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欧领导人视频会晤后的首次线上研讨 | 中国与德国、欧盟的经济复苏前景如何？

值中德欧领导人会晤释放出共同维护多边主义和自由贸易的坚定信号的关键节点，2020年9月15日，全球化智库（CCG）与戴姆勒联合举办以“中国与德国、欧盟的经济复苏：前景与挑战”为主题的线上闭门研讨会。前德国驻美国大使、前德国外交部国务秘书Peter Ammon，财政部原副部长、CCG顾问朱光耀，戴姆勒集团首席经济学家Juergen W. Mueller和戴姆勒大中华区执行副总裁冷炎就中国、德国及欧盟在新冠肺炎疫情后实现经济复苏的途径，中国如何处理与德国及欧盟的关系以及合作前景等话题展开研讨。研讨会由CCG主任王辉耀主持。

　　王辉耀在开场致辞中表示，此次线上研讨会举办的时机很好，在中德欧领导人会晤的第二天举办。中国和德国作为两个在国际经贸领域十分活跃的国家，如何实现疫情后的复兴并加强双方关系不仅对中国、德国、欧盟非常重要，也对全球经济复苏十分关键。这次研讨会给了我们一个契机，来探讨中国、德国和欧盟在后疫情时代开展互补合作，并且建立相互信任的可能性。

　　朱光耀在致辞中指出，他非常赞赏这次中国、德国、欧盟领导人会晤提供的政策引导，它推动了对中国、欧洲、德国、美国乃至全世界都非常重要的政策指引。“当前的多边体系的确是美国在二战后主导的，长期以来美国一直处于多边国际组织的核心地位。不幸的是，现在美国不仅处于退出世界贸易组织（WTO）体系的边缘，还封锁了整个WTO自由贸易的进程，这对全球从疫情中恢复非常不利。”

经济刺激计划有望见效 民粹及保护主义不利于全球化发展

　　Peter Ammon认为，全球现在走到了一个历史转折点，并且呈现出三个趋势,即技术进步对经济和社会的改变；新冠肺炎疫情对经济和社会的影响极大；中美之间的“新冷战”将会产生巨大的经济代价。他表示，除了中国以外的几乎所有国家都遭受了几个世纪以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所幸的是，德国在财政上实现了预算盈余，并启动了一个庞大的刺激计划，其刺激力度占德国GDP的10%。欧盟向10个邻国及伙伴国提供了总计高达30亿欧元的宏观经济援助计划。并且，欧盟提议设立一项规模7500亿欧元的经济恢复计划，包括5000亿欧元援款和2500亿欧元贷款。“目前，德国的经济刺激计划已经全面开展，而欧盟的经济恢复计划将会由于政治和机制因素需要更长久的时间来开展。”Peter Ammon指出。他认为，这将对国家经济带来系统性的转变，经济在很大程度上将会由政府主导而不是市场主导。在德国，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而在法国、西班牙、英国，病例还在呈指数增长。“我们还不知道这样的缓解政策到期后会发生什么。德国在2021年的大选，法国在2022年的大选，将会受到民粹主义以及逆全球化思潮的影响，这对于世界来说是危险的。” 

Juergen W. Mueller也指出，早在疫情暴发之前，国际上就已有逆全球化和保护主义抬头的迹象，这对任何一家开展全球化业务的公司来说都不是好消息。同时，Juergen W. Mueller也表现出了对包括货币和财政政策在内的大规模经济刺激负面影响的担忧。他指出，疫情不仅对全球经济产生了周期性的影响，还产生了结构性影响。从经济学家的角度来看，在全球范围内流动过剩，可能迟早会造成通货膨胀。如果通货膨胀发生，中央银行可能会被迫提高利率，如果他们提高利率，许多国家政府将难以应付高额的政府债务和相关利息偿付。

美国阻挠自由贸易 德国和欧盟迫切需要与中国达成投资协定

　　关于其提出的第三个趋势，Peter Ammon表示，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在尼克松图书馆的演讲是一个历史的转折点。蓬佩奥认为中国是美国的战略对手，中美间的摩擦也会给其他国家带来巨大的冲突。这场冲突将会迫使其他国家选择站队。“在这样的冲突中，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因为这不符合德国的利益，也不符合欧盟的利益。”他指出，欧盟将中国认为是制度性对手而不是战略对手，中国和欧盟可以互相学习。欧洲对市场的运作和自由十分重视，当前虽然国家干预经济有利于国内企业，但是，以谷歌为例，一些公司有形成自然垄断的趋势。因此，对垄断企业的控制将成为一个更大的问题。这也是德国和欧盟迫切需要与中国达成全面投资协定的原因。Peter Ammon还认为，即便拜登当选下一任美国总统，全球自由贸易的恢复也不一定能得到保证。他指出，技术制裁、金融制裁等在一些国家成为外交政策以及强权政治的工具，比如，美国阻挠德国政府完成连接俄罗斯的北溪二号天然气管道建设项目。这些新的外交政策工具将会阻碍自由贸易和投资的流动。CCG主任王辉耀表示，2020年二季度，德国对中国的出口总额接近230亿欧元，这一数据超过德国对美出口的200亿欧元，中国首次超过美国，成为德国最大的出口目的地。“这充分说明中国和德国以及欧盟之间的关系十分重要。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欧盟或到2022年恢复到疫前水平 对中国复苏程度预期较高

　　Juergen W. Mueller表示，今年上半年，全球经济较去年四季度下降了大约10％。“我们的预计是，明年全球经济将会恢复到疫情之前。如果第二波疫情在2020年下半年或者2021年到来，那随之而来的、有可能延长的封锁措施将会威胁全球经济。”Juergen W. Mueller指出，中国是受疫情影响，经济第一个落至低谷的，也是第一个恢复过来的。“可以看到，到目前为止，我们对中国复苏程度有良好预期。欧盟很可能要到2022年才能恢复到危机前的水平，这主要因为欧洲南部采取的封锁限制措施，特别是西班牙和意大利。”

技术进步需要更多合作和协调 中德技术合作有更多基础

　　朱光耀认为，在中德欧领导人会晤中，中欧决定建立数字领域高层对话，这是非常伟大的决议，是非常及时的、战略性的决策，不仅在短期，在长期也会对世界经济产生积极影响。他指出了需要关注的三方面的问题。首先，是数据隐私和安全保护。其次，需要包括国际税法在内的宏观经济框架。全球在数字税上还需加强合作，需要在各个国家的税收系统上一起协作。第三，是数字货币。需要全球协调的总体框架建立国际支付体系。朱光耀强调，数字经济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应对疫情的挑战中显示出了其重要性。网络安全、信息隐私保护的重要性也日益凸显，欧盟出台了《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DPR），而全球也十分需要在数字经济上合作。他认为，中美经济“脱钩”，特别是技术“脱钩”是愚蠢的。因为技术的进步需要更多的合作和协调。“我们需要进行真正的政策协调，我们需要建立在现实基础上的标准管理。人工智能等技术与国家安全密切相关，加强相关技术的法律也会使全世界、全人类免于危害。中国和德国都是非常大的贸易国，在数字经济和自由贸易领域有一些合作基础。中国和德国都支持多边主义和自由贸易，我们还有更多的合作基础。”朱光耀说。

预计全球汽车市场到2024至2025年恢复到需求顶峰

　　Juergen W. Mueller指出，全球乘用车市场在2017年、2018年达到了需求顶峰。尽管现在有了相对不错的复苏，但今年前几个月的急剧下降导致了目前的需求水平仍然很低，八月全球需求量同比萎缩了24％，这意味着我们已经失去了全球需求量的1/4。疫情严重影响了各大汽车公司。“我们预测，全球乘用车市场要到2024和2025年才能回到2017和2018年的顶峰水平。”

　　冷炎也表示，中国汽车工业协会的数据显示，在疫情封锁期间，中国的汽车行业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与2019年相比，今年二月汽车销量同比下降了80%，三月下降了40%。好消息是，自4月份以来，中国汽车销量实现了V形反弹，尤其是高端品牌细分市场，7月和8月本别增长了7%和21%。以奔驰为例，今年上半年我们在中国市场共交付了35万辆车，达到去年同期水平。“如果这一趋势持续下去，我们今年大致可以完成原来预定的目标。中国是全球最大的汽车市场，也是梅赛德斯-奔驰全球最大的单一市场，我们对中国市场的长远增长前景充满信心。为此，戴姆勒已加大在中国的研发和生产的投资，以满足日益增长的市场需求，更好应对未来汽车行业电动化和数字化的发展趋势。”冷炎指出，虽然中国目前引领全球汽车市场的复苏，但在未来的发展道路上还需克服面临的阻碍、不确定性，甚至是重大挑战。因此，我们需保持谨慎的态度。他提及了几点将对中国未来汽车市场乃至整体经济可能产生切实影响的因素：首先，中美之间地缘政治的冲突，并极有可能会延续到美国总统大选之后。第二，技术和供应链领域的“脱钩”。第三，不同市场和生态系统的分裂。进而，他从战略层面提出了以下建议：首先，中国应坚持更高水平的开放。更高水平的开放和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可以增强投资者深耕中国市场的信心，从而加速中国汽车产业融入全球供应链、价值链，同时也不断提升中国汽车产业的竞争力。其次，增加新能源汽车政策的可预见性。目前中国在汽车电动化的推广方面占居世界领先地位，去年的中国纯电动汽车销量虽有下跌，但仍占全球份额的55%。中国政府应提供可预期的政策环境，让行业有充足的时间调整并适应新的政策要求，从而确保中国新能源汽车市场的增长和在全球市场中的领先地位。对汽车整机厂来说，业务和投资规划的调整往往至少需要3年时间的提前量。第三，在智能网联、自动驾驶领域加强国际合作。中德两国于2018年签署了谅解备忘录，共同合作制定和协调智能网联汽车的国际标准和规范。“我们坚信，通过加强国际合作与协调，中国可以更好地应对技术脱钩的挑战，也有利于中国更好地融入全球体系和全球市场。”

扭转局面 中德欧自由贸易和多边主义合作需恢复信任

　　冷炎表示，戴姆勒是最早支持中国人民抗疫的跨国公司之一。在中德两国政府的支持下，通过双边的快捷通道安排，截至7月底，戴姆勒已有几百名德国高管、专家及其家属顺利返回中国，这也是德国和中国在特殊时期良好合作的案例。朱光耀指出，向全世界展示中国与德国以及欧盟的贸易是建立在自由贸易原则和促进多边主义的基础之上的是十分重要的。对于市场准入以及市场份额的问题，我们应该迅速采取行动。我们也将抓住机会，让我们的人民相信我们之间的合作非常有价值。“因此，全球合作需要信任，我们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对彼此的信任，尤其是中美之间恢复信任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我们必须为全球秩序、全球框架，特别是为WTO的框架努力工作。我们应该有信心，也有足够的智慧来避免冷战。”Peter Ammon也表示，中国、美国和欧盟需要长期努力，以建立信任。“众所周知，‘冷战’不符合任何国家的利益。无论外界施加多少压力，中国都应该坚持改革开放政策。有人可能会错误地认为中国优先考虑的是中国利益，其实不然，我们想与世界上所有国家合作，尤其是德国这种非常重要的伙伴。”朱光耀表示。“中国和德国以及欧盟之间具有很多共性，三方此次在数字经济、绿色经济、气候变化等领域达成共识，说明三方拥有很多合作基础，今后三方需要寻找更多共性，促进多边合作的发展。同时，我相信，中国和欧盟这两大经济体以及美国，如果能在疫情之中携手合作，我们就有可能扭转局面。中国已经在朝这个方向做出努力。”王辉耀指出。

CCG 纵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