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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同志”经济有多大,多自由?

2015-10-15 曹莉 NYT教育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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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的官方话语体系里,同性恋仍属于禁忌,但“同志”经济却正在网络空间迅速崛起。以Blued为首的一些本土同志社交应用,正借势创业潮试探中国市场的底线。

中国可能有7000万同性人群

其中有超过50%不会向任何人公开自己的性向

不公布性取向的人群中,仍有将近80%会选择和异性结婚。

中国同志的购买力在每年3000亿美元左右,仅次于欧洲和美国。

在AppStore中搜索“同志”可以找到将近20余款中国制造的同志应用,以社交类为主,也有出售情趣用品的。

Blued的用户超过1500万,其中90后占一半,300万在海外。


Courtesy of Blued

10月11日,张惠妹北京工体演唱会上的彩虹旗。

10月11日,在美国的全国出柜日(National Coming Out Day)这一天,400位中国的男同、女同以及同性权益的支持者手持彩虹旗亮相台湾歌手张惠妹在北京工人体育场的演唱会,这位向来力挺“同志”的歌手在台上惊呼,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彩虹旗。召集起这支彩虹旗方队的是一款流行的同志交友软件Blued,它的创始人马保力站在方阵的最前方。

2000年,正在秦皇岛市公安局担任内勤工作的马保力为了寻找知音而创建了同志社交网站淡蓝,那时他刚看了明星耿乐参加的一档针对中学生的电视节目《第二起跑线》,觉得耿乐挺帅,就给自己起了个现在那个广为人知的网名耿乐。15年后,由他三年前在淡蓝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同志社交应用Blued正要签署C轮的投资意向书,据马保力说,总金额可达上亿美金。

Courtesy of Blued

2010年,马保力和他的团队。

Blued提供基于地理位置的陌生人社交服务,用户可以找到身边的同志,加好友、发朋友圈、参与聊天。Blued在功能上与其他同性恋使用的陌生社交应用并无大异,但在用户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还提供预约检测HIV的服务。一位网名“町小球”的用户通过微信采访时说,由于人气旺,他在Blued发的朋友圈能收到更多评论和点赞,令他更有满足感。但Blued目前尚无营收,去年B轮取得3000万美元投资,马保力表示目前仍在积累用户,不急于赚钱。

在中国,与现实社会对同性恋的漠视、歧视截然不同的是,网络空间的同志应用发展得如火如荼,投资人纷纷着眼“粉红经济”的巨大潜力。虽然对于同性恋占总人口的比例,有各种不同的说法,而且并无权威统计,但一些数据显示,在美国等一些国家人口中可能有约5%为同性恋,如果按照这一比例来计算,马保力和部分媒体称,中国可能有7000万同性人群,而且他们消费能力强。

财新网报道,中国同志的购买力在每年3000亿美元左右,仅次于欧洲和美国。在App Store中搜索“同志”可以找到将近20余款中国制造的同志应用,以社交类为主,也有出售情趣用品的。

Blued是国内最早的同志应用,得益于淡蓝积累的人气和创始人马保力的高曝光率,其用户数自称在同类产品中是最大的。马保力说Blued的用户超过1500万,其中90后占一半,300万在海外。并无第三方数据统计同志应用的用户数,但国内app监督平台酷传7月份的统计显示,Blued在今年1月和6月的男同应用下载量上遥遥领先,其次为总部同在北京的Zank。除了各种应用,还诞生了提供同志旅游的蓝丝带旅游网和位于香港提供同志金融服务的LGBT Capital。


Courtesy of Blued

2012年11月,马保力作为参与艾滋病防治的公益组织代表受到李克强的接见

然而,一些业内人士却质疑,中国的政治环境依然保守,多数人仍视同性恋为禁忌,且同性人群中经济能力差异巨大,所谓的粉红经济被夸大了。


Courtesy of Blued

10月11日,张惠妹北京工体演唱会上的彩虹旗。

2009年一家健康类网站调查显示,中国同性恋人群中有超过50%不会向任何人公开自己的性向,仍有将近80%会选择和异性结婚。国内LGBT(女同、男同、双性恋及变性者的简称)资讯网站爱白网今年随机调查了1335位使用男同移动社交产品的用户显示,超过75%的用户月薪在5000元以下。

业内人士称,总部位于比利时、在欧美地区十分流行的Jack'd目前的主要变现方式也是付费会员和广告,电商方式很少,也还没有实现盈利。今年5月,彭博商业网报道由于难以维持营收,世界上第一款基于地理位置的同志应用Grindr寻求收购,但并未完成。

和许多同性恋一样,马保力在认识、接受自己的过程中经过许多挣扎。多年来一边在公安局为领导写材料,一边小心翼翼地以网名耿乐经营着淡蓝网,曝光后被迫辞职。网站在严打过程中多次被关,直至他从2010年前后开始帮助政府在同性恋群体中宣传政策法规、动员筛查HIV,逐渐得到政府的认可以及来自政府和一些基金会的资金支持。2012年出于盈利的考虑,马保力开始将重心向移动端转移,创立了Blued。同一年作为防治艾滋病民间组织的代表之一受到了李克强的接见。

近日,马保立在北京的时尚地标苹果社区的办公室里接受了纽约时报中文网的采访,解释了粉红经济的力量,以及他如何在平衡政府支持和商业发展方面作出的努力。采访内容经过编辑,并经过马保力本人审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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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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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中文网:为什么会开始创业?最早怎么开始的?

马保力:2000年的时候我警校刚毕业当警察,在公安局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就发现我身边的很多朋友,他们的同学、同事都结婚,这个时候我就发现我对异性不太感兴趣,我就到互联网上去找找相关的信息,看看自己到底怎么回事,我一直以为世界上只有自己这样有问题,为什么我只喜欢跟自己一样的男性呢,不喜欢异性。当时中国互联网上所有关于同性恋的信息都是负面的,变态啊、要治疗啊、什么精神疗法啊、什么电击疗法啊,我当时就特别迷茫,一度就想去看病,就觉得自己有病。当时网上有一部流行的小说叫《北京故事》,《蓝宇》的小说(原型),我就看,看了特别感动,在网吧里边看边哭,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可能不止自己是这样的,可能还有很多是同性恋,然后我就找这样的网站,但是也很难找,找到一个聊天室,里面也没人,一等等一天也等不到一个进来跟你说话的人,所以我就想,干脆我就做这样一个网站吧,我当时就做了一个,当时起名叫淡蓝色的回忆。在2006年的时候,我在公安局提了副处长,提的比较早,但是变得特别忙,没有太多时间做这个网站,为了更新内容每天晚上睡得都特别晚。我就想是不是可以找一些人来帮我一起做,我拿工资补贴他们,或者网站可以自负盈亏,可以自己有自己的收入,我可以继续当警察,只是业余时间管理或者参与。所以06年在国内的一些其他同志网站的站长中,选了几个聊得比较好的,他们就加入了淡蓝,我们一起来做这件事。

纽约时报中文网:在做淡蓝网的过程中遇到了什么挫折?怎么面对的?怎么开始跟政府合作?

马保力:2008年奥运会的时候,新华社用英文报道了我们,说中国有同性恋酒吧、同性恋网站,这个网站叫淡蓝网,还有我们的网址,还说中国越来越开放、越来越包容,但我觉得这可能是官方表明一个态度。当时网友把截图发给我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开心。在06、07年或者05年那阵,中国刚刚开始严打互联网,每年都有几次风暴,叫什么互联网严打风暴,就开始整顿。每一次第一批打的都是同性恋网站,虽然那个网站内容是健康的,没有什么色情内容,但每次都会被关闭。关闭的理由各种各样,说你违反社会公德、或者政策上拿不准,那时候总会受到这样一些干扰。08年报道之后,09年我们七八个小伙伴在秦皇岛,我们说要不我们去北京闯一闯吧。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在秦皇岛做这个网站,总还是担心受怕,特别没有安全感,不知道政策底线在哪里。那个时候整个社会对同性恋的误解还是非常深的,我们不敢跟任何人提起我们在做什么。秦皇岛很小,我们在居民楼里租了三居室办公,街坊邻居看我们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一帮男孩子在这里面做什么,他们以为我们是传销的。那时候国内在打击传销,我们想招一些技术人才又招不到。很多人都愿意去大城市,没人愿意去小城市。在这个城市,因为我们这个团队大家都是gay,找男朋友也很难找。这个城市特别压抑,大家特别害怕被歧视,所以你要是想跟一个网友聊了想见个面,大家都躲得远远的,偷偷地看你一眼,马上就跑掉了,不像现在大家都这么自然和大方,见个面什么的都ok。所以我们就觉得一个城市,大家都可能太压抑了,那我们说我们去北京试一试吧。那个时候,我就跟单位请了个假。来北京之后就一直在想怎么做怎么发展,正好这时候有个契机出现了,我记得那时候有一个特别好的朋友感染艾滋病了,他说我男朋友也感染了。我好几天都没有吃好饭,我那时候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一个艾滋病感染者,还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大概过一两个月,又一个人跟我说。我觉得他特别优秀,比我优秀多了,发展非常好,很棒,也感染了,是找一个男朋友,特别喜欢,被他男朋友感染了。那个男朋友可能也没意识到自己是感染者,所以就(发生了)没有安全措施的性行为。我觉得他的世界天都塌下来了,因为他是他们家的独子,非常的优秀,特别难过。还有第三个,一个同事。我就觉得这个东西太严重了,其实中国那个时候也才刚刚意识到,艾滋病在男同性恋人群中要爆发的这么一种趋势,所以我说,那么我们就可以做点儿什么。我们当时就是给自己定义为公益网站,我们也很希望自己跟政府合作,因为那时候我们也没有安全感,很害怕政府会以什么样的理由和借口把我们的网站关掉。因为你是同性恋网站,你说不清楚。就觉得同性恋到底是什么,那时候没有人去讨论,很多人都是带着有色眼镜来看同性恋。所以我们就说,为什么不以艾滋病作为一个契机来跟政府合作,去帮他们做事,其实也是帮自己,帮着同性恋的这个人群。然后我们就找了昌平区的疾控中心,我记得很清楚坐着公交车从立水桥,整个坐了两个小时,坐到了昌平县城,见他们那个科长。那个科长人挺好的,说耿乐你们来得非常好,说我们特别想在男同性恋人群中做干预工作,但是我们找不着同性恋在哪里,也不知道谁是。你们跟我们合作就太好了,你们了解这些人群在哪里,你们的网友就都是,要找到这些人。所以我们就帮他们宣传、干预,他们也帮我们来申请国家的项目,政府开始购买我们的服务。然后我们就动员大家去做检测,告诉大家怎么保护自己。那还是比较早期,然后昌平觉得我们做得很好,就把我们推荐到北京市,北京市的领导就开始了解我们,也开始跟我们合作,就跟北京市合作,后来又跟卫生部合作,后来又跟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跟世界卫生组织合作,合作的级别越来越高、越来越高,项目越来越多。就做得很好,那个时候其实网站不挣钱,不够我们的支出,那个时候幸好有这些公益项目,政府购买我们的服务,它可以解决一些人员的经费和办公场地的费用,那个时候我们就活下来了,就在那个节点上。2010年开始,做了两年多,全球基金我记得很清楚,一年大概可以给我们5万人民币左右,包括所有的支出。基本上能够维持我们的房租了。

纽约时报中文网:你是如何出柜的?

马保力:2012年搜狐网拍了我的一个纪录片。我正好有一个朋友认识,他就说我们网站想拍12个男人的故事,就想拍你耿乐,就说你这个很有意思,是个同性恋,又做个同性恋网站。当时我还没辞职,我还是警察的身份,然后就想拍。我说,这个影响大不大,别让我们单位都知道我是同性恋,那可怎么办,我们家里都知道了怎么办,那时候还没跟家里出柜。他说,不会的,我们这个影响力没那么大,我就让他拍了,拍完之后没想到他们就把这个推到了搜狐网的首页。那时候门户网站还是很牛的,流量特别大,好多人都在看那个搜狐、新浪和网易。那天下午,视频一放上去,我的电话就被打爆了,我所有认识的同学啊,朋友啊,都打电话过来,就说我看到你了。这时候我们单位领导也给我打电话,现在全公安局都在看你的视频。你在北京呢,你赶紧给我回来。我第二天早上买火车票就回秦皇岛,领导找我谈话,说你惹祸了,你看你自己还做了同性恋网站,这个说不清楚,一个警察还做个同性恋网站,我们讨论了一下,这样,我们也不是歧视你,或不支持你,但是我们肯定觉得这个是不好的。你要做个搜狐网,做个百度我们都支持,觉得你有才,做个同性恋网站,我们还是觉得这个有问题的,所以说,你要当警察,你就把这个网站关掉,你好好上班。如果你觉得那个是你的理想,你想把那件事做好,警察肯定就当不了了。要不这个太敏感了。我后来当时就想,怎么选择,跟家里商量,家里也不同意辞职,后来我们做淡蓝网的一个同事就跟我说,如果你继续做警察把网站关了,我们怎么办,我们这么多年跟着你做网站,我们就是为了理想和信仰,想做点不一样的事情。这句话对我还挺有打动的。我就跟单位提出辞职了,在这个节点辞职了。

纽约时报中文网:怎么会见了李克强?

马保力:辞职之后呢,我父母还是很难接受,我老妈上了好大的火,但是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他们基本上很多事情让我自己做决定,尊重我,也很溺爱我。辞职半年左右的时间,我老妈查出得癌症了,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整个半年给我父母精神上压力特别大,特别难过。2012年的时候,正好那个时候北京疾控找我们,说要开个会,就说有一个很重要的领导要接见你,我当时一直没有意识到是谁。我当时一直猜,是不是卫生部部长。但是后来我看一些领导都非常神秘,他们都说,哎,我们也不知道是谁,但我能感觉到他们知道是谁,他们很紧张。他们不说。12年年底见了李克强,还上了新闻联播,我就跟我妈打电话,说你看电视,今天晚上新闻联播有我,李克强还接见了我。那个事情是一个转折点,其实我辞职之后,全单位都知道我的事情之后,我身边的很多同事朋友他们都不理我了,都离我远远的。以前他们吃饭啊,天天都找我,以后他们就再也不联系我了,走路都躲着我走。但是李克强接见之后呢,在全公安局又成为了一个话题,说你被李克强接见了,怎么回事?他们没有意识到,同性恋国家领导还能接见他。做艾滋病,没想到国家领导还能够接受他们,就是一个很大的扭转。我老妈从那个时候才意识到,我存在的价值,所以他们就越来越自信了。我辞职以后,我父母跟我家亲戚都没有说,我妈总说出差了,(去)北京帮助维稳,都觉得没脸说(实话)。之后我妈就慢慢开始说,保力辞职创业了,互联网、做艾滋病防治。李克强接见之后,那年年底我们就做了Blued,那时候中国还没有这类智能手机上的软件。

纽约时报中文网:很多人说,李克强当时说了一句“同志们辛苦了”,是真的吗?

马保力:没有,其实就是说你们辛苦了。因为安排接见握手,大家站成一排,李克强从楼道走过来,我是第一个,李总理来我就说,你好,他说你好你好。我说我是耿乐,做男男同志网站的,通过互联网方式做艾滋病干预和防治的。他说,你们做得很好,你们辛苦了。同志们辛苦了,就是一个调侃的点。总理肯定不是说同志们辛苦了,他肯定没有这个意思。

纽约时报中文网:在过去三年里同志应用爆发式增长,具体的动力是什么?

马保力:这个市场空白,之前没有人进入,现在大家看到了很多的商机,这个人群十分庞大,消费力也很强。当然也和过去几年的创业潮有关系。

纽约时报中文网:那为什么现在有那么多人投资同志应用?

马保力:因为人们看到了同志市场的价值,他们的消费力很强,这个人群很庞大,5%,我们一直讲5%,所有的人口学都说同性恋大概占3%到10%,不同的研究方法,那我们就说取中5%,中国13亿人口,将近7000万,这是相当于一个英国,从经济的角度,我们怎么能不重视呢。他们(这一代的很多人)没有家庭、没有孩子,他们的钱更多是用于自己的消费,改善自己的生活,异性恋可能会觉得我要攒钱,我要结婚,我要生孩子,我要给孩子交学费,我生了孩子要给他买房子。

纽约时报中文网:同志应用这么火是因为现在还不够开放吗?

马保力:不能这么说。网络是给同性恋搭建了一个社交网络,是区别于常规的社会。常规的社会中,我身边有很多异性恋的同事,我们也有父母、有家人是恐同的,是不一样的生态。但是跟异性恋是一样的,现在陌陌有两亿多的用户,微信有六亿多的用户,难道就是说主流社会对异性恋歧视吗?就是满足了一些人的社交需求。

纽约时报中文网:Blued现在经营得怎么样

马保力:去年公布1500万用户,是我们自己的数字。在某些数据上已经远远超过了陌陌等主流异性恋软件,比如在线时长、用户开启次数这样一些能够体现这些产品的受欢迎程度的一些数字。总体的盘子我们肯定没有陌陌大。

纽约时报中文网:为什么Blued吸引了这么多用户?

马保力:第一我们做的比较早,第二,比较接地气,很多细节做得很到位。比如提醒功能,点赞的和评论的都会分开提醒。另外我们的用户起头就很多,所以同志社交是有一个马太效应(Matthew effect),赢家通吃,越多就越多。

纽约时报中文网:你们的盈利模式和盈利预期是怎样的?

马保力:现在还没有营收。我们2016年准备开始做盈利化的尝试,可能会从游戏和VIP的增值服务开始,还有广告,应该从这三块开始,之后可能会涉足旅游、电商,还有理财、保险类的服务。我们的成本不高,一个月很少的成本,我估计一年之后就会收支平衡或者略有盈利了。但是如果一年之后我们在国际上发展得很快,大概在国际上投入会多一点;但是我们计划是三到四年在美国上市的话,我觉得我们在两年之后也会有盈利。

纽约时报中文网:你们的用户群到底能有多大?

马保力:中国大概有7000万的同性恋,包括男同性恋和女同性恋,男女比例大概在1.2比1左右,这个跟异性恋的比例差不多,所以我觉得男同性恋在3500万到4000万左右,但其中还有一些老头啊、小孩啊,没有智能手机的,所以我们觉得大概在2000多万吧,但是未来我们还是希望在海外获取更多。

纽约时报中文网:对于中国的同性人群,像Blued和Zank这样的社交媒体是如何改变了他们在社会上的位置,这从你们的应用上有什么具体的体现?

马保力:大家可以依托互联网找到和自己一样的人和爱情,在没有互联网的时候,这个需求是很难实现的,大家只能到厕所的墙上写电话号码,或者去公园,或者去浴池,都是一些不太阳光的角落里去交友,我们让大家的交友更阳光。二是面向社会的反歧视宣传,我们发展很快,拿到了很多投资,媒体报道很多,就会有很多不了解这个群体的人,说原来有这么多人,原来他们长这个样子,他们很努力,他们也可以上市,可以让同志人群从地下浮出水面,活得更有尊严。

纽约时报中文网: 比方说呢?你们Blued具体做过什么来实现这些?

马保力:我们前一阵子和淘宝合作送同性恋去美国结婚的,就是在我们的软件上征集情侣报名,有两千多对报名,之后评选出七对,媒体曝光,在互联网上视频病毒传播,来显示同志情感的美好,很多同志看了都说我要找个男朋友要去国外结婚。

纽约时报中文网:从网络上来说对同性恋的态度开放了有多少,目前仍然面对的主要限制是什么?

马保力:我觉得现在和异性恋差不多,异性恋可以在网上获取的服务,同性恋也基本上都能获取到,从婚恋上来说,我们这个产品做到的其实和异性恋社交媒体一样的。在我们的软件里不用担心歧视和害怕,因为这个是一个自己的王国。

纽约时报中文网:政府是如何来约束你们的内容,对你们又有什么样的要求?

马保力:面对的限制可能是我们还无法大面积地做广告、推广,会担心会刺激到一些人,还是有很多人对这个群体是有深深的敌视的。他们不了解,看到影视作品里那种娘娘腔、变态的形象,还是很排斥。我们其实希望从政策上和法律上能更明确地保护同性恋的权利,比如有妇女儿童保护法,对残疾人的保护法,但是在不同性取向的人群还没有真正的文字写入国家法规里面。政府对我们没有特别的要求,对异性恋社交媒体的要求一样,不能有反动、不能有色情、不能有违法。没感到有更严格的监控。

纽约时报中文网:习近平上台以后,这种在社交媒体上的开放程度是更大了,还是限制更大了?

马保力: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整体我感觉是在往前发展。

纽约时报中文网:有传言说,会有人利用同性社交应用进行毒品交易、组织性派对,你们的平台上有这样的情况吗?是否有人通过你们的应用来交易毒品或组织性派对?

马保力:所有的社交应用,不管同性恋、异性恋都面临这样的问题,包括百度,淘宝还有假货呢,百度还有假药呢。但是我们的管理非常严格,朝阳区公安局点名说Blued做得太好了,在社交网站里面、婚恋网站里面做得最严格最好的。他们看了我们的后台,非常严格,所有的东西都是先审核后显示。首先机器排除百分之八十以上,“性爱”、“吸毒”、“溜冰”,首先机器已经把这些信息扔掉了,扔到外太空了。还有的就是人工审核,24小时,三个班,人工审核。

纽约时报中文网:有人批评陌生人社交应用就是约炮的,你们能控制约炮吗?

马保力:我们不控制约炮,我们不觉得约炮是坏事情,两个成年人之间的性应该是自由的和快乐的。只要他注意保护自己,没有伤害第三方,没有违法。但是我们觉得一个软件只是大家用来约炮是有问题的,在上面沉淀的时间很短,我认识你,我喜欢你,加微信吧,马上就到微信上约去了。所以我们现在更多提供内容、未来还要提供服务,像旅游啊、结婚啊、代孕啊这些服务。还有内容,大家可以在上面看小说啊,大家可以在上面聊天啊,有一个社区可以在上面玩游戏啊,约炮不是最重要的,这样数据才会更漂亮,挣钱才会更好挣。

纽约时报中文网:手机实名制,怎么能够保障用户信息不遭泄漏?

马保力:我们的技术还是很强的,我们的技术都是百度的大牛。我们的加密算法很厉害,你可以把我们的数据盗走,但是这个数据是加密的,只有我们能破译。我们对用户也没有要求实名或者必须上传自己的真实头像,给用户选择权。如果你担心手机实名,可以用邮箱。

纽约时报中文网:通过你们平台认识的同志情侣大概有多少?

马保力:挺多的,我们没有统计具体数字。

纽约时报中文网:同性恋员工的比例是多少?

马保力:员工总数为105,同性恋员工的比例大概在80%。

纽约时报中文网:争取政府支持和服务同志群体两者是否有矛盾?

马保力:我倒是觉得我们其实是一个桥梁和纽带的作用,我们有机会跟政府合作、对话,是很好的,是有效果的。有很多的NGO,他们有不同的背景,比如有些就是做权利的,他要到街头去搞活动啊,起诉教育部啊,他要去做这样一些推动,这是他们的工作方式。那我们更愿意以对话、合作和教育的方式让政府尝试做一些改变。

纽约时报中文网:那么,公益和商业运作是不是有矛盾?

马保力:是相辅相成的,中国社会的稳定肯定对中国经济是有促进和发展的保障,如果同性恋们都得艾滋病了,那我做社交软件谁来用啊,大家都死掉了,没人用了,没人去消费,没人去旅游,大家活得都不开心,大家每天都拿钱去治病了。如果中国社会都歧视同性恋,政府觉得是肮脏的都去打击,我们怎么能做大,别说上市,还拿投资,投资人敢给我们钱吗?他们不敢。

纽约时报中文网:同志群体真的是像你说的那么有钱吗?一些调查显示中国的同志总体没有那么富有,有人说粉红经济泡沫很多。

马保力:当然,美国的Grindr做得很好,他们已经商业化好多年了。我们会比它挣钱。




作者:曹莉,纽约时报中文网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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