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魏则西到雷洋、屁股开花的大学生，请注意，有些新闻已经烂尾了
文｜张耀升
暮春初夏的这个五月，气温日益升高，身体躁动的同时，人们的注意力神经也变得分外灵敏。
从五一小长假至今，诸多新闻事件接踵而来，人们的情绪随着起起伏伏。
5月7日，广东医生陈仲伟遭病人砍伤，不治身亡。一时医患关系又成为热门话题。
5月9日，人大毕业生雷洋涉嫖致死又冲上舆论高峰。
5月14日，江苏省学生家长集体抗议高考减招。
5月17日，兰州财经大学学生遭到和平镇民警暴力执法。屁股被打开花的照片在各大网站上流传，令人触目惊心。
这些新闻的曝光，不仅是自媒体在第一时间进行传播，引起舆论的关注，传统媒体在新闻的深度挖掘上，更是让民众对于新闻事件有更全面的了解。但是多个热点集中爆发，令新闻的“多米诺骨牌”效应显现。新的热点的出现很快覆盖旧的热点。正如网友所说，“雷洋拯救了百度，江苏拯救了昌平警方。”
更有人在举国关注雷洋案时反问道：“请问大家还记得百度吗？”
不平静的五月
5月1日，魏则西事件的爆发，为五月的新闻潮起了个头。资深媒体人詹涓的一篇《一个死在百度和部队医院之手的年轻人》，迅速在五一假期引起全国舆论关注。
魏则西是西安电子科技大学计算机系学生，因相信百度搜索推荐的武警医院广告，尝试了非正规疗法DC-CIK，耽误了肉瘤的治疗，最终在2016年4月12日过世。
魏则西事件在自媒体上，引发了对百度与莆田系医院以及部队医院外包的声讨，百度搜索的商业推荐，让用户无法适时找到正确的医疗信息，遭到网友抵制，百度股价在声讨中暴跌，百度副总裁王湛疑似也因为魏则西事件被迫离职，重创百度形象。
不过百度也没有闲着。在知乎上引发了一起“洗地派与揭露派”的互撕，直到知乎永久封禁6个涉嫌为百度洗地的大V的账号。
就在百度忙着为魏则西事件灭火的同时，非正常死亡的人大硕士雷洋事件再次引起舆论哗然。5月9日，声称自己为雷洋人大同学的网友，在知乎发布了雷洋非正常死亡的声明，质疑北京昌平警方执法不够透明，一个正常人就这么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引发舆论对警方执法的质疑。
然而在雷洋事件爆发的同时，魏则西的后续处理还在进行，5月9日网信办针对魏则西事件发布了调查结果，当中指出百度搜索竞价排名影响了魏则西选择就医，要求百度整改。5月10日，百度CEO李彦宏发内部信，表示用户至上，牺牲百度收入也在所不辞。
李彦宏提到，“我们的价值观被挤压变形了，业绩增长凌驾于用户体验，简单经营替代了简单可依赖，我们与用户渐行渐远，我们与创业初期坚守的使命和价值观渐行渐远。如果失去了用户的支持，失去了对价值观的坚守，百度离破产就真的只有30天！”
然而随着雷洋事件在5月9日的爆发，网信办报告和李彦宏的内部信，早已被雷洋事件的剧烈讨论声给盖过去了，魏则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我们眼前。
有很多人在朋友圈发文反问：“还记得百度吗？”
雷洋事件触发对于警察执法的敏感神经，在《新京报》、财新等媒体的深入调查下，警方才一步一步地将证据呈现出来。雷洋的人大校友，也发挥了相当大的影响力，接连发布声明，并且组织法医、律师帮助雷洋家属。
雷洋事件在尸检结果尚未公布的情况下，即使许多新闻事件出现，也无法遮盖雷洋出现在媒体，这些新闻事件分别是江苏湖北两地高考减招名额支援西部、兰州警方执法过当。
5月14日，江苏省南京、淮安、徐州、南通、苏州等多个城市的家长集体抗议，表达对高考减招的不满。
5月17日，继雷洋后，兰州再次爆发警方执法过当事件，兰州财经大学学生遭到和平镇民警暴力执法，但当事民警已经遭到惩处。
5月14日到18日的新闻密集期，丝毫没有影响雷洋事件的后续关注，在朋友圈上还是能看到相关的追踪报道，反观魏则西事件，则是在雷洋事件后失去该有的监督，有网信办的调查结果和李彦宏的检讨，舆论似乎就满足了。
自媒体传统媒体在魏则西事件报道中表现出色
詹涓的一篇《一个死在百度和部队医院之手的年轻人》，唤起了中国对一个年轻人的怜悯，也唤起了中国对搜索引擎巨头的竞价排名的质疑。
5月1日，魏则西事件爆发的第一天，财新记者万家用图片纪录了魏则西生前的最后一程，发布了《魏则西的葬礼》图片故事，这些图片引起了民众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不舍，也触发了更多的人去跟踪推进事件。
当晚，魏则西父母通过财新发表声明，他们指出百度和医院方都从未与他们联系，同时希望媒体不要再去打扰家属。“现在的炒作，只会给我们的家庭带来更多的困扰和伤害。我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我们不想被卷入任何是非，我们也不想被关注。我们只想平静地生活。”
魏则西事件已在五一假期发酵，5月3日，《新京报》派出记者前往武警二院回访，并且请教了多位医疗、法律专家。《新京报》记者勘查了医院内部的停诊情况，同时也接获了另一名患者的爆料，发现百度的医疗广告已经是常态了。
同一天，财新针对魏则西事件的两大凶手梳理，以一篇《“莆田系+百度”：为钱撕过，又为钱在一起》，分析了百度与莆田系错纵复杂的关系，报道详细梳理莆田系四大家族的势力，以及他们旗下所掌控的医院，同时将百度的营收做了详细分析，报道发现莆田系医院在百度营收中占有相当比例，两者已成为利益共同体。
舆论焦点后来已经完全从魏则西转移到了百度与莆田系，5月5日，财新紧锣密鼓地采访了三甲医院的医生，挖掘DC-CIK治疗的生财之道，以及这个疗法背后的研究报道，《魏则西遭遇的是什么疗法 或涉数百医院监管成谜》中提到，这个疗法被莆田系医院大大夸大了。
《新京报》在5日过后，对于魏则西事件的独家报道就相对偏少，在雷洋事件发生，舆论焦点被迅速转移，但财新对魏则西事件的后续追踪却没有停过，5月9日后的相关报道，超过35篇。
在雷洋事件中持续发力的还是传统媒体
5月9日，雷洋事件在自媒体传播下，接替魏则西进入了社会的视角。
澎湃是目前已知最早进行报道的权威媒体，但是首个一手材料较多的报道，要属《新京报》，5月10日，《新京报》记者现场查看了事发地点，他们在《新京报记者现场探访：“雷洋事件”涉事足疗店已停业》中提到，涉事足疗店已经停业，警方还在事发地进行调查。
不只《新京报》当天抵达事发地，5月10日下午，财新记者也深入事发当地，采访了多位目击者，《目击者称雷洋被便衣追赶并有打斗 公安称今明两天尸检》报道，目击者看到两名便装把一个人摁在地上，其中一名男子还踩上一只脚。财新同时采访了雷洋岳父，他表示他被告知事发当地的监控录像坏了。
由于雷洋事件牵涉许多法律层面问题，财新第一时间采访了某律师事务所律师、法学博士毛立新，毛立新表示，“当务之急是查明死因，到底导致死亡的原因有哪些，到底有无心脏病，如果有，又是哪些诱因导致猝死，这是法医检验鉴定的问题。”
5月11日上午，《新京报》终于把记者10日在事发地的调查，做了充分的整理，在《记者夜访事发地遇报警者：雷洋以为查处者不是警察曾呼救》中指出，许多目击者看到三个便衣压制一名男子，该男子大喊救命，但是他已经瘫软无法登车。
同篇报道中，雷洋妻子在10日也接受了《新京报》的采访，她表示期间不断拨打雷洋的电话，但是都没有得到回应，“警察开车送我们回来路上，才说是执法时遭遇雷洋反抗。”
除了《新京报》与财新之外，许多媒体也在通过各个管道追踪报道。5月11日下午，《新京报》除了独家报道外，也引述了其他媒体的追踪报道，《雷洋事件追踪：足疗店女技师供述提供手淫服务 家属称已提交尸检申请》报道，涉事足疗店一女性涉案嫌疑人接受了北京电视台采访，指出她曾在当时提供打飞机服务。
雷洋事件真相的拼凑速度很慢，尤其是在信息不透明的情况下。5月12日，《新京报》针对昌平警方的媒体采访，归纳了雷洋事件中的几个疑点，并尝试用公开信息予以回答，在《昌平警方：雷洋抢方向盘 换车后身体异常》中提到，当时录像装置坏了，但当记者提出看一下手机录像视频时，警方却说将在适当时机向媒体公布。
也由于信息不透明，媒体只能根据现有的信息，联络专家进行分析。财新在5月12日邀请了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仝宗锦发表看法，他在《雷洋事件昌平警方两份通报比较出的问题》中指出，“仅仅从警方自己发布的两份通报中，我们即已发现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我想更多的不在于文法上，而在于有意无意折射的警方做法上。”
5月13日，财新又采访了诉讼法学家、中国政法大学终身教授陈光中。陈表示，“受到质疑的公安机关自己发布信息违背法治原则，建议此案由更高级别的检察机关——北京市检察院来主导调查，最高检察院应督办此案。”
另外在当天财新再次邀请了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何家弘发表看法，在《检察机关监督公安执法有多难》指出，“要不要立案，要首先收集证据，才能作出决定，一旦立案，就说明涉及渎职侵权行为。”
同样在5月13日当天，财新网独家报道，5月13日凌晨3时，雷洋家属与京衡律师事务所律师赵勤犇、邓学平、张建飞和律师助理周晓凤等签署授权委托协议。上述律师自即日起将作为雷洋被害（非正常死亡）案刑事附带民事的诉讼代理人。文章还表示，针对社交网络中涉及雷洋的诸多传言，雷洋家属委托律师向财新澄清以下三点：一，根据向家属的核实，雷洋并未参与常州外语学校土地污染案的调查，网上有关事件起因的猜测不实；二，雷妻此前说不在意丈夫是否嫖娼，并非认为丈夫真有嫖娼事实，而是指明此案关注重点不容掩盖，着重追究雷洋死因；三，网上流传的所谓电击雷洋的视频，雷妻已经审看，从服装上看被击人不是雷洋。
在雷洋事件中，《新京报》和财新前往现场进行新闻调查，并且采访雷洋家人和诸多目击者，尝试拼凑雷洋非正常死亡的真实情况，关于警方执法行为，财新也邀请了多位专家学者，从法律层面来分析雷洋事件。
虽然在魏则西事件已经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但《人民日报》在今天还是进行了追踪報道，在《搜索服务如何更靠谱？》中指出，百度在医疗搜索上，还是广告居多，甚至搜索公司行号，都无法找到认可度较高的企业。《人民日报》认为，只有用更严格的惩罚，才能起到警示作用。
每年年底，烂尾新闻都成为民众心中的结，风头一过，相关的负责人就无声无息地走下舆论风口，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但是新媒体时代，需要公众关注的议题太多，社会的注意力难免会被分散，只能靠媒体的后续追踪，才能维持舆论的关注。
希望2016年，所谓的“烂尾新闻”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