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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时期的秘密书写 | 古今隐形墨水的故事

2016-08-02 [美]马克拉奇斯 三联书店三联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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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需要读书和新知』


在包罗万象的国家安全机构的努力下,东方阵营开发出了高度发达的邮件拦截方法。最初,邮件开合几乎是纯手工完成,没有任何技术含量。20世纪70年代,在一群金牌工程师的努力下,史塔西迎来了一个真正的技术奇迹:1975年,10/10型自动开信机第一次投入使用。为了与之配对,他们又开发了一个自动的合信机。


工程师们自豪地说,使用机器后,合信的速度翻了一倍:手动处理的速度是一小时600封,机器的速度则是每小时1200封。



美国秘密墨水实验室


文 | [美]马克拉奇斯

译 |  张哲、师小涵


虽然“隐形墨水”听起来像童年的游戏,但在“冷战”期间,一如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依然是一件严肃的事情。此时情报界不再用幼稚的“隐形墨水”称呼它,转而开始使用“秘密书写”这一术语。这就包括了大部分隐写技术,比如微缩影像和隐形墨水。


数千年前,秘密书写曾改变过历史进程。不过在20世纪,其“兄长”密码学显然风头更劲,取得了不少“改变历史进程”的成绩,比如齐默尔曼电报和恩格玛密码机。与之相比,秘密书写就显得逊色一些。秘密墨水和微缩影像确实为诺曼底登陆提供了便利,但在使馆和军事单位的日常工作中,代码和密码发挥了更大作用。


为了寻找敌方间谍、读取敌方并隐藏友方的秘密信息,秘密书写的制作和检测在“冷战”时期进入到了新的发展阶段。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拉锯式的秘密墨水战争在“冷战”期间发展成了东、西方阵营之间名副其实的军备竞赛。这也改变了秘密通信科学的发展轨迹。


秘密书写的创新基于化学技术的新发展,而“冷战”的紧迫性也加快了科学发展的速度。从某种意义上说,“冷战”可以说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一种重现,但涉及更多也更复杂的科学技术,持续了更长的时间。


20世纪50年代初,双方使用的秘密书写方法还相当原始。东方阵营的间谍与上司沟通的标准操作仍是在墓地中用“死穴”存取消息。他们会寻找一些看起来不起眼的藏匿工具,比如一个掏空的树干或者被丢弃的门闩。中情局则使用冻死并风干的老鼠来藏匿秘密信息。为了防止死老鼠被猫吃掉,他们还在里面添加了塔巴斯科辣椒酱。最初的几年,东方阵营的间谍部门仍然使用邮局将秘密信件发到掩护地址。


“冷战”初期,两个阵营主要使用所谓的“湿写系统”:用笔蘸上隐形墨水书写,然后用化学试剂涂抹显影。这种方法不像用柠檬汁或热敏有机物质那样原始,但仍然是秘密书写的初级阶段。因为这种方法通常用的是普通的手写笔,这会留下深刻的划痕和大量的可用分光计等工具分析的墨水物质。另一个问题是,间谍一旦被抓住,他的隐形墨水就成为可以在法庭上出示的定罪证据。


伴随着“湿写系统”的发展,许多隐藏隐形墨水的巧妙方法出现了。人们不再用瓶子来分装墨水,除非为了伪装成香水瓶或者药瓶。据说,东德对外情报机构借鉴了纳粹将隐形墨水藏在牙齿里的做法,在中空的假牙里隐匿微缩影像和软胶片。间谍可以用针插入牙齿上的小孔打开假牙。中情局也效仿了德国曾经的做法:将脱水的热敏墨水伪装成阿司匹林药片等不同的样子。


中情局的技术甚至比东方阵营更加原始。一位中情局化学家回忆道:“利用秘密书写,我们发现了恺撒在高卢战争期间可能使用过的装置。我们还使用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研发的装置。”这些研究秘密书写的化学家常常自嘲是“柠檬榨汁机”。奇怪的是,中情局似乎对技术运营部在“二战”期间开展的大量秘密墨水研究没有任何记忆。部分原因是,中情局技术服务部的员工多是军事医务人员,而非化学家,且显然与政府其他部门没有联系。 1951年,这种人事情况发生了变化,悉尼 ·戈特利布(Sidney Gottlieb)博士加入了中情局,并于 1959年成为技术服务部研发项目的负责人。后来他因参与中情局的人脑控制实验而臭名昭著。


1951年,中情局的技术服务部只有约50名技术人员;十年后,这里有几百名科学家、工程师、艺术家、工匠和打印技术专家。尽管东德比美国小得多,但同一时期,东德国家安全部的扩张速度更为迅猛:最初只有50名技师,到 1989年时已超过1000名员工。即使考虑到苏联疆土辽阔,克格勃技术人员的规模也大得惊人。20世纪50年代,两个阵营似乎都在秘密书写方面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



▲ 秘密墨水研究实验室


至于方法上的突破,东方阵营和英国最早使用了“冷战”时期标志性的所谓“干转移”或“碳转移”法。“冷战”结束后,一位中情局的化学家回忆道,“冷战”早期和“二战”期间差不多,间谍需要熏蒸纸张,用木棒或棉签蘸上隐形墨水进行书写,再次熏蒸纸张、平整纸张,最后写上伪装的消息。


当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化学家进入中情局时,他的团队“得知俄罗斯和英国的做法有点不同,且更安全”。“我的猜测是,领导层终于意识到我们在秘密书写方面落后了……为什么我们还在用液体?我们为什么不能用干的方法?” 


我们可以把“干转移法”形象地称为“三明治”秘密书写法:间谍用一张被隐形墨水浸渍过的纸作为复写纸,将其放在两张普通纸的中间(“二战”期间,德国阿勃维尔直接在浸渍纸上书写,将字迹直接复写到下面的纸上)。随后,将整个“三明治”放在一块玻璃或硬板上。间谍在最上面的纸上写字,字迹通过中间的复写纸直接印到底部的纸张上。


20世纪50年代,东方阵营比西方更多地使用了“干转移法”,但双方似乎都忘记了德国在世界大战期间曾采用类似的方法逃避碘蒸气检测。中情局甚至在此时聘用了一个私人承包商来发明“干转移法”。


直到20世纪60年代,双方都经历了技术革命并开始使用更先进的方法来制作和检测秘密书写。此前,利用加热、硝酸银、碘蒸气和紫外线灯四种标准方法检测敌人的秘密书写还比较容易。特别是东方阵营,通过邮件审查和检测抓到了很多间谍。但柏林墙建成后,在柏林这座间谍之城里,抓捕间谍变得越来越困难,因为双方都发展出了高度发达的谍报方法,这得益于“干转移法”的广泛应用。由于这种技术很少留下刮痕,纸张遗留的隐形墨水物质极少,因此很难通过化学试剂使其显影。“干转移法”的普及加速了在新的秘密书写方面的军备竞赛。


看起来,双方最具创新性的科学突破是:只使用极少量的化学物质进行秘密书写,这使得信息几乎无法被察觉。中情局化学家将这一突破比喻为“在超过一英亩的土地上均匀撒上一勺糖”,但中情局从未对外公布这种神奇物质的详细信息。


∷ 获取线索


“冷战”初期,史塔西和其他东方阵营国家都成功地抓捕了使用秘密书写的间谍。到了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西方也开始使用这种“三明治”法,留在纸上的物质远远少于以前,寻找秘密书写已经变得不那么容易。于是,东方阵营开始寻求用物理方法来检查文件。这样的努力得到了回报。


同时,西方的法医科学家开发出了可以检测可疑文件压痕的静电检测仪器。刑事实验室曾用它检查匿名信,查看赎金字条,分析敲诈信,甚至检查看似普通的商业交易文件,在其中寻找可以穿透三四张纸的压痕。


法医将可疑纸张放在一个真空的青铜盘子上,在纸上盖一层迈拉膜片(Mylar,一种透明的非导电聚酯膜),随后让纸张带电,再将特制溶液倒在聚酯薄膜上,从而将压痕显影。作为查找秘密书写的方法,其操作性很强。事实上,20世纪80年代后期,取证科学家发现它可以揭示数十种类型的秘密墨水,包含盐、稀酸和大部分有机物质。调查人员认为他们已经取得了检测秘密书写的圣杯:一种普适的显影剂。


为了检测秘密书写,东方阵营的情报部门似乎比西方更频繁地使用类似静电检测仪的设备。作为在史塔西业务部门工作的几名女性之一,雷娜特·穆克(Renate Murk)上尉是 NYOM检测仪的热心用户。穆克负责检查邮政审查部门每年送来的几百份信封和纸张。她依据实践证实的步骤,判断纸上是否有敌人秘密书写的痕迹:首先,用肉眼检查可疑纸张上是否有划痕或者纸纤维的明显扰动;然后,用侧光机(Slanted-light machine)查看压痕,用紫外线灯从不同的角度检查是否有反光。最后,再用不同的分光仪和从近百种的试剂列表中选择的化学显影剂进行最后的检测。 NYOM检测仪出现后,立即成为标准检测步骤,也使追捕间谍的行动大获成功。与化学试剂不同, NYOM检测仪利用物理方法,不会破坏纸张,也不会留下任何检测痕迹。收件人往往察觉不到信件已被拦截和检查。



秘密墨水检测室


∷ 通过接触转移字迹的秘密墨水


当然,秘密书写军备竞赛不限于克格勃及其东方阵营对阵美国中央情报局。有些时候,超级大国会从小地方寻找方法。20世纪80年代中期,英国军情六处的秘密书写专家在一封来自俄罗斯的信的信封背面检测出了秘密消息。相同的位置本来有一些常规的信息,但是显

影后,又出现了用隐形墨水书写的一个神秘的基辅的地址。


英国技术人员的结论是,间谍可能在信封上使用了一种可以通过接触转移字迹的秘密墨水,将信投入信箱后接触到了相邻的信封。他们好奇是否真的有这种可以通过接触转移的秘密墨水。军情六处随后“在世界范围内系统性地寻找神奇的笔”,派每一个驻站负责人到当

地文具店购买所有可用的笔。他们认为,如果真的有这种神奇的笔,“那将是一种华丽典雅、简单又容易撇清关系的秘密书写的工具”。


技术人员对世界各地搜集来的笔一一进行了测试。他们用每支笔分别写几句话,再拿一张纸压在上面,然后在纸上刷上显影剂。


几个星期后,他们确定这种神奇的笔是派通(PENTEL)钢珠笔。军情六处把用这种笔进行秘密书写的方法称为“中立”法,用它来定期写间谍报告。


好几个间谍机构都开发出了类似的方法——“墨水接触法”。20世纪80年代,这种方法像“碳转移法”一样普遍。事实上,大约有一半在东德落网的秘密书写者都在使用所谓的“墨水接触法”,另一半则用“碳转移法”。


西德情报机构开发的“墨水接触法”比英国的“中立法”更复杂:间谍将 1茶匙食盐溶解在 20茶匙的开水里,再加入50滴硫酸和40滴钢笔墨水;然后戴上手套用钢珠笔书写,避免将指纹留在纸上;字迹风干后,立即把一张秘密墨水浸渍过的信纸放在刚才的纸上;用重物压两个小时后,信件就可以发送了。


∷ 反间谍邮件拦截


众所周知,从众多的信件中发现秘密书写堪比大海捞针。尽管如此,从第一次世界大战起,邮局和审查者就开始用化学显影剂、红外线灯、紫外线灯等检查信件。“二战”期间, 14462名美国审查员每天打开100万封从国外寄来的信。其中,约4600封可疑信件会转给联邦调查局,约400封里会包含重要信息,或使用了隐形墨水。


西方国家只在战时使用审查机制,而苏联及其东方阵营则因整个“冷战”时期开封审查邮件而臭名昭著。这不是什么秘密,在那里,每个人都知道所有的信都被审查过。


这并不表示中情局等情报机构不想拦截、阅读邮件。相反,他们渴望建立一个强大的邮件拦截程序。因此, 1952年,中情局明知非法却依然推行了 HTLINGUAL项目。大多数情报机构希望享有自由支配的情报部门,但是,美国的社会制度特别是实力雄厚的调查媒体对公民自由权的保护,使这些希望难以实现。(英国、法国和西德也是如此,但媒体披露不像美国那么普遍。)



▲ 检测员在工作


∷ 蒸汽传送带


在包罗万象的国家安全机构的努力下,东方阵营开发出了高度发达的邮件拦截方法。最初,邮件开合几乎是纯手工完成,没有任何技术含量。20世纪70年代,史塔西引入了能有效地处理堆积成山的邮件的新技术。在一群金牌工程师的努力下,史塔西迎来了一个真正的技术奇迹:1975年,10/10型自动开信机第一次投入使用。为了与之配对,他们又开发了一个自动的合信机。


在东德,中央邮局密切配合史塔西的邮件审查部门过滤邮件。从数字来看,他们占据了压倒性优势:虽然史塔西在柏林的中心邮局只雇用500名工作人员,但15个区域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加起来有2177人。20世纪80年代,在决定哪些信需要进一步检查之前,史塔西每天检查的邮件数量高达9万封。新的全自动蒸汽传送带系统有效帮助预检了成千上万封邮件。


启动蒸汽传送带后,史塔西工人用托盘取出300~500 封信,将每封信单独放上传送带。当机器内部的蒸笼温度达到约100 摄氏度时,产生的水蒸气可以软化信封上的胶水。机器用气流松开信封的折翼,再用暖风干燥信件。全自动的10/10型自动开信机一小时可以打开600封信件。工程师们改善这一方法时,引入了创新性的冷蒸气,以避免加热使纸张结构发生变化。


打开邮件后,史塔西再用自动合信机将信封合上。然后,工人用扁平的镇纸按压信件。工程师们自豪地说,使用机器后,合信的速度翻了一倍:手动处理的速度是一小时600封,机器的速度则是每小时1200封。



2005年电影《窃听风暴》,将东德情报部门史塔西推到了银幕上。


∷ 美式邮件拦截


“冷战”早期,中央情报局就很清楚东方阵营有效和全面的邮件审查制度。早在1960年,他们就推出了“探测”项目:技术服务部从苏联收发数百封测试信件,仔细记录收发信时间、信箱地点、目的地国、信件类型、是否是明信片、手写还是打印等,从而推测信件是否被打开和检查过。


“探测”项目开始的几年之前,1952年,中情局安全办公室在苏联分部的要求下开启了一个秘密邮件拦截项目,最初代号为SGPOINTER,后来改为HTLINGUAL,内容是在纽约市拉瓜迪亚机场邮政支局拦截从苏联寄来的邮件。一开始,中情局代表只是复制信件的外观,后来为了更仔细地检查,他们打开了信封复制信的内容——这明显是违法的。


20世纪70年代, 参议员弗兰克·丘奇(Frank Church) 领导下的参议院情报特别委员会对中情局的非法活动进行了调查。当HTLINGUAL 项目公之于众时,全美舆论哗然。但是,与东方阵营的审查和拦截活动相比,中情局的行动显得十分克制。早期,项目官员每天在曼哈顿的驻地办公室审查1800件物品,其中60件需要进一步审查(根据后来的估算,整个项目截获了215000 封信件)——这是东德审查信件数量的五分之一,而中情局这个项目的雇员数量还不及东德两千多名邮件审查官的零头。


该计划在1961年稍微扩大。中情局的技术服务部在曼哈顿的办公室开了一个实验室,中情局的特工们对此兴奋不已。实验室不仅有助于开展情报活动,更重要的是,提供了“一个工作室来测试一些技术服务处已经开发出的设备”。该实验室负责审查信件是否有“秘密书写、微缩影像和代码”。


中情局发起HTLINGUAL 项目五年后,联邦调查局还不知道中情局的行动,后者联系了邮政署署长阿瑟·萨莫菲尔德(Arthur E.Sommerfield),讨论设置邮件拦截程序。经中情局许可,邮政署署长披露了HTLINGUAL 项目。此后,由于参与反间谍工作,联邦调查局也会收到邮件拦截的大部分材料。


最初,中情局反间谍人员罗列了一份三四百人的监视名单,联邦调查局在名单上也加入了一些姓名。早期的监控对象包括东方阵营国家的可疑公民、犯罪嫌疑人和苏联叛逃者。但后来这份名单迅速失控,20世纪70年代时已包括参议员和其他政府官员。中情局官员想过销毁这些名单,以防被记者发现后揭露整个项目:“为了避免外界指责中央情报局对美国政府官员进行邮件监控,不妨从文件夹里清洗文件……并停止接收这种材料。”


邮政署的萨莫菲尔德署长知道中情局项目的性质,但他只是批准复制信封封面,而非内容。最初,中情局确实是这么做的,但后来他们偷偷打开信封,然后把信件移交给曼哈顿的办公室仔细检查。邮政署的大多数官员甚至对中情局的活动毫不知情。


中情局非常清楚这种行为是犯罪。有些人可能会觉得中情局对此津津乐道,事实上,他们像戴着口罩穿着条纹衫的浣熊一样,鬼鬼祟祟地穿梭在纽约。他们在机场把可疑信件整理成一叠,偷偷装进口袋里,趁夜色将其带到曼哈顿的实验室。从下午5点到9点,他们用蒸气打开信件,复制内容,检测信中是否有秘密书写的痕迹,然后再次密封信件,第二天再把信带回邮局。中情局发起这一项目时明知“打开信封会立即让我们歇业”,并“可能遭到‘政府机构非法滥用信件’的严重指控”。他们多次使用“偷偷摸摸”来描述这一项目,并承认其不具合法性:“从本质上讲,有两种类型的邮件检查:常规检查是合法的,而第二种,秘密检查是不合法的。”后来,联邦调查局反对任何“秘密检查”,因为“它明显是违法的,而且如果走漏消息,很有可能会严重损害情报界业已付出的努力”。


20世纪70年代,中情局噩梦成真——工作内容被泄露给新闻界,新闻报道引起轩然大波,检查项目很快被叫停,监控者被控犯罪。然而,中央情报局本身却存活了下来。


人们不禁假想:如果中情局的非法活动没有被曝光,会发生什么?中情局是否已经成为一头知法犯法的无赖的大象?(当提到东方阵营的拦截和分析项目时,从来没有人过问什么合法性。)毫无疑问,如果中情局能像东方阵营国家一样进行审查监控,必将占据优势地位。然而即使在1973年,中情局的项目比东方阵营的类似项目规模也小得多。再考虑到美国幅员辽阔,也让监视变得更加困难。


在中情局主要的反情报邮件拦截项目关闭的同时,东方阵营则继续发展,而且取得了巨大成功。随着更多技术的应用,东德的情报部门在1971~1982年之间抓获了十三名中情局和西德的间谍。即使没有这项技术,20世纪60年代,他们已经抓到七个使用邮局寄信的间谍。 HTLINGUAL 项目并没有类似的斩获,1963年,来自苏联的罗伯特·鲍奇(Robert Baltch)夫妇被捕,后来因技术原因被无罪释放——因为联邦调查局不能使用非法窃听和非法截获获得的信息作为呈堂证供。



▲ 根据约翰·勒卡雷间谍小说改编的电影《锅匠裁缝士兵间谍》,背景设定在冷战时期


∷ 囚 徒


“冷战”时期使用秘密书写的当然不只是间谍。但间谍是国际阴谋的棋子,他们加速了隐形墨水制作和检测的军备竞赛,使新的化学制品和方法不断涌现。有趣的是,一旦被捕,间谍就名扬四海、路人皆知。


囚徒和恋人寻求私密沟通的故事则比较鲜为人知。“冷战”期间,不少囚徒设计了巧妙的方法给外界传递秘密信息。其中引人注目的秘密通信故事来自美国海军飞行员詹姆斯·邦德 ·斯托克达尔( James Bond Stockdale,1923~2005)。


1965年9月9日,斯托克达尔的飞机在越南北部被击落。随后他跳伞空降到一个小村庄。在那里,他遭到殴打,作为战俘被送到“火炉”监狱,在那里度过了七年半的时间。美国战俘把这个臭名昭著的监狱称为“河内希尔顿”。斯托克达尔成为囚犯中的主要组织者,向狱友传授应对酷刑和秘密通信的方法。


起初,斯托克达尔用代码信向他的妻子西比尔通报囚犯名单。他把狱友说成是他在美国海军学院时一起踢足球的哥们儿,事实上,这些囚犯从来没有和他踢过足球。西比尔将这些消息转给了美国海军情报局,海军随后聘请她帮助传递秘密信息。斯托克达尔每月可以接收一封信,在海军情报部门的要求下,西比尔每个月给他寄一张照片。


惯例形成后,海军情报人员给西比尔准备了一张特别的照片——照片上,一张陌生人的头像代替了斯托克达尔的岳母。


1966年圣诞节前不久,北越方面在拍摄一部宣传电影时给了斯托克达尔几封信,其中一封就有这张假岳母的照片。斯托克达尔困惑地回到牢房里,打算扔掉照片,但转念一想:“且慢——白白扔掉从美国寄来的东西,不做深究,这是愚蠢的。詹姆斯 ·邦德会将它浸泡在尿里,看看是否有消息显现出来。”接着,斯托克达尔用尿液填满饮用水壶,把相片浸泡进去。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半个小时后,他拿出照片,把它放在床板上干燥。渐渐地,他开始看到一个打印的段落出现在照片的背面。他读了一遍又一遍,希望在狱卒收走前把这段话背下来,然后把照片扔在粪便桶里。二十年后,他回忆道:


随照片寄去的信纸上有隐形墨粉,将来只要发现一封信里的日期写法奇怪,就表明信纸上有隐形墨粉,你可以用它写信。把你的信纸放在坚硬的表面上,把隐形墨粉纸放在上面,在上面再放一张纸。在每封用隐形墨粉信的开头写上“亲爱的”,结尾写上“爱你的丈夫”。小心,用隐形墨粉纸进行秘密书写可能会让你被控间谍罪。……浸泡所有你将收到的带有玫瑰图像的照片,挺住!


虽然斯托克达尔知道自己可能被控间谍罪,但他还是继续将战俘营的情况、战俘的身份以及“每天十六小时戴镣铐”等虐囚方法写进秘密书信里。中情局听说了这些秘密信件后也介入进来,制定了新的秘密通信联络方式。



▲ James Bond Stockdale


普通囚犯也需要沟通,但很少能像海军军官斯托克达尔那样获得秘密通信的方法。相反,他们需要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在监狱里找到的可用的有机材料,比如精液、尿液、唾液、柠檬汁、橘子汁和稀释过的血液。20世纪80年代,臭名昭著的监狱帮派“雅利安兄弟会”就制定了巧妙的秘密通信方法。除了使用弗朗西斯 ·培根的二进制外,他们还用尿液和青柠汁作为秘密墨水,在落基山无敌监狱策划了一场2600公里外的屠杀。1997年8月,“绿巨人”宾汉姆(T. D. Bingham)——一个有“海象小胡子的军阀”,用隐形墨水发出书信,让他的同伙在宾夕法尼亚联邦监狱里用小刀捅死黑人囚犯。兄弟会的囚犯后来杀了两个黑人。宾汉姆的秘密消息上写着:“与华盛顿特区的黑人开战, T. D.。”


∷ 恋 人


恋人们用相对原始的隐形墨水来保留隐私并传递亲密想法。就像孩子们为防止家庭成员偷看而用隐形墨水写日记一样,并不需要复杂的墨水或技术。在历史长河中,成千上万的恋人秘密地传达浪漫的想法,这样的故事大多不为人知。


几个世纪以来,秘恋的人依据奥维德在公元2世纪给出的诗意的建议,用牛奶书写秘密消息。17世纪时,柠檬汁和明矾在想要保守秘密的恋人中间流行起来。忠诚的眷侣也能私下使用这些原始的墨水进行浪漫的通信。秘密书写让那些羞于当面表达心意的男男女女畅所欲言。


18世纪,氯化钴防火屏在浪漫的巴黎风靡一时,随之出现了特别为淑女准备的墨水(“给女士的墨水”)。氯化钴结晶闪着红色光泽,溶解在水中时,溶液变成粉红色。20世纪,这种浪漫的墨水通过邮购面世。新潮的杂志极力标榜这瓶保护爱情生活的浪漫墨水:“用充满激情的红色隐形墨水写下隐形的爱的讯息,只有你和你的恋人可以让它显现或消失。保护你的爱情生活。 ”


“冷战”时期,柏林墙分开了许多亲人、朋友和恋人。分隔两地的人们用代码沟通,恋人们则首选浪漫而私密的隐形墨水,墙让两颗心靠得更近。用一道墙隔开恋人并不是现代的发明。在皮拉摩斯与提斯柏的神话中,反对子女爱情的父母就是用一道墙隔开了两个家庭。正如神话中的一墙之隔分开了命运多舛的情侣一样,铁幕同样分开了无数情侣。


马诺 ·亚历山德拉(Mano Alexandra)是个住在布拉格的年轻女孩。她在这座神奇的城市中央——伏尔塔瓦河的坎帕岛(也称为布拉格的威尼斯)上坠入爱河。在布拉格迪士尼般的旧日魅影、鹅卵石点缀的蜿蜒小径和温馨的咖啡馆中,亚历山德拉的爱情故事上演了。但随后最坏的情况发生了,这对恋人因为政治被迫分离。 1968年,苏联入侵捷克斯洛伐克,亚历山德拉逃离祖国,也离开她的恋人。分离是痛苦的。他们想看到对方,投入对方怀抱。但他们无法看到彼此,只能每天给对方写信,维持爱意。他们知道政府会读到这些信件,因此不能透露最深切的愿望。亚历山德拉多么渴望拥有给恋人的“隐形墨水” 。


亚历山德拉发现了其他恋人从18世纪开始就使用过的法国的钴隐显墨水。当她尝试使用这种墨水时,发现隐形的文字像变魔术一样显现为蓝色。她陶醉于此,想起了她的祖母讲过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发生在布拉格的故事。在那个故事里,不幸的情侣用隐形墨水传达最深的爱和欲望,同时对送信的女方的姑姑保密。



▲ 乐谱上的秘密墨水


在“冷战”期间,其他分离的恋人也用创造性的方式传递秘密消息。当一位美国艺术家和她的南斯拉夫恋人分开后,他们用黑色墨水写秘密信息,再在上面画上水彩画。恋人收到画后,只要洗掉水彩就能读到墨水写的信息。 虽然他们还不知道,这就是一种隐写术。


*文章节选自《囚徒、情人与间谍》(三联书店2016年7月刊行)“ 第十二章:'冷战'险境 ”。文章版权所有,转载请与微信后台联系。



《囚徒、情人与间谍: 古今隐形墨水的故事》

(新知文库63)

 [美]马克拉奇斯 著  张哲、师小涵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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