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怀明德 润物无声|《春夜喜雨》赏析（含珍贵视频及吟诵录音）

今日雨水。

春天的第二个节气。

雨水之后，万物萌动。

昔有杜甫作诗曰：

好雨知时节。

于此初春时节，

让我们一起随季谦先生赏析吟诵此诗，

感受春天气息，

愿，万物蓬勃，世间安康。

春夜喜雨（唐）杜甫

好雨知时节，当春始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季谦先生在台湾台中教育大学的书法课堂上讲解《春夜喜雨》

季谦先生讲课文稿整理如下：

顺便讲一首杜甫的诗，这一首是我非常喜欢的。我们念一遍……（先生念一句，众跟读）。从《春夜喜雨》这个题目上，就很明白地表示这是因下雨而写，而称这个雨是“好雨”，赞美它，说知，好雨而有“知”，就把这个雨拟人化了，它知什么呢？知时节。这样，“好雨知时节”一句，表现了满满的亲切之情，好像跟这一阵好雨是故人朋友一样。

“当春始发生”，诗人的心胸是这样开朗，感触是这么深细，能够跟天地万物相感应。雨，不一定都是好雨，但就在春天刚来，万物开始发生的时候，“发生”，就是春天的生机鼓荡，万物生意蓬勃的时候，下了这场及时雨，岂不是一场好雨？“当春始发生”这一句，有的版本作“当春乃发生”，许多人都用这版本，但我还是认为“始发生”才好。因为如果说“当春乃发生”，主语是好雨，是说当春天来的时候，好雨就发生了，雨就下来了，意思并不深刻。如果说“当春始发生”，则主语是春，意思是当春天到来的时候，天地开始有了生机，而在这天地生生之时，春雨恰好就来了，这春雨正好助长天地的生机，这才可称得上是好雨啊。

“随风潜入夜”，说这场春雨随着春风，潜入夜，“潜”字用得非常好，可见那风一定是袅袅春风，那雨一定是毛毛细雨，在夜里悄悄地吹过来下起来，所以叫“潜入夜”。接下去这一句更是千古名句——“润物细无声”，它滋润着万物，却无声无息。这就是天地之德，也是圣人之德。所以世间人要行仁德，要表示他爱人，不一定要大声疾呼，攒拳竖目啊。

有一次我跟推广读经的朋友们说：我们推广读经要不计成败，只要诚心诚意推广下去，慢慢地自然就有人会受到感动，就会有人教他的孩子。每一个地方都有人开始教他们的孩子，现在好像看不到什么成果，但是几十年之后，就到处人才辈出，这叫作“润物细无声”。这本来就是推广读经人的一个基本心态，后来，“润物细无声”，就成为读经界自处的格言。

“野径云俱黑”一句，可知杜甫那时候一定是住在荒野之中，所以说“野径”，而那荒野，不是一般的荒野，因为说“野径云俱黑”。野径是地上的小路，“云”，是天空的云朵，天上的云和地上的路统统是一片的黑暗，可见是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外。“江船火独明”，只看到远处江边的泊船上还有灯火，江船上的灯火能有多大呢？但在上上下下都一片漆黑的时候，只这一点灯火，就显得特别明亮了。我年青的时候，初读到这两句，不知道杜甫写这两句做什么？是写景来凑句吧，因为这很平常的景色啊。但仔细一想，可以想见杜甫那晩，一听到下雨，他就高兴了，甚至兴奋得睡不着觉了，甚至特别跑出门去张望看，或许他还到雨中去散步，享受春雨的洗礼呢，要不然，他怎知道“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越到后来，我越喜欢这两句，那风景的描述，是当下的，或许很随意的，那诗人把握了这幅景象，更可以把那“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之情衬托出来。再到后来，我觉得或许可以把这两句引申出去，“野径云俱黑”，杜甫那时在成都避难，诗人是否用借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景色，影射当时整个天地、世界、社会无边无际的黑暗。而“江船火独明”，杜甫心中是不是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满怀壮志？是否要表达对天道不泯，仁心不死的信念？不知道。不过，解诗不必太执着，太入理，把它看成是诗人即兴体贴出的一抹景象，也就可以了。

最后两句“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这里“红湿”一辞，用“红”字形容湿，也是杜甫的发明，这个“红”应该是指花，花因雨而湿。“红湿”两字，很新鲜，很含蓄，很有美感。尤其是说“晓看红湿”，这时不是细雨刚随风潜入夜，野径云俱黑吗，马上就接着晓看了？这就是诗人，听到春雨，看到春雨，春雨刚下，他就想到百花盛开了，高兴。还在夜里，他就想到天明时候了，打算赶着明早，就要看花去，更兴奋了。我在想，当晚，杜甫是不是整夜不眠啊！

杜甫是很爱花的，杜甫有一首诗曾经说“不是爱花亟欲死”，假如我不是爱花的话，干脆老早死掉算了（众笑）。“不是爱花亟欲死，只恐花尽老相催”，但是他爱花，又有一个恐惧，恐惧什么呢？恐怕花尽。我是爱花啊，但是花会落啊，花如果落尽了呢？我就觉得我又老了一岁了。所以既想爱花又不敢爱花，因为爱花又怕花落，而警觉年岁催迫。

“繁枝容易纷纷落”，枝头上的花一起开出来，一片繁华，叫作繁枝，繁枝固然动人，但它们一起开，就会一起纷纷谢落。所以，诗人希望“嫩蕊商量细细开”，你们这些刚生出来的花苞，我跟你们商量一下，或者你们大家共同商量一下，你们按照顺序一朵一朵慢慢地开好不好？（众笑）你们一上来，就这样如火如荼，我赏花赏不过来啊，而且过几天，你们一起谢了，我又要到哪里去赏花呢？所以诗人的心永远如赤子，杜甫这才叫“诗圣”，心中有无穷的悲悯之情。

好了，再看“花重锦官城”，这也是名句啊，这个“重”字用得很好，叫做“诗眼”。“花重锦官城”，“锦官城”就是成都，整个成都里面的花都低垂着头，为什么？饱涵着水汽，所谓娇艳欲滴。“花重锦官城”一句把明天看花的景象都已经想象在心里了，鲜美得好像已经看到一样。

好，再念一遍，这首诗是很好的，很有名的。（先生带领同学齐读）我带大家唱一遍吧，用鹿港调——所谓的调，就是调子，像黄梅调，江西调。每个地方有他们吟诵诗词的基本旋律，叫做调，是可以套用的。唱近体格律诗的，有五言，有七言，又分平起，仄起，也有唱古体诗的散调。套用的时候，最好依照所唱诵的内容，把调子加以稍微的变化，譬如强弱缓急，做些调配，就可以了，不必每首诗都另作曲子。

鹿港是台湾中部的一个村子，那里有很深的汉文传承，出了许多文人雅士。他们唱诗，有基本的调子，称为鹿港调，我现在唱的是鹿港调。

（季谦先生以台湾鹿港调吟唱示范）

文字整理：清和

修订：季谦先生

排版：子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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