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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松山高中》StunningKat(师生、年下、清新)

2016-02-24 菠萝笔记丨耽美小说推荐
  新一期的小说转载来啦!  这次菠萝君为大家带来的授权转载小说是StunningKat的《松山高中》  这是一篇年下师生文,受为了照顾患癌症的父亲,放弃读博来到故乡松山当高中班主任,碰到父母双亡、曾是不良少年的优等生攻,在双方一步步了解中攻喜欢上了老师受。小说文风清新,人物形象塑造得很生动。  回复“xs松山高中”查看小说推文~


松山高中作者:StunningKat


01.


宋清让祖上三代都是读书人。

他的太爷爷曾是清朝末年的一位普通书生,家里给钱捐了个小官当着。后来清朝覆灭,太爷爷带着宋家上下几十口子人,举家迁徙到了松山这一带。

宋清让的爷爷则是那一代里最小的儿子。他一生只会读书,才华横溢,满腹笔墨。本想着读书人安稳,可惜那年代动荡,他一生不得志。解放后,好不容易看见点出头的希望,又撞见文革。被抓着错处批斗了几个月,实在没抗住,跳了江。


那时候宋清让的父亲也还很小。

等他父亲到了考大学的年纪,高考正巧也恢复了。他的父亲苦学几年,考上了名牌大学的中文系。那年头不流行离家打拼,再加上他母亲不愿意离开松山,所以他父亲毕业后就回了老家,在当地的大学里当中文教授。

不知是不是宋家骨子里带着读书人的书卷气,这祖上三代,别的不谈,读书倒是个顶个的厉害。


宋清让的前二十来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他毕业于名校的历史系,本科毕业后保送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又到北大读博士。原本准备留校,可是就在他决定留校的前夕,他母亲的一个电话打来:远在松山老家的父亲患了癌症。

父亲生病,身为宋家独子的宋清让不可能不侍奉在侧。所以他放弃了留校机会,毅然决然地回了松山。



回松山的那天,火车站的天还是雾蒙蒙的。

松山是中部偏南的一个小城市,虽然名字叫松山,却没有山。这里只有一条大江的小小支流——姑且算做江流,当地人叫它筠水。


宋清让坐着出租车回来,母亲在门口迎他。他们家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段有一处平房,前面是一条小商业街。

虽然这些年松山市政府忙着建新房修大路,也许很快就要拆到他们这一片。不过在这闹市之中,他们仍是住得悠闲自在。


“在门口等了好久,你终于到了。”宋母笑着迎他进门。宋母也是读书人,读过大学,后来嫁进宋家后就一直在家中相夫教子。宋清让长大后她也闲来无事,就给杂志写写散文撰稿,生活过得很有味道。

“妈。”宋清让拖着行李箱,抱了抱他的母亲,问:“爸呢?”

宋母说:“在里头呢。你这次回来,他心里可高兴得不得了。”

宋清让笑了笑,朝屋里喊了一句:“爸,我回来了。”

宋父应了一声,拄着拐杖从屋里踏出来。

宋父大名宋丰岩,年过花甲的老人,即便罹患重病,却还是精神矍铄,双目炯炯。

“你妈把饭都做好了,先吃饭吧。”宋父见他有话要说,又风尘仆仆,便想让他先歇歇。


吃过饭,宋清让站起来要收拾碗碟,被宋母拦下:“我来洗吧,你和你爸好好聊聊。”

宋清让便坐下,给他父亲斟了杯茶。茶是他从北京带来的铁观音,新年的,味道甘醇。


“留校是多好的机会,何必大费周章地回来。”宋父道:“我这病不是什么要紧事,做个手术,摘了肿瘤,还能多活不少年。”

“咱们家的亲戚大多都搬走了,如今还在松山的也就二叔一家。我妈一个人年纪也大了,哪能照顾您周全?到时候再把自己累坏了。”宋清让说:“我回来又能照顾您,也当个老师,在家乡,日子还是舒心些。”

宋父点点头,道:“对了,松山高中的赵校长前两天刚刚回话。他看过了你的资料,非常欢迎你去教书。”

宋清让松了一口气,说:“我原本还担心校长觉得我没有教学经验,会一口回绝我。”

“像你这样的学术水平,老赵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教书么……多和有经验的老师学一学。”宋父道。

宋清让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年纪再长还是个学生。在大学里读了这么些年,一眨眼要换了角色,还真是不太习惯。”

宋父和蔼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道:“不着急,慢慢来。”



宋父在炎热的暑假里住进了病院。宋清让在家里休息也没过几天,开学季到了。


松山的夏天很热,即使进入了九月,太阳也还是毒辣辣地晒烤着地面,唯有树下能寻得几处荫凉。

宋清让骑着宋父常用的那辆自行车,把东西放在车头,一路骑着车往松山高中去。

松山高中离市区有些远,骑车要二十分钟左右。他没拿捏好时间,到了松山高中门口时,正好听到教学楼里悠悠响起的上课铃。


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他慌慌忙忙地在车棚里停下车,连车都没锁,往教学楼里跑过去。

开学前校长和教务处的同事分明带他去看过高二四班的教室的,可宋清让在教学楼里转来转去,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愈发焦急。

教学楼里空荡荡的,连个扫地的大爷也没有,问都没处问。


宋清让一晃眼,看到不远处有个穿着校服的高个子学生正往楼上走,情急下喊道:“哎,同学!”他一边追过去,一把拉住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同学,你、你知道高二四班在哪吗?”

那学生站在台阶上,摘下半边耳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有点奇怪地打量着这个问路的男人。

“我是高二四班的新班主任,可是……”宋清让有点窘迫地解释道:“我找不到路。”

学生又打量了他一会儿,慢悠悠开口:“三楼左转,第一个教室。”

“谢谢!”宋清让道过谢,急急忙忙地冲上了楼梯。


上课铃响起后十分钟,宋清让终于踏进了高二四班的教室。

这个班是高二才新分的文科班,连班长的人选都还没定下。现在不见老师,都在三三两两地讲着小话。

“抱歉,我来晚了。”宋清让走进教室,没有过多解释,先向他的学生们道了歉。

讲台下停了声音。


“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我叫宋清让,你们叫我宋老师就可以。”他找到粉笔,背身在黑板上写下了“宋清让”三个字。

他自小学习书法,长大后也没落下,写得一手好字。虽然是头一次拿粉笔,那字迹仍是劲瘦清俊,字如其人,十分好看。

有性格开朗的学生在底下感叹:“哇,宋老师,您字写得真好,语文老师吧?”

宋清让笑着摇摇头,说:“不是,我教历史。”

班里有五十个人,宋清让没再多做自我介绍,从包里拿出名册,一个个地开始点名。


“于瑞喜。”

“到!”

“王欣。”

“到!”

“盛安。”

讲台下无人应声,宋清让抬头看了看,又叫了一遍:“盛安?”


“到。”

这声到却不是来自教室里,而是从门口传来的。

宋清让循声看去,一个高个子男生正两手插兜,侧背着书包,笔直地站在教室门口——正是刚才在楼梯上,被他拉住问路的那个。


宋清让看了看名册,又看了看他,问:“你是盛安?”

男生点点头,问:“我能进教室吗?”他伸头看了看黑板上的“宋清让”三个字,接着说:“宋老师。”

宋清让恍然,“哦,进来吧。”


盛安走进教室,班里的女孩儿们看着他,好几个都在窃窃私语。

他却仿佛没有看到一样,径直走到窗边最后一个座位坐下,随意将书包塞进课桌里,然后一言不发地看向讲台。

名字正好点完,盛安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排在名册上的最后一个,宋清让核对了一下出勤情况,然后合上了花名册。


“那我们先开始上课吧。”宋清让说。



02.


宋清让喜欢历史。

父亲是知识分子,考大学时,并没有因为可能不好找工作而阻止他报考历史专业。

他也一学就没停下,学术上非常优秀,导师是社会科学院的院士,更是将他当做得意门生。当初他放弃留校机会时,他的导师还向他打了包票,若是想回北京去,只管回社科院找他。

是以即便没有念过师范,高中历史课本上的每一个知识点,宋清让都能在脑子里拓展出几十个旁支。


这是他来到松山高中的第一节课,他不想讲得太死板,便没有照着教学大纲来,而是挑了两个知识点,讲了几个有趣的小故事。

学生们都很喜欢听,讲台下连往常最调皮的同学都听得津津有味。


盛安是个例外。

兴许是由于走进班里之前就有过一面之缘,宋清让多少有些注意他。

这个比自己还要高的学生,似乎是游离于课堂之外的。好像他原本不该在这所学校里,而是被他们穿着的这套宽大蓬松的校服所禁锢住了。

这奇怪的感觉令宋清让对盛安有些好奇。


下课后,宋清让走进办公室,高二年级组的几个班主任都在。

“哎,宋老师,您来啦。”

“你们好。”宋清让问:“都刚刚下课回来吗?”

“对呀,第一节课都是班主任上嘛。”说话的是一班的班主任李倩。

在开学前的校会上,宋清让已经见过高二年级组的所有老师。虽然和他们还不熟,但彼此间客客气气的,办公室氛围倒也融洽。

“四班好带吗?这可是上届高一分班考下来的最优秀的文科班,有四十多个女生,应该挺好管的吧?”李倩的座位正在宋清让旁边,她滑动转椅,凑过去问。

宋清让点点头,说:“都挺安静,不费事的。”

李倩重重的叹了口气,一点最优教师的气质都没有:“那多好呀。哪像我,带个理科班,最皮的全在我班里了!”

另一个教理科班的罗老师调笑道:“哪有你治不了的学生呢,要不了一星期,绝对全都老实了。”

“对呀,哈哈!”其他几个老师都跟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宋清让其实不太擅长这些交际场合,就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整理办公桌。

翻到花名册时,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遂转头问道:“对了,李老师,我班上的那个盛安,你有印象吗?”


“盛安啊!”

“认识认识,这学生很打眼的。”

“啧,以前好像是老王他们班上的吧?”

“对对对,就是那个,长得可俊了,啧啧!”

一瞬间,办公室里的几位老师都来了精神,其中一个更是坐着转椅都要绕过来,说:“宋老师,你也觉得他挺惹人注意吧?”

宋清让想,八卦果然是办公室和谐的必备利器,当下有些哭笑不得:“我觉得他看起来有点成熟,不太像高二的学生。”


李倩说:“哎呀,他今年都十九岁了,大别的同学一两岁呢。”

办公室里老师们开始七七八八地谈论着盛安,上了年纪,正在备课化学的老王更是被他们拉着大讲特讲。宋清让就在一边仔细听着,也终于零零碎碎地拼凑起了一些有关盛安的事。



盛安是松山人。

七岁那年,他父母开车带他出城,遇到连环车祸,全家只有他活了下来。大概是太小的时候眼睁睁地失去双亲,没有得到应有的心理辅导不说,监护人又只当他是个累赘,对他不好。

所以他的性格有点孤僻,每天都像揣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话也很少。

初中时正逢青春期也没人管,叛逆得不得了,是学校里最让老师头疼的混小子。后来到了初三,校长看他父母双亡实在可怜,万难下只给他办了休学,并没有劝退。一年后他回来,重新读了一年初三,才再上的松山高中。


“原来是这样才比同龄人晚了两届,”宋清让问:“那他成绩还好吗?”他来松山高中前潦草翻过学生资料,但对于成绩实在没什么印象。

“成绩特别好!”李倩眼睛一亮,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翻找到属于盛安的那一列,指给宋清让看:“你看,这是他高一下学期的成绩,基本都在年级前五十,连偏科都没有,好得很。”

宋清让顺着李倩的手指看到那一溜数字——的确成绩很好。并且不仅仅是文科,理科也基本上都在年级上名列前茅的位置。

李倩把本子收好,老王拿着搪瓷茶杯踱步过来,对宋清让说:“这孩子虽然性格差点,不爱和人沟通。但脑子聪明,老师同学有什么需要的,他都会帮忙。他家庭状况这样可怜,课上课下的,宋老师,你也多多照顾他吧。”


宋清让点点头,拿钢笔在花名册上的“盛安”两个字旁边做了个小记号,说:“我会的。”


正式开学的这天,学校上午办完开学典礼,下午三点就放了学生回家。

宋清让在办公室里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一个小时又过去。松山这边虽然太阳落得晚,但已经不比正午那样日头毒辣了。

他拿着车钥匙走到学校外的车棚里,看着空空荡荡的车棚,傻了眼。


——车呢?


宋清让又来回走了两趟,最终确定:车是真没了。

他才想起来早上急急忙忙赶来时的确没来得及锁上车,一整天了,也没记得下来车棚看看。

他站在车棚跟前,懊恼地叹了口气。车丢了是其次,他连松山高中附近的公车站都不知道在哪里,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下午四点多正是出租车要换班的时间,车也不好拦……


“宋老师?”

宋清让正在车棚前发愁,听见有人叫他。他转身,见是盛安站在不远处,正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


盛安是真的很高,比一米八的宋清让还要高一点。他肩膀很宽,手臂上有隐隐约约的肌肉线条,所以看起来虽然瘦高,但很精实。

“你怎么还在学校?”宋清让应了一声,接着问道。

盛安顿了顿,说:“刚练完跆拳道。”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大概是练完之后大汗淋漓,所以潦草冲洗过。


盛安是来车棚拿车的,他把书包放进自行车前的篓子里,弯腰去开锁。

宋清让站在一旁,随口问:“盛安,你知不知道附近公车站在哪里?”

盛安本来都已经骑上车准备走了,听见宋清让这样问,又跨了下来,说:“在学校背后的一条小路上。但不太好找,我带您去吧。”


松山是个小城市,不比大都会那样摩登喧闹。

松山高中远离市中心,人更少。这里路边的麻雀都不怎么怕人,一定要行人走得很近了,才会猛地一下扑棱着翅膀飞走。

背后的小路两边,种植着年岁很久的大树。其中有几棵经年累月地朝相反的方向生长,到了连枝桠都交错在一起。

小路也很窄,弯弯绕绕的,一眼看去,甚至望不清来路。

盛安推着车,宋清让走在他身边。两个人的脚步不太默契,一左一右,和枝叶中的蝉鸣交响。



“盛安,你不太喜欢说话?”

原本以为一路会相对无言,宋清让却偏偏问了一句,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盛安推着车,说:“还好。”

“看你上下课也都不说话的,和班里同学还不熟吗?”宋清让的语气温和,眼角带着清浅笑意。两人走在一起,他不像是盛安的老师,反而像是个哥哥。

盛安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没做声。

宋清让想起李倩说过的话,也不介意有没有得到回应,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盛安聊着天。

盛安答得上来的,就简单说几个字,答不上来的,就索性沉默。

一路下来,两人倒也慢慢习惯了。


有微风习习吹来,夏日的青草香气和着宋清让身上干净的肥皂味道,轻轻地拂过盛安的鼻端。少年眯着眼睛看了看不远处的公车站牌,说:“宋老师,车站到了。”

“看到了,”宋清让说:“谢谢你,麻烦你多走这一段路。快点回家吧——明天不要迟到。”

盛安只是点点头。

宋清让便快步往车站走去,身后的盛安却一下叫住了他:“宋老师!”

他回头,问:“怎么了?”


盛安抿了抿唇,说:“学校的车棚是外租的,您以后在那里停车,记得上锁。”

宋清让一笑,“我知道了,谢谢。”


03.


开学后的时间在学生眼里总是漫长,但对老师来说却很快。

学校里的学生渐渐地抛却了暑假的疯闹,慢慢收心。

宋清让的新手教师生涯也步入正轨,他脾气好,说话又知道窍门,班里的同学都很喜欢他。


高中二年级,正是熟悉了高中,又还没感受到高考压力的年级。男女比例2比20的文科班里洋溢着的文艺气息和少女情怀更是溢于言表。

班里有哪个女孩儿在恋爱的,宋清让心里其实一清二楚。但只要不影响到学习,他一般不做声。


盛安就没有那么悠闲了。

少女们总对成熟些又有点神秘的男孩儿青睐有加。盛安外形帅气,运动神经发达,虽然平时像头独狼似的一点也不合群,又成天冷着脸,活像块冰山,也还是有数不清的学姐学妹前仆后继。


某天下午,宋清让抱着一沓历史作业从教学楼中穿过,经过食堂旁边的小楼梯时,本来要上楼,忽然听见楼上有女生正在表白的声音,他连忙停住脚步,站在楼梯口。



“盛安,我喜欢你!”

宋清让点点头,心里很是敬佩。这年头,有胆子不借用社交网络而是当面告白的女生已经不多了。

“噢。”

“呃,那……你是同意了吗?”女生等了半晌,只得到一个“噢”,于是试探着问他,话中带着小小的欣喜。

“没有。”盛安说:“我不喜欢你,对不起。”

女生没说话,愣了一会儿,哭着从楼梯上跑下来,推门走了。


原本站在楼梯口的宋清让却是急急往后一躲,结果没站稳,一屁股摔到了地上,抱了一怀的作业撒得满地都是。

盛安本来要接着上楼,听到响声,探头一看,见宋清让正尴尬地抬头看着他。


“宋老师。”盛安从楼梯上走下来,“您怎么在这里?”

宋清让蹲在地上捡作业。

盛安原本在一旁插着兜站着,过了一会儿,也蹲下来帮他捡。


宋清让心里是挺可怜盛安的,办公室里的老师也都说对这孩子要好好照顾。

但他不想把这种情绪放出来给盛安知道,在他看来,挂在嘴边的同情与怜悯对盛安来讲也许会是二次伤害。

所以他选择时不时的对盛安多加留意,有空就和他聊聊天。

宋清让很有耐心,不会像别的老师一样,尝试过一次两次没有得到回应,就不再尝试了。

这是他第一次当老师,他想把每件事都做得完美。

让人欣喜的是,这些天下来,他明显感觉到盛安对自己的态度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陌生和疏远了。


宋清让一边捡作业本,一边说:“哎,我凑巧路过,正碰见你被告白。——拒绝女孩子,婉转一点才好。”

盛安把捡起来的一摞本子抱在手上,说:“这样拒绝最干脆。”

宋清让其实是个稍微有些优柔寡断的人,他说:“可你这样讲,女孩子会很伤心。你可以试着先夸夸她……”

“如果我真的觉得她哪里都好,为什么不喜欢她?”盛安反驳,说完也不看宋清让的表情,抱着半摞本子就往楼上走。

单身二十九年的宋老师一时间竟然觉得这句话还有些道理,遂快步跟上,半开玩笑地说:“哎,哪有这样和老师讲话的。”

盛安甩下一句:“哪有老师会和学生谈论这种事。”


宋清让话里又是一噎,他怔愣了一会,摇摇头笑了。


很快,松山高中就要开家长会了。

松山这个城市,其实不大。住在这里的祖祖辈辈,一共也就那么些。平日里逛个街兴许都会碰到彼此认识或者是间接认识的熟人。

开个家长会,有时候家长之间互相通知一下,连电话都不需要亲自打。

当宋清让收到所有通知的回函之后,仔细一比照,只有盛安的家长还杳无音信。


“李老师,盛安的家长以前来过家长会吗?”

“从来没来过,哎!”李倩翻了个白眼,说:“不信你问老王!”

老王高一时是盛安的班主任,听见李倩叫他,摘下老花眼镜忙应了一声,对宋清让说:“他舅舅舅妈不太关心他,高一的时候打电话过去也只是敷衍敷衍。大概是说,平时很忙没工夫来。”


宋清让皱紧眉头,钢笔尖在手边的废纸上无意识地胡乱画着。


“宋老师,要不你还是打一个?”李倩说,“虽然我估计打了也就是浪费电话费,但好歹咱们也算是通知到了嘛。”

“行,下午我打一个试试看吧。”宋清让回应道。


那天放学后,办公室里正巧没有人在。

宋清让弄完家长会的材料之后,又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拿起座机,给学生资料上盛安的舅舅打过去了一个电话。


“喂?”

“喂,您好,请问是盛安的舅舅,赵先生吗?”

“您是?”

“我是盛安的新班主任,我姓宋。”

“……您,什么事啊?”

“是这样,我们后天要开家长会了,您方便的话能抽空出席吗?”

“噢,哎……您稍等啊。”


电话那端有一小段的空白,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几秒钟后,电话再度被接起,换做了一个女声。

“您好,宋老师?”

“哎,您好。”宋清让问:“您是……盛安的舅妈?”

“是我。”女人的声音有些尖利,“宋老师,以后盛安的事情,只要不是出了人命,不用给我们打电话。”

宋清让拿着话筒就愣了,“什么?可是,您是盛安的法定监护人对吧?”

“什么法定监护人呀,他今年十九岁,早成年了,当然不归我们管了。”舅妈许是听着宋清让的声线温柔,是个好欺负的,在电话那边的语气和嗓音愈发尖酸刻薄起来。


宋清让感觉有些不可理喻,但他还是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生气。

“孩子初中的时候耽误了两年,他本来是该上大学的年纪了,现在却才念到高二。”他试图和这女人再讲讲道理,言语中隐晦提及他们曾对盛安的亏欠。

“现在学校里开家长会,您于情于理也应该露个面,不是吗?”

“哎呦,他爹妈死得那么早,我们家供他几年吃穿都不错了!哪有时间跑到学校去给他开家长会?而且我儿子今年念初三了,我们都很忙。”舅妈说:“以后这种事不用给我们打电话了,真的没时间。”

说完,对方干脆挂断了。


这使好脾气如宋清让也摔了电话。

虽然他心里知道,自己没资格怪罪这家人对盛安的态度,但这样冷漠而不通人情的做法,还是让他觉得有些愠怒。

他合上学生资料簿,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盛安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开着门的办公室门口了。

他叫了一声宋老师,然后平静地说:“他们不会来的。”

“盛安?你……”宋清让回头见到是他,下意识有些慌张,因为这样的通话本不该让他听见的。

可这些对盛安来说似乎都见怪不怪了,他敲了敲门,“能进来吗?”

“进来吧,”宋清让拉开旁边的一个椅子,说:“先坐。”


“刚才的电话都听到了?”

盛安坐下:“宋老师,我来请假。”


“我知道,你家长会那天不想来,是不是?”虽是问句,宋清让的语气却很确定。

盛安有点吃惊地抬头看了看他的老师,说:“是。”

宋清让笑了笑,颊边的小小笑容里也带着些安慰的意味,“刚才那通电话,你不要难过。他们也许真的很忙。”

盛安扯了扯嘴角,“他们一直这样,我不难过。”



办公室里很安静,窗子半开着,天蓝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里里外外来回鼓动。

不远处有操场上的学生打篮球时大声喊叫的声音,顺着风若有若无地飘进来。

穿着干净白衬衫的年轻学生坐在宋清让的对面。

宋清让不知他是嘴硬,还是对人情冷暖过早的有了切身体会,只觉得他的面色平静得像一片波澜不惊的潭水。



宋清让叹了口气,说:“家长会那天有课,你也不能不来。”

盛安为难地看着他。

——也是,家长不愿意来的家长会,做学生的该有多尴尬。

宋清让冥思苦想,忽然有了个主意。


“要不然这样,那天下午放学之后,你来我办公室等等我。”

盛安抬眼看着他,有些不解。

“我看你的事情,也都是自己在管。他们不来,我直接告诉你就好了。”宋清让说:“还有,不止明天,你以后遇到什么别的事情,也可以直接和我说。”

“可以吗?”盛安不确定地问。老师要照顾一个班上五十个学生,管一次两次可以,三次四次就会不耐烦的。


他也早就过了遇见事情会向老师求救的年纪了。


宋清让不明就里:“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盛安不说话。

“好啦,快点回家吧。”宋清让收了收桌子,准备起身。


盛安也站起来,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说声谢谢。



在失去双亲后的人生里,盛安很少收到这样的善意。

抛开嘲笑他的人不谈,更多的老师、同学,都只是看他可怜。

老师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要大家看在他失去双亲的悲惨经历上多照顾他一些,同学会在他路过身边的时候悄悄说:“看,这就是那个孤儿,好可怜,咱们要对他好一点。”

那些善意以着同情的名义化作锋利的刀刃刺向他,而过多的怜悯堆积起来压在他的肩上,日日年年,让他慢慢变得孤僻,不再开朗。


——宋清让却和他们都不一样。


“老师,我……”盛安开口,“我今天,没骑车来。”

正在收拾东西的宋清让一愣,然后说:“那好,我们一起坐公车走。哎,顺路吗?我家在花朝路那边。”

盛安点点头,“顺路的。”




学校背后的小路依然僻静安宁。


因为路太窄,行人道和自行车道并没有仔细地分开。宋清让只顾着和盛安说话,没注意到身后渐近的车铃声。盛安却反应极快,他抓住宋清让的手,把他往自己身边急急一带,说:“小心。”

自行车携着风擦过宋清让的身侧。

“谢谢。”宋清让说。

盛安没说话,慢慢地松开手,有微风从他指隙中穿过,空空落落。


两个人的交流方式一直是宋清让单方面的热情。这么多天以来,盛安从没主动说起过任何话题。

对盛安的这种性格,很多老师因为屡次沟通不畅而放弃过。

唯独宋清让,他不知疲倦,也不怕挫折,就算得不到回答,也会再找别的话题继续下去。

他觉得盛安并不是什么问题学生。

只是因不善言辞,又无人疏导,而放弃了和外界的沟通而已。


盛安走在老师的身边,安安静静地听着。

仿佛才一会儿,就看到了小小的车站已经出现在路的前头。他还是头一次觉得,这条林荫小道有些太短了。



去花朝路的公车大概十几分钟来一辆,司机间或偷懒的话,会再晚来几分钟。两人走到车站的时候,只看到了前一辆公车疾驰而去的尾巴。

宋清让看了看手表,发觉时间还有,弯腰掸了掸座椅上的几片枯叶,说:“坐坐吧,还要再等一会儿。”


两个人在公车站等车,地上有冰棍落下的糖水渍,一群群的蚂蚁围着那片水渍绕圈圈。

盛安出神地看着。

他长大后,总觉得这个世界独独在他面前伫立了一扇门,门锁死死紧扣,他左右张望,怎么也打不开。

越长大,也越觉得这个世界喧闹。


所以他听常常听歌,总戴着耳机,就像是与世隔绝。

但宋清让在他身边的时候会和他说话,而不是用沉默来替代。所以他也学会摘下一边的耳机,去全神贯注地聆听。

宋清让坐着无聊,侧头问他:“盛安,你在听什么?”

盛安只是把另一只耳机递给他。他倒也没介意,接了过来。因为耳机线有些短,他要往盛安的身边靠的再近一些才够得到。

盛安的嘴角攀上小小的弧度,说:“摇滚。”


等了几辆别的公车经过,可以到花朝路的685路车终于到了站。

车上人不多,好多双人座都空着,宋清让选了靠窗的位置,盛安倒是理直气壮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公车钝重的轰鸣声像老人的闷咳,有时那响声太大盖过了交谈的声音,他们会很自然地把头凑得近些以试图听清对方的话,姿态看起来有些亲密。


傍晚时分,暖橘色的阳光从他们这一侧的车窗透进来,把盛安原本棱角分明的五官描画地柔和了几分。

宋清让心里一直想着那通不欢而散的电话,担心盛安太放在心上,又或者心生隔阂,希望他说出来后也许能好受一些。便问:“盛安,今天的事,或者以前,你……恨没恨过他们?”

盛安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也没有立马回答。

宋清让见他没做声,连忙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其实如果是我,我可能会有一些很偏激的想法,心里难过,这都很正常。”


“以前恨过,小的时候。”盛安说。

宋清让便看着他,是个认真倾听的模样。


“现在不恨了。”盛安轻轻笑了笑,有着与他年纪所不符的成熟与淡然。

“那时候我表弟也才四五岁,急着上学。他们本来就不富裕,添我一个人,虽然有补贴,但经济上还是很大的压力。”

“所以我后来学会不要求,也不抱期望。他们再对我不好的时候,心里反而不那么难过了。”盛安似乎敞开了心扉,说的话比以前要多一些。


宋清让点点头。这和他虽十分不满,但无法怪罪这对夫妻的原因如出一辙。

他偏头看着盛安。


还没走上社会的男孩子,身上常常带着一些世故的天真,更不要提还在高中里的男孩儿,多数都还只是孩子。

盛安却偏偏处在少年与男人的界限之间,懂事地令人心疼。

宋清让没再说更多的话。

他忽然觉得:或许盛安最需要的,并不是旁人的宽慰。



第二天的家长会,第一次当班主任的宋清让忙到头昏脑胀。

分班后的第一次家长会,他竭力去做到最好。教务处的人来巡查,见他能够胜任这样的工作,还十分开心地夸了他几句。


这次家长会开了两个多小时,等他送走最后一个学生家长时,已经是晚上快七点了。

他拿着笔记本电脑和一堆资料往办公室走去,远远看到盛安把书包放在脚边,戴着耳机,身高腿长,背身倚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

他快走了两步上前,问:“吃饭了没有?”

盛安摘下耳机,摇摇头。


“先进来吧。”宋清让说,他抱着笔记本的手有点酸,无意识地动了动。

盛安细心看到,便弯腰拎起书包,又漫不经心地用另一只手从他怀里把有些重的笔记本电脑拿了起来,抱在自己的手上,先走进了办公室。


两人在办公室里坐定,有别的老师走进来,教过盛安的就会来打个招呼。


宋清让摊开他的成绩单,说:“仔细听,早点讲完,我带你去吃饭。”

盛安乖乖点头。

于是宋清让像跟每个学生家长分析过的那样,一条一列地拿出来讲给盛安听。

盛安原本还听得认真,后来却被宋清让在书面上来去的修长手指所吸引,越看越心猿意马。

“盛安,”宋清让见他眼神已经飘走,拿笔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注意力集中。”


“哦,”盛安连忙认错,低下头,一晃眼看到文件下压着的本子,上面写着各科的临时课代表和班级干部正式选举的时间,随口问:“宋老师,你要选课代表了?”

宋清让点点头,说:“是啊,临时班干部也做了挺长时间,是要赶快正式选了。”

李倩在一旁插了句嘴,打趣儿说:“怎么,盛安想给你们宋老师当课代表,还是当班长啊?”

盛安不置可否,而是问道:“那你有理想人选了没有?”

宋清让翻了翻本子,说:“大部分直接转正就可以了,有几个还要看他们自己意愿,和班里同学的选票。”

盛安不做声了。


如果是别人来当班长,宋老师大概会在他的身上花费更多的时间吧。

那样的话,宋老师还会有这么多的时间陪在自己身边吗?


他紧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想很重要的事情。



05.



高二全年级正式的班干部选举陆陆续续开始,班会定在每周二下午的最后一节课。

从班长来看,目前高二四班的临时班长叫做高妮,是一个十分开朗活泼,和班上同学都相处得非常好的女生。

宋清让的心里并没什么好人选。他私下问过高妮想不想继续当班长,高妮本人没意见,但是她的家长不希望耽误她的学习,所以家长会上是特意嘱咐过宋清让,正式选举的时候不要再推选她。

班长这个职位其实是个烫手山芋,听着好听,要做的事情却最多。


说实话,如果没有人自愿的话,宋清让挺想让盛安来当这个班长的。


他这段时间看下来,已经意识到盛安身边那种疏离和冷清,与他不会和别人交流,也不愿意交流有很大关系。但他本性是个很好的孩子,宋清让看得到,也感觉得到。

虽然他面上总是漫不经心,却在内里有着细致与体贴,这都是很难能可贵的事。

如果让他当班长,情况或许会有所好转。


可是,他会愿意吗?


宋清让一路想着,走到了四班门口。

地理老师还在上最后几分钟课,宋清让不是那种被学生所反感的背后灵,他就站在门外等着,直到下课铃骤然响起。

“哎,宋老师。”地理老师钱悦跟着下课铃声走出教室,和他打了个招呼。他也点点头回礼,“辛苦了。他们还老实吗?”

“乖着呢,来文科班上课真是身心舒爽。”钱悦笑着说:“哎,你是要来开班会是吧?那我不打扰你啦,先走了。”

宋清让点点头,走进教室。

黑板上还有一些语文课留下的板书,他把东西放下,问道:“板书还有没抄的吗?再给两分钟,抓紧。”

几个学生连忙奋笔疾书,他整理好讲台上的东西和散落的粉笔,抬眼看了看坐在窗边的盛安,后者正支着胳膊看着窗外出神。



那天得知要重新选班长之后,盛安考虑了很多。

可以肯定的是,他想多和宋清让在一起。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只是他很久没有过和别人在一起事会觉得平静和舒服的感觉了,宋清让则总能让一切都恰如其分。

当班长要做的事情很多,几乎要和每一个同学老师打交道。而这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了。如果做不好,更是给宋清让徒添麻烦。

他想,要不还是算了,宋老师估计也对他当不当这个班长没有任何想法。



宋清让背身擦干净黑板,说:“为了让你们早点放学,我们就省点事。高妮因为私人原因不能再当班长,还有语文课代表和化学课代表现在有空缺。”

有学生说:“宋老师,直接举手表决行不行,更省事嘛!”

宋清让哭笑不得:“当然不可以。你们准备好纸条,我们从语文课代表开始选起——有没有自荐的?”

几个成绩还不错的学生唰唰地举起手,宋清让在黑板上写下名字。然后是化学,不过喜欢化学的人不多,最终只有一个男生愿意,所以直接定下。

到了班长……台下竟然连个举手的人都没有了。


文科班相当于多个零件重新组装的机器,教务处在开学前的校会就对宋清让提起过,文科班虽然女生多,好管,但总比别的班要散——最重要的是如何培养起班级的集体荣誉心。

关于这点,宋清让还在摸索中。

他看着台下一群人小鬼大的机灵学生,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尴尬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对于一个新手班主任来讲,还是难以为继。


高妮的家长不同意,又没有人自愿,难道班长就要暂时空置么?下个月就是运动会,没有班长,很多事情几乎都没有办法做。

教室里一瞬间的落针可闻,只有几个学生在窃窃私语或者做眼神交流。

宋清让说:“你们考虑一下。”



“宋老师,”

过了良久,一片沉默中,全班都循着这声音望去。只见向来都沉默寡言,游离隔绝于班级之外的盛安,竟然在座位上举起手,朗声说:“我来当。”


宋清让没想到盛安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替自己解围。

——盛安是个若对他好一分,他会还来十分好的人。

两人的视线交集,宋清让在盛安明亮的眼睛里找到了真挚与诚恳。那热忱的目光一如夏日暖阳,融了他心尖上的冰雪,还有那里仅剩的最后一点生疏与隔阂。

宋清让轻轻一笑,笑容很浅很浅,也只有盛安才捕捉到了。


班里简直要炸开了锅,盛安主动要求当班长??有几个高一和盛安一个班的同学更是半晌都没合上下巴。

一片议论声过后:“宋老师,盛安当班长靠谱吗?”一个平时就看不顺眼盛安的男生开口,那脸上是笑着的,却很有些讽刺:“还不如我呢!”

全班哄笑。


盛安向来不屑赵骥这种哗众取宠的人,他并未退让:“那你来?还是等你数学考及格了再说吧。”

班里大多是墙头草,笑的声音更大了。

赵骥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脸色难看,似笑非笑。


宋清让站在讲台上,不动声色地解围:“赵骥,你可以再推荐别的人选。”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推荐谁就是得罪谁。赵骥见班主任也这么说了,不得不偃旗息鼓,恨恨瞪了盛安一眼。



盛安没说话,看向站在讲台上的人。

“还有自愿的吗?”宋清让问。

台下鸦雀无声。

宋清让也没再追问,说:“那就这么定了吧,盛安和高妮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交接一下。”


下了班会,学生拿着早就收拾好的书包,三三两两地走了。宋清让抱着电脑走出教室,看到外面的天阴沉沉的。

高妮和盛安跟在他身后。

“哎,盛安,你怎么想当班长了?”高妮是个很热情的姑娘,心里藏不住事,好奇得不得了,遂压低声音问道。

盛安随口说:“和朋友打赌输了。”

高妮大惊:“你还有朋友?”

宋清让的脚步一顿,正要回头解释,高妮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连忙道歉:“哎呀,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盛安说:“没关系。”


交接也就进行了十来分钟,高妮先走了。盛安说自己的自行车坏掉了,不知道要修多久,于是两个人又一起走出校门,去坐公车。

路才走了一小半,有细细密密的雨点飘落在两人的脸上。“好像下雨了。”宋清让说。

盛安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天幕愈发低沉,黑压压地滚过来一大片乌云。——这不是小雨,而是一场和任何人都没有约定过的瓢泼大雨。

盛安把他的校服外套从书包里抽出来,在空气中抖了抖,递给宋清让。

宋清让说:“你自己用,小心感冒。”

盛安见他不接,不再多说,直接把衣服盖在了他的头上,自己举起书包,说:“我还有这个。”

校服很宽松,宋清让试着撑起来,好像有半片天空那样大。

不知盛安是不是带在身上却没怎么穿过,他躲在盛安的外套下面,鼻尖有洗衣粉的干净味道。



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人行道上的坑坑洼洼很快就积满了雨水。越来越大的暴雨迫使两人跑得更快了,脚步不经意踩进水坑里,哗啦啦地响。

因为车站有塑料顶棚,往常都没什么人停驻的小站,现在却挤得满满当当都是人,当中还有几个穿着松山高中校服的学生。

再没有多两个人的立足之地。


好在一旁的大树俱都枝繁叶茂,足够遮挡住部分落下的雨水,二人跑到树下避雨才得以喘息。

宋清让用来遮雨的校服吸着了雨水,变得又沉又重。他正准备说要拿回自己家洗,抬头看到盛安,才发现那书包那样窄,根本无法周顾盛安的全身。

盛安的肩膀两侧都已经湿透了,腰腹处的白色衬衫也因为雨水而紧紧贴在身上,隐约得见精实的肌肉群。

他整个人比宋清让要狼狈很多。


“哎,怎么淋得这么厉害,”宋清让见状,有些着急地说:“感冒了怎么办?”

盛安笑了笑:“我身体好,不容易生病。”

“秋雨凉人,再好的身体也不能这样。”宋清让说:“你会不会煮姜汤?冲点板蓝根也行。”

“有的。”盛安说。

“那回家一定要喝,知道吗?”

盛安点点头,“你也记得喝。”

宋清让揉了揉盛安的脑袋,说:“我当然记得。”


有几辆公车慢吞吞地驶来,却都不是他们要乘坐的那一路。车站里等的人渐渐少了,他们还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车站里三三两两的行人缩着身子,偶尔跺跺脚,急切地盼着这场暴雨赶快过去。

在漫天的雨声里,宋清让深深吸了一口气。涌来的全是雨水和着青草与泥土的气味,他说:“下完这场雨,秋天就该来了。”


盛安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清秀的侧脸,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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