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好玩怎样让一名记者成为走遍香港十八区的城市策展人
香港文化葫芦的创办人、项目总监吴文正专程来深圳,给我们介绍这家非牟利机构创办近十年来走过的路。不久前他策划的连续举办9年的“港文化·港创意”今年的展览刚刚开幕,两天后他就要去濑户内海考察当地三年一度的艺术祭,可以想象这段时间他会有多忙,不过他还是非常认真地做了差不多三百页的PPT,后来听说我只给他40分钟,又将300多页的PPT压缩到100页左右。
在这次演讲中,吴文正将从自己身份认同追问——“我是谁”,谈到传统老店的拍摄实践、旧物收集和民间展览,再到成立文化葫芦后对香港社区的寻访、研究,再将成果进行普罗推广的经验。
这是全面了解文化葫芦十年发展历程的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这样详尽、全方位的介绍,据我所知,可能在香港也不一定有过。
前言:金敏华
编辑:邓世杰
除特别注明外,本文图片均由讲者提供
由于内容较多,本次活动回顾将分为多篇发布
活动现场,本次酷茶会“四宝”,一排左起:廖虹雷、马立安、蒋荣耀、吴文正
(物质生活书吧 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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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聚本土文化
吴文正
香港非牟利机构文化葫芦创办人及项目总监,摄影家,设计师
我是谁?Who Am I?
大家有没有看过成龙的一部电影叫《我是谁》。
“我是谁”这个命题对美国人、香港人……什么人都是一样重要,我每天都问自己我是什么人,我是从哪里来的。其实我们做本土文化传播的人都是想这个问题,有关身份认同的东西。
我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同学,他是印度人,黑黑的。有一天我跟他喝咖啡,他问我。
“文正,你是香港人吗?”
“我当然是香港人了,我在这里出生。”
“你家人什么时间来的?”
“我的爸爸妈妈是五十年代从福建泉州跑到香港来的,我是在香港出生的第二代人。”
“文正,你觉得我是香港人吗?”印度同学接着问。
“当然了,你说的广东话很好。”
“你知道我的家族什么时候来香港的吗?我的祖先是1840年跟英国人到香港来的。”
哇!在香港六代人了,他真是香港人啊。这个问题,我回去想一想,你这个印度人说你是香港人,你的六代家族在香港有一百多人了,我这个算什么?我的妈妈只是五十年代来香港。
我跟朋友说过,我最自豪的事情,是我不只会讲广东话,我还会说很流利的闽南话,这闽南话对我来讲是很重要的。因为本身我家族是泉州人,从小我奶奶就跟我讲闽南话。
八十年代中期,我一些舅舅跟我的表兄弟来到香港,碰到最大的问题是广东人、香港人不喜欢他们,就算他们再努力,他们说的广东话都会有口音,一听就听得出来不是本地人。
后来我到他们家里做客,他们全是说“唔咸唔淡”的广东话,我说你们为什么不说闽南话?他们跟我说,不要说闽南话了,说广东话吧,这里是香港,我们现在是香港人,我们要说广东话。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言归正传,我现在说说我自己是做什么的。我在2009年成立一个叫文化葫芦的非牟利机构,今天我讲一些我的经历和我们这个机构多年来做什么东西。
大家看上图是什么?蛋挞,很有名,香港的,很好吃。十二年前左右突然有一批葡国蛋挞到香港开店,这些店在最开始的时候大排长龙,不出两年就全关掉了。我的一个朋友家的楼下也开了一间葡挞店,我问他这有什么原因,他只说四个字——水土不服。葡挞在澳门很厉害,来到香港不行了。我们最喜欢吃的还是香港蛋挞。
从传统老店拍摄计划开始
我从2004年开始有一个计划,拍香港最后一批传统老店,这些传统老店对我很重要。当初我在大学读书时是念设计的,但我发现当设计师要一直坐在电脑旁边,我坐一个多小时屁股就痛了,我要往外跑,最后做了记者。
利和秤号
成昌表行
这是我工作之外的一个计划。以前,香港传统的店铺跟我小时候的记忆是一样,有一天,我发觉它们开始没有了,开始结业了,为什么?一些老人家说没有生意了,还有一些说我们的小区要改造了,所以他们的店铺不能做下去了。最重要的原因是,店主的下一代不会做了,
“这小店赚不了钱,我的儿子全是大学生,全是专业的,所以他们不会做了。”
“很可惜。”
“不可惜啊,我很自豪啊。”
“老人家,你为什么这么说啊?”
“我辛苦的做了五十多年,就是这么小的店,我养活了一家六口人。”
“我辛苦得有价值。”他说出来,眼睛有一点点光。
这是香港有名的美都餐厅,去香港的游客会到这里打卡,现在老板娘不给拍照了,你跟她申请一下还可以。她说文正,我不是随便给人拍照的,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三十多年的朋友。这个茶餐厅在差不多四十年的老房子里,茶餐厅也是我们香港很特色的文化。
这是一间很小的店铺,这也是两夫妻,卖茶叶的。旁边的小猫很可爱,我刚开始拍的时候它不在,我刚按快门的时候它就出现了,它看着我。
威龙书店
你们深圳有旧书出租吗?这间书店是1967年开的。他告诉我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现在男的看爱情小说,女的看侦探小说、武侠小说,为什么男的跟女的对调了?
鏡明相架玻璃工程
这幅图是我最喜欢的,拍得最有感情的一幅照片,四代同堂,这里是22个人,后来我每隔三年都给他们拍照片,最后一张照片是45个人。老婆婆95岁了,去年已经走了。我对她印象最深的是她皮肤很好,滑溜溜、白白的,我问她皮肤为什么这么好?
她告诉我一个tips,她说“我每天很开心”,她没有用SKII,她说她每个星期,她的家人都会跟她打麻将,她脑筋很好。她的儿子六十岁左右,跟她打麻将的时候出牌出得太慢,她就骂“快一点啊,想什么啊”。
何希记修理雨伞
这个老人家也不在了。他拿过一个吉尼斯世界纪录,修了一把全世界最贵的雨伞,牛皮做的,英国皇家拿去给他修理,一千块美金一把,他很高兴。他有九个儿子,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但是老了,没有办法,最后去世了。这个小店现在还在,就是封起来了,我每一次经过这里都很怀念他。
和昌五金电器
你们看这个五金店什么都有,堆满东西,但如果我跟老板娘说我要什么东西,不到一分钟就拿出来给我了,她脑筋像电脑一样,全放在这里。她说她没有读过书,她不认识字,但是她记得什么东西放在哪里。
收集民间旧物
除了拍照,我还有一个兴趣就是收集民间旧物,这个东西对我来讲是很好玩的。我觉得最重要是你怎么去了解这个地方,你要寻找不同的东西出来。这东西给我不单单是回忆,还有一些感情,这种感情是我曾经用过这个东西,但是我以前用的时候不会了解它背后的故事。
我在香港租了一个货仓,全是放这些老东西,我老婆每天都骂我,她说你在香港租一个地方是很贵的,你放的这些东西是没有用的,又不是黄金,也不是贵重的家私,全是烂木头。我说这个烂木头是人家很有滋味做出来的。
这是我们童年时候去一个照相馆的老板送给我的凳子,DIY,他自己做的。我问这个凳子那么多洞是为什么?他说是为了放屁方便。这就是民间滋味。
这些老照片也是我们收集的东西,以前的照片不是彩色的,全都是手涂上去的,很漂亮。每一次我去一些空房子找东西的时候,很多时候会找到这些老照片,这些老照片很多是这样遗留下来的。我有个疑问,为什么他们留下了这些老照片?他们觉得不重要吗?也许老人家已经不在了,留下来也没有意思,就被我这个“垃圾佬”捡回来了。
美学是很重要的,不是单单找到它背后的故事,还有它背后的美学是什么,它是怎么做出来的,为什么这么做。这是香港很有名的热水壶,非常漂亮。
我本身不是研究历史的,但是我研究旧东西的一定去空间里面找找故事,于是我开始对历史有兴趣,开始多看一些有关的书本,增加一些自己的认识。这是意料以外的收获,我很喜欢他们的年画,还有梁朝伟和张曼玉,这是我跟老板要来的,这是王家卫做剧照时去照相馆拍的。
历史变迁也是很重要的,因为可以从旧的东西多看一些环境的改变。
这是以前香港的老房子,我们叫廉租房,穷的人家可以住进去。以前我们住在山边,没有水、没有电、没有厕所。1953年的时候香港发生一场大火,一夜间没有家了,最后政府建了一些七层楼高的廉租房给他们住,厨房在外面小小的,厕所是公用的。
我没有住过,我的同事很多是住在这些地方。他告诉我,女生去洗手间一定要叫你的爸爸、哥哥、弟弟跟她一起去,为什么?因为这个厕所,你要洗澡,有一些好色鬼会偷看的,所以最安全的是叫你爸爸、哥哥做保镖,不然很危险的。
出版书籍
怎么用我的东西做一些特别的东西出来呢?主题性出版是一种很好玩的途径。这是我做的一些书,大部分是讲一些老故事,这些老故事存在我的脑海里,因为我做记者的时候,我有一个天生的习惯——很八卦,什么问题都要问。问得多,人家就觉得你很烦,但没关系。我会说你跟我讲那么多,我很感谢你,我要多了解一些信息。
《街访老店II——金漆招牌》吴文正著 文化葫芦出版
http://www.huluhk.org/weblink/bookWeb/hk-oldshop.php
办展
展览是我说的另外一个途径,通过我的收藏品可以做一些展览。这些椅子都是我的,超过四百个不同年代的凳子,这全都是平常人家做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全是人家不用送给我的,有一些是我从旧房子拿回来的。
文化葫芦及香港赛马会“港文化·港创意”
当时香港有一个天星码头的地方要拆了,很多年轻人跑出来说要保留,开始有一些声音说我们要保护我们的本土文化,我跟我老婆觉得开始有一些市场了。
我们的受众是年轻一代人,我的想法是怎么保留一些将要消失的东西。于是,我不做记者了,我们成立了非牟利机构文化葫芦。文化葫芦有三个最大的目标,重现本土精神、保留地道文化、激发民间创意,这是我最初成立时候的一个宗旨。
香港本身有很多不同的文化,包括这些传统的舞狮、传统的非遗文化,很多不同的小店,这些保留得很好。
我刚才也跟各位老实说过,我们香港的文化保留没有经过很大的断层,从1840年代英国人到香港开始没有停过。我们最大的断层是二战期间——1941年后日本人的统治时期。用一句老话来说,香港是中西两个文化交织汇成的一个城市。
中上环
这是文化葫芦于2010年,由香港赛马会资助的第一个展览,在PMQ(元创方)的地方展览,我们叫做“港文化,港创意”。这个地方以前是警察住的地方,当时还没有做活化,还是一个破烂的地方。
这个展览最重要的有什么呢?我们英文叫H.A.D.Walk(Heritage×Arts×Design Walk )遗产×艺术×设计 漫步)为什么?对于历史文化,我们整个构思是要利用三个不同的方面融合在一起做一个平台。文化葫芦不是主演,我们是做一个平台,邀请不同的人——学生、年轻人一起参加我们的展览,做我们的主角。
深水埗——创艺传城
这里以前是一个工厂,以前工业设计的流水线。李嘉诚在香港起家就是做塑料花,不过我不是找李嘉诚,李嘉诚很早就不做了,我们去早期的工厂找到很老的模具,然后给工厂一些塑料花零件。
零件有两千套左右,来参观的大人就带着小朋友一起来穿塑料花。这个过程不是做手工,是回溯一个回忆。我记得有一个大概七十岁的老人家,他的孙儿大概七八岁,我听到他们的对话。
“小明,你知道奶奶以前是在塑胶花工厂做的吗?香港以前很多工厂,我们在工厂的时候很开心,每天穿胶花,手指都很痛,流血了,但是我们有钱可以买东西。”
这反映了香港六七十年代的历史,这次展览里,重要的怎么带给人们更多的历史记忆。
乐艺城乡客家情
这跟客家文化有一些关系——土楼,传统上是客家人住的地方。我当时想做一些跟客家文化有关系的东西,就想到这个圆,想盖一个香港土楼。
我邀请了一个六十多岁的传统的竹子建筑老师傅,还邀请香港有名的建筑师哈弗里先生(音)给我设计。当时老师傅跟建筑师讨论怎么建的时候,建筑师拿建筑设计图给他看,你知道老师傅是怎么反应的?
“我从来不看图的,你拿走,我不看,你要什么,你说出来。”
“他是建筑师。”我们跟老师傅说。
“建筑师算什么?我是老师傅。”
“你做过圆形的没有?”
“从来没有做过。”啊?老师以前做的是四四方方的。
“环形的你会做吗?”
“没有问题”老师拍拍胸脯“一定可以的。”
我对他很有信心。他做了其中一段给我看,跟我说,吴先生,你知道我从来没有做过,我希望我做出来的是一个圆形的。(指上图)最后你看圆不圆?还可以啊,很厉害。
大埔&粉岭“乐地·生根”
这是“乐地·生根”展览中的竹建筑。晚上,这是透光的,很漂亮。建筑中间没有梁柱,完全是靠传统的力学。现在,可能只有香港和澳门有用竹搭建的建筑。
很奇怪的,在香港建任何建筑物都要到很多部门提交申请审批,竹子建筑就不用。师傅虽然专业,但没有读过书,所以没有正式的证书,是一代传一代的。只要这个认可的师傅签了字,所有的部门全都不用审,工程师都不用看,因为他相信你师父的手工是行的。所以我很喜欢这个师傅,因为他签了之后,我不用再跟政府部门签了。
在大埔和粉岭的展览里,我感觉很重要的是我们跟村民有一个很好的合作,这里展览的东西全是以前农家人做的东西。
当时我们跟一个传统老村的村长说我们要做一个展览计划.他很支持我们,说“文正,我们可以寻找一些我们村还有的老东西拿出来给你做展览,我可以做你的导览人,在这段时间给朋友介绍一下。”
我们做这个展览一个月之后,他们成立了一个工作队,叫“大埔林村文物搜寻队”。展览计划启发了他们找自己的老东西出来,很有意思,这也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考虑的。
“这个东西太老了,丢了,不用了。”现在他们觉得是宝贝了。你不做这个展览,他们不知道这是他们本身自己的宝贝,他们做自己的历史,我感觉这是很好的。
黄大仙&九龙城“山下·我城”
后来我们越建越大,这是做一些户外的建筑,也有邀请一些艺术家和做设计的朋友跟我们做一些不同的事情。
九龙城寨是一个很有历史的地方,现在没有了。我们跟同学做调查,根据仅有的资料——九龙城寨的资料是很少的,比如它到底有多少栋楼,从来没有人知道,我们研究出来的数字是四百多座。
我告诉你一个真实的故事,我有很多同学在九龙城寨里面住,环境很差,老鼠什么都有。他说你在厕所洗头的时候,要是洗发水没有了,可以打开一个小小的窗,拿邻居的洗发水过来洗头,再放回去,完全没有人发觉的,两家人就是离得那么近的。
九龙城寨被称为全世界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是著名的“三不管”地方,英国政府不管、清朝不管,当时的香港政府也不管,很刺激,很好玩。
沙田&西贡“山水·相逢”
这是沙田另外一个项目。我们做一些隧道,这个隧道是以前的矿场,所以我们做回体验,给小朋友体验机会,给他们有一些探险的感觉。晚上很漂亮的,是一个户外的艺术品。
元朗&屯门“入乡·随续”
我们每年有统计,因为会把每年的参观人数交给赞助机构,去年的展览是平均30万-40万人次,今年在中环刚刚开始,大家有机会可以去看看,应该会突破记录的。我们在不停做这样的事情,展览是很重要的。
老人家穿的衣服是以前村校的校服,老人家六十岁,老师都八十多岁了。我们给他们设计校服跟书包,有那些年的回忆。这是他们的学校,很漂亮。当时香港新界一些书馆是中西合璧,有一些西方建筑的元素跟传统东方的元素在一起。
还有社区营造,就是做村的美化,美化他们的地方。学生先跟村民做一些口述历史访问,知道他们的需要,知道本身村子有什么问题,他们再构思他们的画面,再画出来。
东区·南区及湾仔“港自游”
这是去年完成的“港自由”,鼓励我们的朋友去东区和南区游玩。
你们去香港有乘电车吗?好玩吧。这部是五十年代最旧的电车,用木结构的,还在使用。我们邀请三个做剧场的朋友构思一些故事,比如当这个电车从香港湾仔、西环那边开过去的,他们就做了一个十五分钟的短剧。他们跟我们的朋友一起互动,是很好玩的。
还有坐船,这是海陆的游戏,你在陆上可以坐电车,我们也安排了帆船可以出海唱咸水歌,这是什么歌?疍歌(编注:疍家人是从唐朝已有记录的以船为家的渔民,主要从事沿海港湾的渔业和水上运输,他们祖祖辈辈浮家泛宅,与水为伴,长期与风浪搏斗。来源:维基百科)香港的客家人唱山歌,在水上就唱咸水歌,在丧礼和婚礼都唱,女儿结婚,女孩子们要唱给嫁人的那个听,让她好好嫁个好人家。
离岛区“百宝图”
这是今年做的,我们的展览在香港中环摩天轮旁边,这是我们拿的最好的位置。我们每年申请位置都很头痛,因为你要跟很多不同的政府部门申请。这个申请我花了四个月,每天跟我老婆打电话到不同的部门,建筑处、地政处、消防处。
“麻烦你了,我们要申请。”
“好了,很快。”
“拜拜”挂电话了,再打电话。
每天都这样的。最后很幸运,我们拿到这个地方做我们的展览。
这是开幕的时候。这个地方很漂亮,旁边有一个摩天轮,后面是中环。你们现在去还有,展览到5月1号止,逢礼拜一闭馆。这次展览,我们是用货柜箱和竹子做的。
这个是非遗文化的,大家听过皮影戏吗?今年我们邀请一位香港有名的皮影戏老师傅跟我们有一个合作,香港有一个很有名的人物,叫张保仔。我们用张保仔这个人物作为我们今年的主题和师傅一起构思新的剧本——《纵横四海张保仔》——这名字很厉害。
我们用皮影戏来演出,很多观众看得很开心,特别是小朋友。很多小朋友从来没有看过皮影戏,在香港也很少机会看得到。这老师傅跟我同乡,是泉州人,他是四十年代从泉州移民到香港来的。现在我们非遗文化中心已经封了他做我们皮影戏传人了,因为香港人现在很推行非遗文化。
土炮设计
刚才说了我们怎么利用非遗文化做很多的互动和场景。我们成立了一个TOO PROUD DESIGN(土炮设计),这个TOO PROUD是我想出来的,跟一些社会企业、商业合作一些设计。
这是个老房子的活化计划,过去是一个很小的书馆。(指上图右下角)知道这是谁吗?——孔子。以前我们学校要敬孔子的,现在用一个新的方法重现旧的文化,我放了一个LED屏幕,你到了展馆门口,孔子就跑出来了,你给他鞠躬,他也向你鞠躬。然后会有一块牌子——是给你的入场券,我将论语写成不同的牌作为入场券。
这里参观是免费的,只要你跟孔子鞠躬,就可以拿到入场券进去参观。我们希望看到的是你有这个谦卑,跟过去一样,但是用新的方法处理老的东西。你不谦卑不能进去,也拿不到这个入场券。
推动非物质文化遗产
非遗项目无论是香港也好,深圳、广东、澳门——我们现在叫大湾区,我相信岭南文化都来自于同一个根源,我们希望可以透过推动非物质文化遗产作为我们一个新的渠道和新的力量。我们做了很多的市集和活动,通过不同形式去接近市民,是很重要的。
例如长衫,我们现在不叫旗袍,叫长衫,因为旗袍是女性,但长衫包括了男性和女性。香港的奇怪在于很多传统的老师傅全是在1949年后从上海、浙江来到香港的,他们的工艺是最好的。我记得我的母亲做长衫的时候一定去找上海师傅做的,像王家卫的电影里张曼玉穿的全是上海师傅做的。
这上海师傅还在,没有去世,我们邀请师傅跟我们一起做一个展览,这些长衫都是老师傅做的。我们在香港博物馆做了一场表演,就是推广传统的长衫,还有服装的表演。
还有地水南音,大家通常以为南音是老人家或盲人唱的,但其实现在是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唱的,我看到是一个很好的希望,我相信南音在我们香港、在华南地方也会重新出现。
我最怕的是什么?就是来看展览的全都是老人家。当时我站在门口看参观我们展览的都有谁,比如一百个人里有八十个全都是六十岁以上,那我就不做了。最后我看到有超过一半都是二十岁到四十岁左右的人来参观,他们有很大的兴趣,参观以后,他们想了解多一点,就找我们说话。我说,那应该可以做了,因为我看到下一代人对传统有兴趣,所以我想一定要做下去。
这是长衫进学校做试装表演。一个二十岁左右女孩子要用多少时间从一块布做成一件传统的长衫?十二堂课,每一堂课三个小时,就可以从一块布做成一件不错的长衫。当然,看师傅的用心跟同学的耐心,这是很重要的。他们有时间跟热情的话,应该很快上手。
左上角右边这位是徐月清女士,很可惜的这位香港客家花带传人去世了。花带的工艺超过三百年的历史,徐月清女士是在七十岁的时候跟她八十五岁的表姐学的,学了两年,一年不到就青出于蓝了,织得比她表姐更好,什么原因?
原来这位徐女士年轻时候是在华南理工读工程的,是理科生,她可以在七十岁学完以后解构花带密码,花带的密码是什么?坐标。做一个坐标,比如AABBCCABAB,编织的时候按就坐标打来打去的,她画出来,将花带密码系统化之后传给学生,学生两课就学会了。
<演讲结束>
后记(根据金敏华现场主持记录,略有删改)
如果每年有八百个(学生)参与,十年就八千了。虽然原因可能是经费不足,也可能这样做出来的效果不够高大上,但行为本身让人感动,因为这些学生在学校阶段就有比较成熟的艺术家带他们一起做项目,有一个能够充分展示他们才华的舞台,这或许对他们的一生都会产生影响,某种程度上,深圳目前还缺乏类似规模、档次的机构搭建这样的平台。
下一位讲者马立安有太多我们感兴趣的点,她在1995年就来到深圳。那时候深圳刚开始构筑自己的全球姊妹城市网络,其中休斯顿是最早的姊妹城市之一,我平生看的第一场现场橄榄球赛,就是由来访的休斯敦高中生在深圳体育场表演的橄榄球赛。
虽然是高中生,但是队员个个人高马大,本地摄影师不知道橄榄球的厉害,他在场边拍照,结果一个橄榄球员过来把他撞飞了,我还记得美国教练赶紧抓了一把冰敷在他已经流血的脑袋上……
现在想来,其实深圳跟休斯敦差异很大——当然也有一些相似之处,比如当时各自都是自己国家的第四城;另外,休斯敦是石油城,深圳的蛇口、赤湾其实也是南海石油勘探开发的后勤服务基地……大家知道,休斯敦有一所很好的大学莱斯大学,马立安正是那儿的人类学博士,听说她当年是因为给深圳的一个代表团做翻译,如此机缘巧合之下来到深圳,一晃已经24年。
她这些年在深圳开展的一连串的项目,都非常精彩,做得比深圳人还深圳人。刚才文正讲到语言问题(对融入一个社会的重要性),像我这个年龄段的人,就像文正故事里的奶奶,进入一座新的城市,学会一种新的语言,非常困难,但是你们很快就会发现,马立安到了深圳后,迅速入乡随俗,讲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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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立安:阅读城市的启发
本文根据现场速记整理,未经讲者修订,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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