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没有埋怨土地的资格,倒是土地一直被作家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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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制造了“湘西”,给了一方水土以性格。各地风物,何尝不都在等着自己的作家?作家没有埋怨土地的资格,倒是土地一直被作家辜负。“湘西”有幸养育了沈从文,而“袁浦”则走出了孔建华,而更重要的也许是,他们首先要把自己生长的故乡当作福地。
《袁浦记》,是种田者言,记少年时稳定而明朗的乡下,那些人儿、事儿、景儿。它是一只抱了睡的枕头,一条绕膝转的黄狗,一串含嘴里的糖葫芦,一件不舍穿的新衣裳。
“鲁镇”还是“湘西”?
——读孔建华的《袁浦记》
文 | 昆鸟
浙江向来文章锦绣,作手辈出,且一出手格局就大,不喜描江山一隅,都是奔着“中国”、“世界”去的。鲁迅造了“鲁镇”,但意不在家乡,而是将其作为中国的缩影来写,在其小说中,“鲁镇”是冥顽与悲情的,只有在一些散文当中,故乡,才偶尔带出丝缕的温情。
但是,鲁迅说过:“凡在北京用笔写出他的胸臆来的人们,无论他自称为用主观或客观,其实往往是乡土文学。”这话深堪玩味。为什么是在北京,而不是在本地,才能出现“乡土”。如果我们稍加思索,就会发现“京派”这个名下的作家,作品中的“乡土”味儿都浓。
那么问题也许是,北京适合作为各种故乡的异乡而存在,它使“故乡”成立,也使“乡土”成为文人“因寄所托”的支点。因为,没有世界和异乡,便没有故土。现实的“故乡”也因进入了北京的世界性视域而内化为异质世界的心理投射。因而,我们也会发现,“京派”作品普遍有一种超脱性,他们往“乡土”里扎得越深,越显得浪漫、诗化。因为他们写的是“胸臆”。
并不是说所有的“乡土文学”都是浪漫的,事实上,存在两种“乡土文学”,赵树理和沈从文是不能放在同一个“乡土文学”的范畴内讨论的。现在的“乡土文学”甚至可以把莫言、贾平凹的创作囊括在内,事实上,“乡土”在他们的创作中,只是完成其“中国寓言”的手法,他们的“乡土”都是“鲁镇”。
和“湘西”一样,“鲁镇”也是胸臆镜像,但价值取向完全不同,前者是肯定的,后者是否定的。我不想重新卷入“现代”与“反现代”,或者“自反现代性”的口角之中,只想指出两种文学倾向在价值选择上的明确分歧。
孔建华也是在北京写故乡的人,无疑,他的故乡书写是“湘西”式的,他不想再塑造一个“鲁镇”,也不想再造一个“高密”。他在《袁浦记》中曾提及其文学启蒙来自沈从文的弟子汪曾祺,从《袁浦记》的精神取向与修辞来看,他也是自觉地将自己放入沈、汪的谱系,心慕手追,以至于他的文字,也有一种“做旧”效果。他的“袁浦”是寄托性灵之地,是可以静观卧游的《富春山居图》。
沈从文制造了“湘西”,给了一方水土以性格。各地风物,何尝不都在等着自己的作家?作家没有埋怨土地的资格,倒是土地一直被作家辜负。“湘西”有幸养育了沈从文,而“袁浦”则走出了孔建华,而更重要的也许是,他们首先要把自己生长的故乡当作福地。
《袁浦记》不是小说,“记”字已经标明。这里的“记”应当当做一个文体概念来理解,常见于古代散文。而“记”至少分两种,“游记”与“纪事”,“游记”多是为己之作,而“纪事”则常涉及公共事务,修庙、立碑等,以期读者“临文嗟悼”,“慎终追远”。而《袁浦记》则兼有了“游记”的感发力量和“纪事”的厚重端方,在《天可怜见》等篇中又不时透出碑铭的肃穆。
“袁浦”在孔建华笔下不止是一方水土,更是一套完整而独特的伦理系统。“到了耕田时节,十里袁浦,能下田的种田人,时度一到,都给稻田跪下了。”(《十里稻花香》)这里是天人关系。“一户清平的种田人家,摆着一具寿材,终也是一件有面儿的事儿。”(《归兮浮山》)也是天理连着人伦。
北京画家洪凌,跟我讲过杭州附近小镇的水,用了个词,“糯糯的”。我去过几次杭州,怎么也读不出那种“糯”,读了《袁浦记》,算明白了。那种糯不是说水质,而是由河流穿引的,充满仪式与温情的文化织体和生活史。
“二十世纪帝制崩溃,国民政府,日据暴恐,人民政府,市场经济,和谐社会,种田人家守这祖制民俗,过年家祭,禀告先人,吾民族是有信有守有情有义的种族。”虽有将旧俗拔得过高的嫌疑,但也是载道之言。其描景画物,哪怕一蛇一鼠,也都是和悦的:“人蛇共处,同猫狗一样,日久生情,爱屋及蛇,一家子都搬,家蛇也便一同喜迁新居。”甚至是没米下锅的事,孔建华写来也都洋溢着人性光芒。钱穆说对待本国历史要有“温情与敬意”,这也是《袁浦记》的气质。
这里不排除记忆变形的可能,牧歌式的袁浦一定不是对每个袁浦人都成立,但这对孔建华成立。这种成立,是性情所致,若非温柔敦厚之人,必写不出这么美的袁浦。袁浦在杭州边上,杭州的余华就不这么写乡村,他写的也是一种“鲁镇”。这里没有对错的问题,只有价值选择的区别,选什么,要看知识结构,更要看性情。
温柔敦厚了几千年,这品性现在竟越来越不受待见了。孔建华把这样个自我扔给世人,要放在文学圈里,孔建华就是“余孽”。他不是专职作家,这点挺好,不用卯足了劲对文学史负责。“文章千古事”,古人以“余事”待之,文学若只关文学,就失了大道。明道若昧,民愚而神,盖接先民之愚,去道不远。
“鲁镇”还是“湘西”?事关乎“道”,所以仍是中国文学的大问题。
《袁浦记》 孔建华 著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7-12
ISBN:9787108060310 定价:39.00元
袁浦,也叫钱塘沙上,东经120°07`,北纬30°06',面积二十平方公里,平均海拔十米,距六和塔十五公里,是钱塘江、浦阳江、富春江三江聚首的千年古镇。儿时,袁浦是公社。 少年,袁浦建乡。成年,袁浦建镇。中年,袁浦镇名和建制都没了。
作者留恋这个地方,写此书稿,把童年和少年的故乡装在书里,把正在消失的江南乡土人情和无邪时光留在悠婉灵动的汉语里。这部描写故乡的散文集,是作者在人到中年之时回望故乡的记录,也是对晚辈娓娓道来的讲述。这是农村联产承包制前后,杭州乡下袁浦的乡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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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书讯 | 2017年12月
任何一件事——一个评论、一次告别、一次邂逅、纸牌的一个有趣的阿拉伯图案——都能激起美感。诗人的使命是用寓言或者韵律反映这种亲切的情感。——博尔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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