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内外】马丁·舒尔茨不是救世主
专栏作者 袁杰 博士
“舒尔茨效应”能否持续?
马丁·舒尔茨(Martin Schulz)以100%的得票率当选为德国社民党主席，创了该党二战后的历史纪录。自2017年1月下旬以来，社民党士气大振，民调飙升。马丁·舒尔茨当选后动情地表态道:“这对我和我们所有人都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时刻。我相信，这一结果是赢得总理选举的开端。”今年5月将面临州议会选举的北威州州长汉内洛蕾·克拉夫特(Hannelore Kraft) 则把舒尔茨称作是“正确时刻的正确候选人”。这位女州长并在党代会上乐观地表示:我们把“舒尔茨列车”推上了通向总理府的轨道。从出席这次特别党代会的600余名代表的脸上人们可以看到一种久违的激情。在联邦层面上，联盟党主政已有十来年，社民党现在要力争取代联盟党发挥主导作用，并要全面实施其社会公平的纲领。而舒尔茨真是给了社民党实现这一意愿的希望。
Martin Schulz的效应还能持续多久？
但舒尔茨也知道，他成功的原因不仅仅在于他本人，更可能是他的追随者和社民党，甚或德国民众总体上对政府换人怀有强烈的期待和向往。德国历史学家安德烈亚斯·勒德尔(Andreas Rödder)指出:“对于当了12年总理的默克尔，就如同对1959至60年时的阿登纳、1989年起的科尔或当了11年首相的玛格丽特·撒切尔那样，人们有了一种对当政者完全正常的厌倦感。”当然，不仅是默克尔长期执政给民众带来的“厌倦感”，基民盟和基社盟之间自难民危机爆发以来的龃龉不合也使人们对默克尔连任的机遇产生了怀疑。
但自1月下旬以来，社民党及舒尔茨本人的民调值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上升得这么快，以至于社民党内部也有人表示:“我们不知道这会持续多久。”在谈及“舒尔茨效应”时，人们经常会用到“Hype这个词，正如《明镜》周刊所言，这是“一种过度振奋，没有真正的根基。一种泡沫。”“自从马丁·舒尔茨使社民党恢复自信后，人们就用宗教动机和宗教比喻来描述这位社民党总理候选人。”“人们称他为圣总理，救世主。”虽然《明镜》周刊也指出，“任何一个具有独特魅力的领袖都有点像救世主”，但“百分之百，这究竟是民主甚或宗教?”遗憾的是，舒尔茨并不是社民党的救世主。在他以全票当选社民党主席后，该党在今年的第一次联邦州选举中竟然出乎意料遭遇挫折。
“红红绿联盟”遭到质疑
2017年新年伊始，基民盟在萨尔州的民调值曾领先社民党13个百分点。但自1月下旬舒尔茨被提名为社民党总理候选人后，由于“舒尔茨效应”，社民党的民调值急起直追，在选举前夕，各项民调大多显示基民盟仅领先一个百分点。社民党和左翼党组成执政联盟几乎已成定局。但选举结果却大大出乎意料，基民盟(40.7%)超出社民党(29.6%)逾11个百分点。萨尔州现任州长、基民盟党人安内格雷特·克兰普-卡伦鲍尔（Annegret Kramp-Karrenbauer）在选举后激动地表示:“我们赢了三次，打败了社民党，打败了舒尔茨，打败了拉方丹(Lafontaine)。”
人称“小默克尔”的萨尔州长Annegret Kramp-Karrenbauer
究其原因主要有两条: 其一,许多萨尔州人主要是因为安内格雷特·克兰普-卡伦鲍尔而选该党。对于这些选民来说，候选人是起决定作用的。克兰普-卡伦鲍尔深受民众爱戴，个人所获支持率超过70%。此外，这位女州长还尽量使萨尔州的议会选举与联邦政府的政策拉开距离，因为她深知默克尔的难民政策以及基民盟和基社盟之间的争吵无助于自己所在基民盟在萨尔州获胜。事实证明，她的这一策略是成功的。
其二，部分民众对社民党与左翼党组成“红红联盟”的惧怕，特别是对该州左翼党候选人奥斯卡·拉方丹(Oskar Lafontaine)的不满也帮了克兰普-卡伦鲍尔的忙。奥斯卡·拉方丹曾担任过社民党的主席，后来退出该党，参与成立左翼党。据报载，通过与拉方丹结盟联合执政的想法甚至激怒了部分社民党党员。一个社民党党员表示，拉方丹已出卖过一次社民党。在“红红联盟”实现可能性越来越大时，许多对萨尔州至今大联合政府工作表示满意的社民党人甚至临阵倒戈，转换到了基民盟阵营。社民党人、萨尔州教育部长乌尔里希·科默松(Ulrich Commerçon) 表示:“奥斯卡破坏了我们的计划。”他后来并向媒体表示，左翼联盟可能会成功，“但不是与拉方丹”。
在萨尔州议会选举后，社民党领导层依然强调，不愿对联邦大选预设结盟模式。但舒尔茨本人则感受到来自党内的压力。他的周围人声称，在社民党内有一个明确的多数支持“红红绿联盟”。而这位社民党总理候选人的任务就是要保持党内团结。从目前来看，如果舒尔茨从一开始就排除与左翼党结盟的可能性，则将会使他失去一个使自己成为联邦总理的选项，因而并非明智。但一旦像萨尔州社民党那样与左翼党过分热络的话，则有可能使一部分中间选民感到不安。因而社民党目前处于一种两难境地。
现在的问题是: 舒尔茨究竟能否在萨尔州选举后依然坚持这一左翼联盟选项而不吓跑中间选民? 据报道，舒尔茨本人现正敦促左翼党在诸如欧洲或安全政策等问题上明确表态。但社民党领导层内部也有人认为左翼党四分五裂，总体上不具备执政能力。对此，社民党内的左派十分担忧。社民党青年团主席约翰娜·乌克尔曼(Johanna Ueckermann)和社民党议会党团左翼领导人马蒂亚斯·米尔什(Matthias Miersch)在萨尔州选举后就立即表态道，这场选举并不是对“红红绿联盟”的否定，不能用萨尔州选举来预测联邦大选。从目前来看，社民党内部对左翼联盟，特别是对其中的左翼党，意见不一，争论激烈。由于左翼党已推选拉方丹的妻子萨拉·瓦根克奈希特(Sahra Wagenknecht)作为该党首席候选人来参加联邦大选，因而社民党人、德国前总理格哈德·施罗德(Gerhard Schröder)针对“红红绿联盟”日前就明确表示:“只要拉方丹一家在左翼党内定调的话，我就不相信人们会结成该联盟。”
政治夫妻：Oskar Lafontaine(1943年生)和他的美女妻子Sahra Wagenknecht(1969年生)相差26岁。这正符合了成功政治家的一个条件：娶年轻的妻子，选年老的对手
而从左翼党角度来讲，在与社民党结盟时也遇到不小阻力。奥斯卡·拉方丹就曾对联邦层面上的“红红绿联盟”持怀疑态度。他表示:“增加一点最低工资和延长一些发放失业救济金的时限算不了什么。”“这里涉及的是要与长达20年之久的新自由主义异端进行诀别。”然而近来拉方丹的态度也有所转变。他一再表示，一旦方向对头的话，左翼党“不言而喻”准备作出“妥协”。拉方丹并停止了对社民党人士的粗暴攻击。
自从舒尔茨声称要对《议程2010》(Agenda 2010)进行部分修正后，在左翼党内也萌发了对变革的希望。虽然该党在选战中依然强调，左翼党是唯一可信赖的主张社会公平的政党，但人们也觉察到左翼党参政的意愿。一位很有影响力的左翼党人士表示:“对‘红红绿’还从来没有这么向往过。”“我所认识的(左翼党)议会党团中没有一个人还把执政排除在外。”
2017年是德国的“超级选举年”。虽然西南部的萨尔州是德国最小的联邦州之一，且只拥有近百万的人口，但它却为选举年打响了第一炮，其结果甚至被视作联邦大选的风向标。遗憾的是，社民党未达到为自己设定的目标，且很有可能又是作为未来州联合政府中的小伙伴。此间媒体认为，这是为下列一系列选举所发出的最糟糕的信号。
“交通灯联盟”成为选项
4月13日公布的、德国电视一台委托民调机构Infratest dimap所作的“德国趋势”民调结果显示，如果人们能直选联邦总理的话，虽则仍有40% 的受访者决定选举舒尔茨，但与3月24日相比已减少了5个百分点，46%的受访者则选举默克尔(增加了10个百分点)。此外，受访者还认为在联邦层面上由联盟党和社民党组成新一届的大联合政府将不会是最差方案。50%的受访者并希望该联邦政府能由联盟党来主导，47%则选择社民党。这表明，一方面，“舒尔茨效应”还在发挥作用，但另一方面，这种效应正在逐渐消退。这从上述民意调查的结果就可得到证实。
在萨尔州议会选举后，“选举研究小组”主席马蒂亚斯·容(Mattias Jung)曾表示:“虽然人们不能把萨尔州的选举1比1地套用来预测联邦大选，但它明确地表明:基民盟对左翼联盟的警告动员了许多自身的选民——而这无论如何是可以套用于联邦大选的。”马蒂亚斯·容还认为，在联邦大选中，可以期待联盟党将成为最强大的力量，而不是作为舒尔茨担任总理的大联合政府中的小伙伴。因而，按照容的观点， “对于舒尔茨来讲, 要想成为联邦总理的话，‘红红绿联盟’是所有选项中最现实的一种形式”，但社民党领导层内部已着手在探讨其他结盟方式，譬如，社民党与自民党和绿党组成红黄绿“交通灯联盟”等选项。
令人感到惊奇的是，自民党至今对此持开放态度。而在上两届联邦大选中，自民党曾断然拒绝“交通灯联盟”这种形式。自民党现任主席克里斯蒂安·林德内尔(Christian Lindner)坚定地对一切结盟选项持开放态度。他的副手沃尔夫冈·库比茨(Wolfgang Kubicki)甚至在为“交通灯联盟”选项摇旗呐喊，库比茨表示:“交通灯联盟不会让我额头上冒出汗珠。”而自民党人、莱法州副州长福尔克尔·维辛(Volker Wissing)更是现身说法，对莱法州去年州议会选举后所组成的“交通灯联盟”称赞不已。从现在来看，对社民党而言，一旦自民党在这次联邦大选中能越过5%的门槛而进入联邦议会，则“交通灯联盟”是一种较为现实的结盟选项。
据报道，社民党总理候选人舒尔茨和社民党前主席西格玛尔·加布里尔(Sigmar Gabriel)在内部均强调，“交通灯联盟”是他们在联邦大选后更喜爱的结盟形式。社民党议会党团副主席卡斯滕·施耐德(Carsten Schneider)更是明确表态道:“由于与绿党和自民党的共同点最多, 因而交通灯联盟最适合我们。”舒尔茨现在希望北威州州长汉内洛蕾·克拉夫特和石荷州州长托斯藤·阿尔比希(Torsten Albig) 在即将到来的竞选时中能像萨尔州州长安内格雷特·克兰普-卡伦鲍尔那样发挥当权者往往拥有的“先天优势”来取得选战胜利。
由于北威州是德国人口最多的联邦州，因而这场州议会选举意义特别重大。对于汉内洛蕾·克拉夫特来讲，她要靠自己的力量来打赢这场选战。北威州交通部长米夏埃尔·格罗舍克(Michael Groschek)在接受社民党新主席马丁·舒尔茨家乡报纸《亚琛新闻》(Aachener Nachrichten)采访时就明确表示:“汉内洛蕾·克拉夫特不需要‘舒尔茨效应’。克拉夫特需要的首先是她自己本身。”
《明镜》周刊曾发表社评指出，舒尔茨“使民主有了生气，让民众对社民党感了兴趣，并对政府换人有了盼头”。“终于有人能来接替联邦女总理默克尔了。她本人执政已逾11年，看上去是如此疲惫和无精打采，似乎她本人也感到时间太长了。”但舒尔茨毕竟不是社民党的救世主。该党要取得联邦大选的胜利主要还得扎扎实实地开展选战，并提出令人信服的竞选纲领。虽然社民党在今年德国首次地方选举中遭遇挫折，但这位社民党总理候选人依然认为:“选战是长距离赛跑，我们比对手坚持的更久。”他并警告联盟党“不要高兴得太早”。而这正是舒尔茨的获胜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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