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眼中的自己与时代:独家“绝版”照片,铅华洗尽追忆!
杨绛眼中的自己与时代:独家“绝版”照片,铅华洗尽追忆! “我不是专业作家;文集里的全部作品都是随遇而作。我只是一个业余作者。” 2004年,先生93岁,她的文集第一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齐。 这是先生文集自序中的第一句话,朴实无华,谦虚自在。 这部文集,到2009年,共印了3次,印数8000册。 《文集》除了先生的作品外,还有许多不为外界所知、也无在外界流传的珍贵图片资料,可谓”绝版“。 很自豪,我是这8000位文集持有者之一。 今天,特将《文集》中的部分珍贵图片资料“独家“发布出来,回味精彩,纪念先生,分享大家。 我从小语文不好,所以,到现在,连一个文学爱好者也不敢当。 中年之后,奋力而为,胡乱涂鸦,随感而发,写点东西,到处乱发,以求批评,应者寥落,自然难登大雅之堂,更难入神圣的文学殿堂。 好在,我和先生有一个共同点,从小爱读书,嗜书如命,三日不读书而不知肉味,却难比先生,至今一无所成。 昨天,惊闻先生噩耗,犹如惊天霹雳。再看先生一生,再品其中文味,朴实无华,娓娓而来,隽永深远,非大家、大师难为,亦知己短! 先生生于1911年7月17日,2个多月即武昌首义。 从出生到昨天凌晨离世,先生一人而经三朝,历二世,一波三折,起伏跌宕,成为百年中国最具代表性的见证者之一,身刻历史年轮,血流华夏荣辱,一人时代,时代一个。 期间,中国山河破碎,历经苦难,奇峰异出,英杰掠空。 先生家族世居无锡,出身名门,门第书香,人才辈出。 父杨荫杭,最早的反清革命运动著名人物之一。之后,又成为名震上海的大律师。先生之父,秉公执法、不畏权势,深受人们敬佩。 母唐须荌,大方贤惠,知书达理。 先生叔辈杨荫榆、杨荫浏等人,兼一时之俊彦,当世之英才。先生姑母杨荫榆乃中国第一位女大学校长。 先生年幼,其父就特别钟爱,因身材短小,爱猫的父亲笑说:“猫以矮脚短身者为良,”戏之为“矮脚猫”。 先生少即聪慧,学业精良,受父影响,迷恋书香,视读书为最大爱好与快乐。 年少时,先生之父曾问她:“阿季,三天不让你看书,你怎么样?”她说:“不好过。”“一星期不让你看呢?”她答:“一星期都白活了。”说完父女会心对视。 求学时,先生得老师雅评“仙童好静”。在英才济济的东吴大学,才貌冠群芳,一时求者鹜,得“才女“、 “笔杆子”之美誉。 而不为人知的是,先生少时就多才多艺,喜音乐,会弹琴,善吹箫,工昆曲。 先生自谦为”业余作家“,但是,正是这样一位“业余作家”,她的译作《堂吉诃德》,公认最优秀翻译佳作,迄今已累计发行70多万册。 她早年创作的剧本《称心如意》,被搬上舞台长达六十多年,至今还在公演。 她93岁高龄时,为完成女儿心愿,写了回忆一家三口数十年风雨生活的《我们仨》,风靡海内外,再版达一百多万册。 她96岁时,成书哲理散文集《走到人生边上》引起轰动。 其实,先生才华,年少锋芒。 1934年,出国留学前夕,为了赶时间,先生老师、大散文家朱自清同意先生用一篇小说《璐璐,不用愁!》代替大考。 结果,这篇小说被朱先生投给《大公报·文艺副刊》,成了先生第一篇创作并公开发表的小说,还被林徽因编入《大公报丛刊小说选》。 这篇小说也成为先生文集的第一篇作品。 抗战时期,先生身居“孤岛”上海,经济拮据,辞退保姆,甘当“灶下婢”,并兼做家庭教师,还做了一段时期上海振华女校的校长,并开始致力于创作,写作剧本来补贴家用。 1942年冬,先生作品《称心如意》,被大导演黄佐临看中,一炮打响,相继公演于上海,一时盛况空前,甚至名盖钱钟书。 1946年2月,《围城》在郑振铎主编的《文艺复兴》上连载后。 人们问:“钱钟书是谁?” 人答:“先生的丈夫。” 该作被剧作家李健吾高度评价,被誉为世纪著名剧作家丁西林之后,中国现代文学中喜剧的第二个里程碑。 1945年,夏衍看了先生的剧作,顿觉耳目一新,说:“你们都捧钱钟书,我却要捧先生!” 先生最早之译作,其实,也是偶得。 一次,先生到钱钟书老师叶公超家吃饭。 饭后,叶先生让她翻译一篇政论。 先生英文虽棒,也从未学过、做过翻译。 但是,交稿时,叶公超却连连称赞“很好”,推举发表到《新月》杂志。 从此,先生一发不可收拾,走上了翻译之路。 此时,先生的译作,就得到了大翻译家傅雷的好评。 1958年,先生已47岁,还开始学习西班牙语,并翻译西班牙不朽名著《堂吉诃德》。 1978年,《堂吉诃德》中译本出版时,正好西班牙国王访问中国,邓小平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了西班牙国王。 在20世纪50年代,著名美学家、翻译家朱光潜在回答学生提问时说,中国的散文、小说翻译“先生最好”。 先生之大作,文以载道,文已成史,记录变迁,反应时代,尤其描写了极“左”思潮下乃至“文革”中知识分子命运。 《干校六记》,胡乔木评价:“怨而不怒,哀而不伤,缠绵悱恻,句句真话。” 《干校六记》早就被译为多国文字,产生了广泛影响。 英国《泰晤士报·文学副刊》评价:“20世纪英译中国文学作品中最突出的一部。” 1988年,先生唯一的长篇小说《洗澡》,亦是先生文学创作的一个顶峰。 著名文学家施蛰存评价:“半部《红楼梦》加上半部《儒林外史》”,并说“(先生)运用对话,与曹雪芹有异曲同工之妙”。 先生却自谦道:“《洗澡》是我的试作,我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写小说。 先生还说:“我年近八十,才写出一部不够长的长篇小说;年过八十,毁去了已写成的二十章长篇小说,决意不写小说。“ 先生当然是说到做到的人。她的文集中,只有一篇长篇小说,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洗澡》。但就这一篇,已奠定她在文学史上的地位。 先生的 “试”,从散文、翻译到剧本、小说,每试即拔头筹,每试即开先河。 这个“试”是一种从容不迫的平常心,没有一丝跳着跑着争名夺利的浮躁。 然先生最令人羡慕的,乃其爱情与婚姻。 才子与佳人已是千古绝唱,神仙伴侣,那就是人间少有了。 先生曾有篇散文名为《隐身衣》,文中直抒她和钱钟书最想要的“仙家法宝”莫过于“隐身衣”,隐于世事喧哗之外,陶陶然专心治学。 “蔚然而深秀”遇上“小巧玲珑而又活泼机灵“,”大家闺秀“遭上”世家弟子“,碰出了无限的火花,铸就了稀有之爱情传奇。 为了爱情,先生却甘做钱家“灶下婢”。 1935年,钱钟书与先生在无锡七尺场钱府举行正式婚礼。 结婚不久,他们便结伴到英国牛津大学去了。 在牛津,为了钱钟书,她甘愿只做一个旁听生,带孩子、照顾钱钟书。 每当钱钟书被灯泡坏了等生活琐事困扰时,先生总是说“不要紧,有我呢”。 就连钱钟书因为枯燥不喜欢而考不及格时,也是先生帮助他复习过关。 可以说,先生一生,家是核心,是事业。所以,先生说自己是“业余作家”,也是事实。 自从嫁给钱钟书后,先生一直甘愿做“灶下婢”,不辞辛劳地操持家务。 以至心疼女儿的父亲不免有不平地说:“钱家倒很奢侈,我花这么多心血培养的女儿,就给你们钱家当不要工钱的老妈子!” 钱之母亦感慨:“笔杆摇得,锅铲握得,在家什么粗活都干,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入水能游,出水能跳,钟书痴人痴福。” 1938年,先生和钱钟书携女儿提前回国。此时,先生之父母先后去世了。 此后,两人相依为命,颠沛流离,一度生活艰难。 钱钟书专心在外工作养家,先生则包揽了一切杂活,成为守望家园的园丁,无怨无悔,并以惊人的胆识保护丈夫的手稿。 1945年在上海,先生遭在日军传唤,她拼命地把钱钟书《谈艺录》手稿藏好, 而钱钟书的短篇小说集《人·兽·鬼》能保存出版,也是由于先生 “在兵火仓皇中录副,分藏两处”。 该书出版后,钱钟书用英文写下了一句耐人寻味的名言:“赠予杨季康——绝无仅有的结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妻子、情人、朋友”。 上世纪60年代,先生和钱钟书同在中国社科院上班,每天,他们各自挂着自己精心制作的牌子,并用毛笔工整地写上“资产阶级学术权威”等罪名,然后,穿上绳子各自挂在胸前,互相鉴赏。 在被批斗日子里,他们一同上下班,互相照顾,走时肩并肩,手挽手,被学部的人誉为“模范夫妻”。 他们在这场灾难中不消沉,不畏缩,不卑不亢地做人。 1994年,钱钟书住进医院,缠绵病榻,全靠先生一人悉心照料。 不久,女儿钱瑗也病中住院,与钱钟书相隔大半个北京城,当时八十多岁的先生来回奔波,辛苦异常。 钱钟书已病到不能进食,只能靠鼻饲,医院提供的匀浆不适宜吃,先生就亲自来做,做各种鸡鱼蔬菜泥,炖各种汤,鸡胸肉要剔得一根筋没有,鱼肉一根小刺都不能有。 这一年,在先生力促下,钱钟书编定了自己的《槐聚诗存》,先生把全书抄完后,钱钟书拉起妻子的手说:“你是最贤的妻,最才的女! 没有杨绛,也许就没有钱钟书的巨大成就,这毫不夸张。 杨绛塑造了钱钟书;当然钱钟书也塑造了杨绛,二者互相建构,终至圆满。 钱钟书的光芒太耀眼,几乎遮蔽了杨绛的才华,但后者安之若素、娴静内敛的姿态,却反而令其背影愈发高大,令人肃然起敬。 先生一生爱国,祖国解放后,亦是欣喜至上,以为盼望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然而,出乎意料,好不容易走过列强凌辱、动乱艰辛的旧时代,迎来的却是阴云遮天,乌云密布,又一次身心考验,成为先生心中难以磨灭的情思。 面对遮天蔽日的苦难,日复一日的羞辱,日甚一日的绝望,她不动声色地坚强,润物无声地反抗,内心强大得像海洋。 学生控诉、大会小会自我批评、无理辱骂,无法辩驳,无处诉说,只能默默忍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文革初期,先生甚至被剃了阴阳头。 面对奇耻大辱,先生泰然处之,幽默自嘲:“小时候老羡慕弟弟剃光头,洗脸可以连带洗头,这回我至少也剃了半个光头。果然,羡慕的事早晚会实现,只是变了样。” 戴高帽,游街,每天挂着牌子去挨批斗。 群众分给她的任务是清洗厕所,污垢重重的女厕所被她擦得焕然一新,毫无秽气,进来的女同志都大吃一惊。 先生特意把便池帽也擦得一尘不染,闲时,就坐在上面掏出书看,倒也无人打扰。 先生的散文集《干校六记》和小说《洗澡》,就是反映这一段“政治生活”的代表作。 十年文革,钱杨夫妇备受折磨,亲人离散:先生最亲的小妹妹杨必被逼得心脏衰竭辞世,女婿王得一也在批斗中不堪受辱自杀,但是,沉重的伤悲未把两人压垮。 在此期间,钱钟书仍写出了宏大精深的古籍评论著作《管锥篇》,而先生也完成了译著讽刺小说的巅峰之作——八卷本的《堂吉诃德》。 从干校回来八年后,先生动笔写了《干校六记》,名字仿自沈复的《浮生六记》,记录了干校日常生活的点滴。这本书自1981年出版以来在国内外引起极大反响。 胡乔木很喜欢,赞赏先生文字朴实简白,笔调冷峻,无一句呼天抢地的控诉,无一句阴郁深重的怨恨,就这么淡淡地道来一个年代的荒谬与残酷。 祝福先生 在饱尝生活磨难之后,先生仍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态度,心中无怨亦无恨。 “ 哀而不怨,悲而不伤 ”,这就是杨绛。 及至晚年,生活安定下来了,却又遭受丧父亡女之大劫。 1997年,被先生称为“我平生唯一杰作”的爱女钱瑗去世。 一年后,钱钟书临终,一眼未合好。 先生附他耳边说:“你放心,有我呐!”钱钟书这才溘然长逝。 先生内心之沉稳和强大,令人肃然起敬。 “钟书病中,我只求比他多活一年。照顾人,男不如女。我尽力保养自己,争求‘夫在先,妻在后’,错了次序就糟糕了。” “钟书逃走了,我也想逃走,但是逃到哪里去呢?我压根儿不能逃,得留在人世间,打扫现场,尽我应尽的责任。” 丧夫亡女之痛缓过来之后,先生以92岁高龄重新开始,开辟了人生又一个春天。 “以致年寿越高、名气愈炽。拨开历史浮华,人们蓦然发现,原来,她才是真正的一代才女。“ 为帮女儿完成心愿, 2003年,《我们仨》出版问世,写尽她对丈夫和女儿最深切绵长的怀念,感动了无数中国人。 先生说:“我们仨失散了,留下我独自打扫现场,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 2007年,先生以96岁高龄,令人们意想不到地是,一本探讨人生价值和灵魂去向以及对世事理解和洞察散文集《走到人生边上》,又出版了。 评论家称赞:“九十六岁的文字,竟具有初生婴儿的纯真和美丽。” 2003年,3卷《容安馆札记》,178册外文笔记,20卷的《钱钟书手稿集·中文笔记》……问世。这是先生整理钱钟书留下的7万余页手稿与笔记的成果。 先生还以全家三人的名义,将高达八百多万元的稿费和版税全部捐赠给母校清华大学,设立了“好读书”奖学金…… 先生曾对上海一家媒体说:“自己很好,很乖,虽然年老,不想懒懒散散,愿意每天都有一点进步”。 先生每天都用小楷,抄写钱钟书的《槐聚诗存》,由此“感觉每一天都是新的”。 先生曾借英国诗人兰德那首著名的诗,写下自己无声的心语:“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 百岁寿辰时,先生感言:“我今年一百岁,已经走到了人生的边缘,我无法确知自己还能往前走多远,寿命是不由自主的,但我很清楚我快‘回家’了。我得洗净这一百年沾染的污秽,随时准备回家。” 先生80寿诞时,画家苗地为其画像,夏衍题词:“无官无位,活得自在,有才有识,独铸伟词。 先生一生绝好概括,无出其左。 先生,爱生活、爱读书、爱写作、爱探险,洞察世事、处事机敏、。 先生,爱父母、爱丈夫、爱女儿,百折不挠、笑面人生,可谓真正的“女强人“、”女汉子“。 先生式的智慧,先生式的温情,先生式的坚韧,使我们看到当世之最稀缺的东西,构成了先生的独特魅力,传递出先生独特价值,使后人嘘唏感叹。 先生百年,智慧人生、传奇人生,一个时代,时代一个。
小时候先生与小朋友合照
先生少时玩耍
《我们仨》手稿
先生年轻时
钱钟书年轻时漫画
年轻时合照
与钱钟书三里河寓所外散步
与友北大合照
钱瑗手迹
游伦敦
北京三里和寓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