上。水已跑过两百米,没上了两人的脚踝。


“我连门都没来得及锁,就把两扇门合上,把锁挂上,锁头都没摁下去。”他说,洪水好像海上的浪,车就在浪头跑,当他把车开到村东头时,洪水也追着过了村庄的东门。


8月26日中午,冶源水库依旧在小量泄洪。程丽雯 摄


19日雨势的变化迫使弥河上游三个水库不断调整泄洪量。公开资料显示,19 日早上,三个水库的总泄洪流量为 320 立方米 / 秒,中午12时53分,暴雨蓝色预警信号升为橙色,泄洪量增至620 立方米 / 秒,直到深夜这个数据变为1700立方米 / 秒。


对于一个北方小城来说,这样大的台风天气并不常有,台风移动路径与降雨影响有很大不确定性,水库汛限水位的变化、河道行洪能力亦难以预估。直到19日深夜,寿光市防汛抗旱指挥部才向各有关镇(街道)及市防指成员单位下发通知,“各镇街区提前做好抢险和人员转移准备,确保不出现人员伤亡。”


灾情很快升级。凌晨3点,丹河田马段溃堤后,崔少敏收到村支书的通知,要求紧急疏散群众。对于南韩村的很多人来说,撤离至少比附近的东里村村民晚了一个小时。


胡国伟认为,一些不利条件导致各方接收到转移讯息的时间不一致。南韩村东西向约四百米,整个村庄只有一处高音广播,高高地竖在村委院内,距离村东头约七十米。当时多数村民都还睡着,外面又下着雨,“没有听到广播也很正常。”


“如果接到了泄洪通知,绝对不会允许赵兰周一家和工人睡在宿舍。”韩友刚说。搅拌厂的员工宿舍是原南韩小学的教室,该小学临近地势低洼的丹河旧河道。1974年,南韩村曾因上游泄洪发过灾,当年韩友刚就在南韩小学旁边的初中念书。夜里十二点左右,洪水冲进了教室。他很清楚,一旦丹河发生洪灾,宿舍必定无法住人。


住在村东北方靠近村委的韩利军也没有听到广播,朦胧中,洪水哗地一下进了屋,屋外的车被冲到沟里。他把6岁的孙子架在脖子上,儿子和妻子左右把着,形成一道人墙向北移动。尽管如此,人墙还是被水冲了三四米,幸好在岔路口被“一位小青年”刹住,一家人才得以逃脱更可怕的结局。


村民迅速展开自救救人。胡国伟把父亲安顿在224省道后就折了回去,和人一起开着铲车进村救人。丹河大桥被车停满了,乌压压的人站在桥上,往各自村子方向张望。


崔少敏回忆,共有5辆铲车参与了救援:“当时也顾不上谁是谁的车,我就在微信群里问谁家还没出来,知道以后就让他们进去救。”胡国伟估计,当天几辆铲车一共救出了400人左右。


73岁的朱锦云和78岁的丈夫被困家中,她直到4点51分才接到亲戚的电话,这时手机上已经有30通未接来电。胡国伟救下的一户人家带着大包小包,甚至还有装好的皮箱,他想:“要是有装皮箱的工夫,都不知道跑出去多少米了。”


两天后的早上,救援人员发现了赵树振的尸体,地点在南韩村与东里村之间淹没大棚的水洼处,距离搅拌厂仅有三百米左右。


从南韩村头发广播到洪水来临,他们至少有40多分钟的时间逃生。赵树振的姨夫冯之昌没有听到广播通知,他觉得赵树振之死本可以避免。“如果我们知道放水,难道还让孩子在这边睡吗?”


官方公布的信息显示,水灾中,和赵树振同样失去生命的有13人,另有3人失踪。


在口子村养殖区东侧,大棚被洪水冲毁,外膜浸在积水中。


变脸的水


和许多人一样,冯之昌低估了这次降雨的能量。


8月14日,台风“摩羯”抵达山东,潍坊市水文局统计的寿光地区降雨量为99.8毫米。降雨只在院里留下一点积水,远不至于漫进宿舍,雨停后“用小水泵抽两下就能抽净”。他预判,这次降雨情形也不会相差很多。


超过天气预报近3倍的降雨量导致上游泄洪,冯之昌认为,因为上游放水,才导致了这么大的灾情。


这种看法很快在寿光蔓延。位于南韩村下游的丁尧河村,一些村民的意见和冯之昌相同,他们不清楚水库的调度细节,一些村民在村口围着谈论,“那样的泄洪力度,河道根本承受不了”。


丹河为弥河的一个支流,河段长22公里,流域面积92.7平方千米。地图上,这条河道细弱弯曲,不易发现。流经丁家尧河村段时,河道只有50余米宽,两岸种着瘦直的落叶木林。


南韩村附近的混凝土搅拌厂依然被积水包围,厂房内的机器几乎全部损坏。


53岁的丁少华想起了10岁那年——1974年的那场洪灾。当时,丹河上有一座高高的土坝,土坝以丹河东面的河东里村为起点,穿过河流,延伸到20里地外的尧河店村,形成一个半包围圈。那年,土坝把洪水拦在了村子外。


土坝和河流的交叉点被围成一个水库。随着天气干旱,上世纪80年代,丹河流经村子时,只在汛期才有一股涓涓细流。水库没水了,土坝被闲置。北面原本还有一条康河与丹河并行,老康河上游在上世纪90年代就开始断流,被居民用土填平,种上了小麦。


四十四岁以下的寿光人对洪水似乎没有记忆,他们更多感受到的是干旱。对于蔬菜种植户来说,水是财富的支撑。


灾情发生后,舆论普遍质疑上游水库调度不利时,也质疑一些村子的养殖场、大棚区侵占河道。寿光自去年开始实行河长制,相关部门对弥河河道内的蔬菜大棚和种植拱棚进行了集中清理,共完成了747个蔬菜大棚和种植拱棚的评估丈量。


蔬菜大棚是南韩村村民的主要收入来源。早年间,丹河改道至西里村西侧,旧河道便被改造成农田,村民与生产队签订承包协议,韩学功的大棚就在这片农田上。2006年,在农田东侧修建的羊田路正式通车。


寿光是“中国蔬菜之乡”,和许多本地人一样,丁家尧河村的村民都以蔬菜大棚为生,他们在各自的棚里种着黄瓜、丝瓜、辣椒,种类随四季变化,售往村里的蔬菜市场。丁家尧河村的大棚不在河道清理内。


意外的是,一个多月后,这些大棚在洪水中也未能幸免。有村民估计过,大水过后,800余个大棚,八成都遭了殃,剩下两成没有大损失的,蔬菜也会减产。


丁少华也把家当都投进去了,7月下旬,他买了4000多元的苗子,“贵的两块多,最便宜的也要六毛”,都下了大棚,规模大的人甚至投了5万。现在全没了。


直到洪水发生,土坝重新回到村民们的记忆中,站在丹河岸堤上,土坝遗址处长出了碧绿的荒草,“要是土坝在的话,这次我们村肯定一点事儿都没有。”


其实,2000年,丁家尧河村引进了砖窑厂,土坝被挖下来送进厂里,烧出一块块的砖头,有村民说“这也是村长为我们谋福利啊”,也有村民抱怨“没捞到一点好处”。


六年后,土坝在村里完全消失,厂子还往地下挖土,村民们聚成一伙集体抵制,2007年,他们将厂子赶出了村庄。


曾经被视为滋养财富的水,倾夜之间变为倾家荡产的“罪魁祸首”。洪水冲散了胡国伟超市里价值十几万元的货物。韩学功在羊田路西边的保温大棚彻底倒了,村东边的两个大棚也进了水,秧苗全部被毁,仅三个大棚就损失了六十万元。


官方统计称,水灾中倒塌房屋10635间,农作物受灾面积16万多公顷,初步估算,直接经济损失过百亿元,具体数据正在核查中。


赵兰周夫妇则失去了一个孩子,他今年上高二,再过几天,他就将迎来自己17周岁的生日。


水灾之后,南韩村并没有统一的安置点,有的村民到市区投靠亲戚,有的逃到镇上的瓜果批发市场,后来市场也涌进了水,他们又继续向东走,更多的是在村东边的224省道上躺了一天一夜。


村民们在清理家当。


退去的和留下的


赵树振的尸体找到后,冯之昌回忆,村民们不敢直接把孩子扛起来,生怕“一碰孩子就碎了”,大家找来一块大小合适的木板,斜插进孩子身下,再把木板拖到水洼边,抬上高出水洼一米左右的羊田路。厂里的一位员工跑回厂里取了一床蓝被子,盖在孩子身上。


找到赵树振的第二天,韩友刚才有心思收拾搅拌厂的残局。当时院内最深积水仍有三米左右,他花了两千元买来两台管径18厘米的抽水机,抽水速度为每小时90立方米。8月23日早八点开始抽水,直到25日下午三点多,院内仍有七八十厘米深的积水,工人想去宿舍找东西,还要划着木板过去。


大水过去七天,丁尧村外的水退去,堤岸两旁的树杈上挂着黄色枯草和垃圾,过水后的丹河附近散发着洪水和动物尸体的恶臭。5辆消防车仍在作业,积水通过直径50厘米的红色传输带流入丹河,一名消防员说,村子里水未排尽,仍到脚踝。


村民在往308国道上排水。


政府资源无法全部覆盖,村民们自己买了水泵子从大棚里往外抽水,一条条输水带铺满两米宽的路面,往308国道上排水。浊水在国道两侧汇成溪流,深处淹没过了来往车辆的大半截轮胎。


8月25日,因为南韩村急需救援物资的消息被发布到网上,村主任崔少敏的微信一下子蹦出了五六百个好友请求,未处理的短信也积攒了三百多条。快递点拉来两车快递,全部是网友网购的食物、消毒液和纸巾。


同一天,政府派来的保险公司开始统计南韩村的损失情况,各户上交损失明细。但对于羊田路另一边的搅拌厂,韩友刚表示尚无相关人员来进行统计。


刘振刚也在这一天回到车翻的地方,他站在被洪水冲走的轿车上,发愁如何把车拖回地面,几个同村的村民前来帮忙。


水退了之后,冯之昌回到混凝土搅拌厂寻找洪水来临时没有带走的钱财。洪水淹了厂房里大大小小九辆车,其中两辆是老板韩友刚在发水前两天刚从4s店提走的,手续还没有办全,水灾给他造成的财产损失近一百万元,韩友刚觉得这些损失都可以往后放:“没了一条人命啊,这个损失怎么计算?”


东里村村民刘振刚站在被洪水冲走的轿车上在为如何把车拖到陆地上发愁,很多同村的村民前来帮忙。


把孩子拉到殡仪馆前,赵兰周不敢通知妻子,赵树振是两人的独子,他担心妻子承受不住。孩子的尸体火化后,骨灰被直接送回了洛城镇南范村家中的灵堂。


在赵树振叔叔的印象里,赵树振话不多,有正义感,跟小弟小妹从不计较,他想毕业后去部队锻炼锻炼的计划。“那时候他就满18岁了,就可以当兵了。”


因为老家统一改造,家中正在盖新房,赵树振就跟着父母住在厂里。这个暑假,他在一个小厂子打工,每天六点半下班,七点才回到厂里陪父母吃饭。十几天后,他理应回到寿光市区上学,周末时才能来厂里一趟。


村民东汉祥在自家的大棚外处理积水,停止泄洪三日后,积水最深处仍可及大腿,大棚入口已被淤泥堵住,无法进入。


8月23日,潍坊市人民政府召开抗灾减灾新闻发布会,潍坊市水利局局长周寿宗说,为确保水库安全,依据国家省市相关规定,决定向下游泄洪。如当时不泄洪,将会对水库安全造成严重威胁,甚至有垮坝危险。对下游沿线镇村遭受的重大损失,特别是寿光市损失更为严重,感到非常痛心。


生活在一片狼籍中重新启程。


天气转晴,沾满淤泥的家电、床铺、衣服被丢在路中央,等待铲车清理。洪水退去后留下一地泥沙,阳光晒过就变成细小的粉尘,一铲子下去,尘土散了几十米。


(文中韩利军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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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陈怡含

不卑不亢,不慌不忙。

程丽雯

一顶鸭舌帽,一双采访鞋。

作品包括《宜宾爆燃事故还原》

《南京溺亡儿童的最后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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