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拥有太多秘密的人是孤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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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画 / 拖延征 ♢ 文 / 沈嘉柯

1 

六岁的时候，我喜欢盯着窗外的树影看，树的枝叶被风吹动的时候，影子也胡乱晃悠着。父亲经常出差，母亲上班很晚才回家。我就常常一个人看树的影子。那时候我就在想，人生一世，如果孤独死去，挺悲哀的！

三十六岁的时候，我听着窗外潺潺的春雨声，又想起自己的童年时代。

人与人，真的很不一样。长大以后我才明白这一点。

有的孩子，跟我一样，在幼年就已经明白太多事情，早熟，敏感，直达人生的本质。在懵懂的同龄人里，势必格格不入，然后孤独。

有的小孩，天真快乐，哪怕活到了三四十岁，仍然一派天真，万事依赖他人。如果时机充分，成为老顽童指日可待。这种人，有福气，也往往是傻逼。

2 

一个人懂事开窍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所知道的越多，也就越是悲从中来。肉体还不算太老，灵魂白发苍苍。故事还没开始，就望见了结局。花还没开，就为尚未发生的凋零哀叹。

也应该拜时代所赐，节奏太快，社会日新月异，活到了三十六岁的年纪，我的感觉，就像是活了七十二年那么漫长。

到如今的年纪，故人真的就是故人了。认识的朋友，有些已经离开了人世。阴阳相隔，再难叙旧。

少年时代的同学，绝大部分不会再见面。昔日相谈甚欢，再见陌生生疏，不知道从何说起。人生境遇判若云泥，趣味不相投，或者见识差太远，已经无话可说。不如闭嘴。

活着，可真他妈的孤独。孤独到无话可说，孤独到，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知己永远不会到来，因为世界上最知道你的，唯有你自己。明月来相照，照见的还是明月自己。

3 

我有时候在深夜里，会独自沿着家门口的一条马路走回家。这条路叫民族大道，我看着它曾经熙熙攘攘，道路两边全是小店，年轻的学生们大吃大喝，青春呼啸，闹腾得厉害。

后来这路整修，挖了个底朝天。拆迁了所有的店，摧枯拉朽，一家不剩。还给了大学静谧。但是走在这条路上，我知道它的前世今生，我每次记忆重返，像是穿过废墟，凭吊前朝的痴心书生。

我的母校叫中南民族大学，我家就在附近。我常常穿过学校，去吃饭，或者看电影。

人生最微妙可怕的，就是一刹那恍惚。我明明买了豆浆油条，走在从前去上课的路上，雾气把衣服都打湿了。我明明坐在从前晒太阳的长椅，打了个盹，伸个懒腰起来，就可以回宿舍了。

我明明才逃课，走出阶梯教室，穿过阴影密布的羊肠小道……可我怎么回过神来，十几年就过去了。

我茫然四顾，那些熟悉的景物亦真亦幻，时空记忆混乱交错的那一刻，令人毛骨悚然。我分不清自己身处哪个年代，像是停留在时间的漩涡中，永远无法脱身。

太清醒真实的人生，坚硬如铁，未免难以忍受。人之所以会故地重游，内心深处追寻的，其实就是这种一刹那恍惚的感觉吧。这一刻，我跟自己久别重逢了。

服下了解药，我体内原本至深的孤独，如冰雪融化，被柔软地瓦解。

今 日 话 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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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嘉柯：著名作家、评论家。已出版30多本作品，逾百万销量。登上众多畅销好书排行，入选2015年当当影响力作家文学贡献榜。新浪微博&公众号：沈嘉柯，本文经授权发布，感谢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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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J晓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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