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玫瑰的故事:从罪人到圣人

[美] 珍妮弗·伊根 三联书店三联书情 2019-05-16

微信ID:sanlianshutong

『生活需要读书和新知』


玫瑰的卓越风姿、它在日常生活以及死后世界中的诸多用途以及它赋予污浊生活的香甜芬芳都有助于诠释其经久不衰的声誉。然而,玫瑰真正的力量在于来自不同社会以及不同时代的人们用这种花卉表达了他们自己,这实际上将玫瑰转型成了人们内心深处的价值观的象征——文化、宗教、政治——或只是用玫瑰来讲述他们的故事。玫瑰在逐渐成长为绝世芳华的过程中慢慢积累了各种含义,仍旧没有任何一种花卉能够比得上人们所赋予玫瑰的“含义”之多样。


*文章节选自《改变世界的七种花》 (三联书店2018-8)。文章版权所有,转载请在文末留言

莫卧儿时期细密画中绘制了一名女子手捧一钵玫瑰花(约1700—1740),出自赠予印度克莱夫勋爵的画册


文 |  [美] 珍妮弗·波特


在玫瑰家族中,代表爱情的红玫瑰历史最为久远。德国化学家、香水专家保罗·耶利内克对此困惑不解,因为这种玫瑰的香气中不含有任何一种撩人的催情气味,例如吲哚(动物粪便的成分之一,花卉中所含吲哚的作用主要是为了吸引昆虫),最后他认为问题的关键并非在于玫瑰的味道,而是玫瑰的颜色和外形,他认为这两点代表的是女性的身体和亲吻。在耶利内克看来,暗示着“成熟女性的丰满和韵味”的含苞待放的花蕾以及在它盛放时散发的令人难以自抑的香气都是“玫瑰生命过程的外在表现,男人们看在眼里,感觉在心里,撩拨着他们的性幻想”。


古希腊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我认为这才是玫瑰的故事真正开始的时候: 公元前7世纪后半叶诗人萨福(Sappho)在代表爱与性的女神阿芙洛狄忒的圣殿前种下了玫瑰,以祈求女神在“点着乳香的祭坛”中间现身于“优雅的苹果树丛”中:

 

寒冷的溪流潺潺地穿过

苹果枝头,一簇年轻的

蔷薇丛把阴影投在地上

颤动着的叶片,没有

深沉的睡眠

 (罗洛 译)

 

罗马人更是将这一概念发挥得淋漓尽致。在他们看来,玫瑰是春的使者,是迷人的年轻女子手中的花,例如2世纪描绘海神尼普顿的地面马赛克镶嵌画中手捧玫瑰花篮、袒露上身的少女以及罗马行省时期突尼斯沙拜的四季场景。玫瑰也——而且是非常明显地——与维纳斯相关联,维纳斯是希腊爱神阿芙洛狄忒的罗马化身,从公元前3世纪开始就主宰一切有关性的事宜,不管是凡人与天神之间、还是凡人之间的纠葛都归其管辖。在奥维德记载罗马各种节日的《岁时历》(Fasti)中,维纳斯主宰的是4月,4月在奥维德的历书中是一年的第二个月,紧跟在其丈夫战神马尔斯主宰的月份之后;这位诗人规劝罗马的母亲、新娘以及那些摒弃了良家妇女装束的女人——交际花和普通的妓女——去清洗维纳斯的雕像,将其擦干,擦亮其金色的项链:“现在要给她其他的花,现在要给她刚刚绽放的玫瑰。”在第一个祭祀维纳斯和朱庇特的节日,奥维德建议妓女们向这位女神献祭,颂扬其神圣之美,“向女神奉献她喜爱的桃金娘和薄荷,以及夹杂在玫瑰花束中的灯芯草。”

 

罗伯特·弗伯创作的《十二个月的花朵》(1730)中六月的花卉包括一株向日葵、头巾百合、蜂兰以及大量玫瑰


自此关于玫瑰的联想形成了两条分支,一方面玫瑰与浪漫爱情联系在一起,另一方面与肉欲联系在一起。两条分支在法国中世纪的杰作《玫瑰传奇》(Roman de la Rose)中合二为一。这部长诗在1225年由纪尧姆·德洛里斯(Guillaume de Lorris)开始创作,在大约五十年后由让·德默恩(Jean de Meun)完成,成为当时最负盛名也是最富争议的作品之一,一方面因其人文主义启蒙精神而备受赞扬,另一方面书中对性爱的绘声绘色的——或像一些人评价的——毫无必要的描写则被严厉谴责为下流猥亵,仇视女性。


这首长诗描述了一个梦境,诗中的“梦中情人”进入了一座四面有围墙的花园,他在花园的那喀索斯喷泉的“危险之镜”中瞥见了一朵玫瑰,就此坠入爱河。在花园的诸多玫瑰中,他选择的那枝玫瑰让人们想起了耶利内克的观点。绯红的花蕾纯真无邪,“正是造物主的杰作”,端坐在树苗一般笔直的茎上,不弯不斜,它的周围弥漫着“香甜的芬芳……当我闻到它的气息时,我只能束手就擒”。但是当他趁机获得香吻一枚时,玫瑰丛却忽然移动到了有人把守的城堡的围墙后面,之后的篇章由德默恩续写,叙述转而进入一处语言文字的战场,寓言人物就他们的不同意见而争论着,直到情人从两根柱子中间狭窄的缝隙中挤了过去,向玫瑰发动了最后的攻势。当他确定他“绝对是第一个”从此路径进入的人时,他随性地取走了花蕾,这种行为从现代角度看来似乎无异于强奸。


《玫瑰传奇》插图,15世纪末


对《玫瑰传奇》批判最为猛烈的评论家之一是抒情诗人克里斯蒂娜·德皮桑(Christine de Pizan),她的丈夫是法国查理六世的大臣,于1390年去世。在其夫去世后不久,她开始了诗歌创作。针对为将女性的“玫瑰花蕾”神圣化寻求《圣经》支持的厚颜无耻的行为,指责与反指责的声音你来我往。德皮桑的一位支持者愤怒地斥责道,这首诗歌的守护者们是否被圣路加的 “凡头生的男子,必称圣归主” 一句带入了歧途呢?德皮桑借诗歌来推进她的思想,在1402年创作了《玫瑰之歌》以作为对此的回应。诗中的她也是在梦境中被要求建立一套骑士制度,规定“心爱迷人的玫瑰”只能赐给那些珍视女性品德与名誉的骑士,这与将女性的“玫瑰”视为信手拈来之物的让·德默恩形成了鲜明对比。(英国的嘉德勋章骑士沿袭了用玫瑰装饰领环的传统。)


德皮桑将她的故事安排在圣瓦伦丁节,以纪念这一天作为情人们互换爱情信物——传统上是玫瑰——的时机,但是当时圣瓦伦丁节作为爱人们的节日才是刚刚“发明”的,显然是拜英国诗人乔叟和他的圈子所赐。在乔叟的诗《众鸟之会》中,他选择了殉难的圣瓦伦丁的纪念日2月14日这一天以纪念每年一度的群鸟聚集起来求偶的季节,尽管没有人清楚为什么这位圣人会与春天的第一次交配扯上关系,而且那时的天气丝毫没有春天的意味。

 

饶有讽刺意味的是,将玫瑰加入情人节庆祝的正是《玫瑰传奇》的主要批判者克里斯蒂娜·德皮桑。她一定会憎恶后来的许多作家对待玫瑰的猥亵下流和含沙射影——首当其冲的就是莎士比亚,在他眼中,少女的青春好似成熟的“花蕾”供人采摘,但是一旦花朵绽开、 “盛放”,它的新鲜便即可失去。莎士比亚利用了伊丽莎白时期丰富的俚语储备,其中玫瑰有着诸多含义,尤其是与性有关的,例如处女的贞洁、阴部、娼妇、交际花、年轻的女孩、妓女,梅毒的疮;“采摘玫瑰”或指夺取少女的贞操或指在公开场合小便。然而,莎士比亚也同样用玫瑰表达了时间流逝的悲哀以及女性消逝的美丽,正如克里奥佩特拉痛苦的呼喊:

 

瞧,我的姑娘们;

人家只会向一朵含苞未放的娇花屈膝,

等到花残香消,

他们就要掩鼻而过之了。

 (朱生豪 译)

 

海尔克亚·克鲁克(Helkiah Crooke)在其解剖学课本中,以成熟的玫瑰颇为引人注目地展示了女性的性器官的结构图。克鲁克和莎士比亚差不多同时代,是个医生,后来成为贝特莱姆医院的主管。克鲁克在写到女性生理结构的时候,将处女膜描述成为由“小片的肌肉与膜状物”构成,整体形似“摘掉了带着绒毛的叶子,含苞待放的小朵玫瑰”。克鲁克后来扩大了视野,将这个比喻调整为“最初绽放的香石竹”。


“天国小花园”,15世纪初德国手稿


于是时至今日,玫瑰在诗人、画家、剧作家、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家以及各科医疗专业人士的作品中逐渐成为代表性爱以及女性性器官的暗喻。(弗洛伊德将女性的外阴比作玫瑰,但是他所说的花看起来却更接近山茶花。)近年来,英国诗人乔·沙普科特(Jo Shapcott)对奥地利诗人里尔克(Rainer Maria Rilke)描写玫瑰的法语诗篇仔细审视,得出结论说,里尔克笔下的玫瑰就是女人,而且“不仅如此——花瓣—空隙—花瓣——这些诗歌代表的是女性的外生殖器”。在如此的解读启发下创作的诗篇中,沙普科特让自己的玫瑰作出回应,指出里尔克的偏颇之处,“说到,事实上:‘不是那样的,而是这样的’”。例如,里尔克的《玫瑰 第九首》中那“赤身裸体的圣女撩人的气味”,已经超过了单纯的诱惑成为最终的爱人,和夏娃去之甚远但却仍然“毫无例外地代表着人类的堕落”,沙普科特的《玫瑰圣地》中这些元素却无一存在:

 

现在,你已经使我成为圣徒;

圣女玫瑰,摊开双手,

带着上帝的气息,浑身赤裸。

但是,我,已经学会了,

爱恋霉菌的气味,

因为,虽非夏娃,

是的,我仍旧散发着人类堕落的气息。

 

在两位诗人的斗嘴中,他们都指出了玫瑰表达相互矛盾的圣洁与世俗的观念的卓越能力,就像在基督纪元初期的几个世纪,教会神父们竭尽所能地想要把这种被异教联想所玷污的花朵划作非法一样。基督教和犹太教一样,发源于巴勒斯坦和地中海东部多石的沙漠地区,早期的基督教并无花卉的容身之地;在《创世记》描述的伊甸园中没有花卉的踪迹,《塔木德经》或《圣经》中也只有少数的几种花,至少在最初的希伯来语《圣经》中是这样。 玫瑰花环和花冠尤其受到鄙视,早期的神父更是禁止人们对它们的使用,将这种恣意的、世俗的花冠与耶稣基督的荆棘冠冕进行了对照。但是渐渐地有了一个令人欣喜的转变,玫瑰甩掉了异教的外衣成为基督教圣像画中一个出色的象征符号,既包括象征着圣母马利亚的贞洁的白玫瑰,也包括象征耶稣受难的红玫瑰,尤其是耶稣受难的圣痕——对其狂热的崇拜在中世纪晚期达到了顶峰,描述圣痕的语言变得愈发地病态和色情。


《一束玫瑰》(1805),由罗伯特·约翰·桑顿所画、理查德·厄勒姆雕刻


玫瑰实现从罪人到圣人的转变用了好几个世纪的时间。早期基督教会受到严重的迫害,玫瑰开始出现在基督教殉道者们经历的天堂的幻象以及圣人们的传奇故事中,例如圣则济利亚,先是在浴缸中被沸水熬煮,然后被斩首,原因是她向上帝发誓守贞拒绝将贞操献给她的丈夫;还有圣多萝西,她的殉难也散发着同样的天堂玫瑰的香味。(匈牙利的圣丽莎的“玫瑰的奇迹”是后期的一个例子,据说她偷偷带给穷人的面包变成了玫瑰,使她的慈善行为能够不被人察觉。)随后神学家和教会领袖开始将玫瑰融入了他们的思想中:例如圣安博认为在人类堕落之前的伊甸园中,玫瑰并没有刺,间接地将圣母马利亚比作了没有刺的玫瑰,这一想法在后来圣伯纳德的《雅歌讲道集》中得到了发展。

 

据说圣本笃在他位于苏比亚科的隐修山洞外面种植了一小片玫瑰花园,花朵使他感官愉悦,棘刺促使他克制肉欲。甚至真正的玫瑰也竟然降临到上帝的居所,因其药用价值在修道院的药用花园中进行种植,并最终获准用于教堂的装饰。僧侣们一定也是对它们宠爱有加。当查理曼大帝的宗教以及教育顾问阿尔琴告别他亲爱的小修道院的时候,他用诗赞扬了那里的玫瑰和百合:“走廊里回荡着花园里苹果树的香气, 白色的百合和小小的红玫瑰混杂在一起。”玫瑰顺理成章地出现在了另一位本笃会修士、当时的赖谢瑙隐修院院长瓦拉弗里德·斯特拉博(Walahfrid Strabo)在9世纪中叶所作的卓越的园艺诗歌中。他将玫瑰保留到最后,赞扬其为“花中之花”,因其美丽、芬芳、玫瑰油的诸多治疗功效而受到尊敬,是“医治人类小病的良方”。他在诗歌的结尾思考了玫瑰和百合的宗教意义,两种花,他说道:“都受到了如此地热爱和广泛地尊重,它们经年累月一直是教会最宝贵的财富的象征:玫瑰象征了殉教者所流的鲜血,百合则是其信仰的闪耀的徽章。”


桑德罗·波提切利的《天使报喜》 (约1490) 中挥舞在天使加百列手中的圣母百合象征着马利亚的纯洁和处女之身


瓦拉弗里德的时代之后,尽管百合作为象征圣母马利亚纯真无瑕的花卉的重要地位依旧,玫瑰却一点一点地站稳了脚跟,成为教会至高无上的花卉,天主教会举行宗教仪式时的“金色玫瑰”,工艺精湛、用于教堂礼拜,几个世纪以来教皇在欢欣星期天时对其赐福宣布为圣物,并授予给卓越的教堂、礼拜堂、王室成员、军队要员以及内阁。但丁用一种至高无上的花为他的《神曲》画上了句号:天堂本身就是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色玫瑰,香气传递至整个永生世界,花朵巨大,其中包括天堂的“两边”,分别是天使和圣徒的位置,圣母马利亚坐在最高的花瓣上,距离太阳最近。威廉·布莱克将同样的玫瑰想象成一枝巨大的向日葵,但是在但丁看来,天堂玫瑰带来的是永恒荣耀的神秘幻象。美国学者芭芭拉·苏厄德把但丁对宇宙谜题的解答集中在一朵花上的尝试称为文学作品中最复杂的象征符号之一。但丁追随着他的爱人贝阿特丽采的亡魂游历了地狱和炼狱,最后到达了天堂,这位诗人把“代表着肉欲的、带有通奸性质的宫廷爱情的玫瑰”和“对其上帝的精神之爱的神秘象征以及代表着圣人、圣母马利亚、天堂和耶稣基督的花合而为一……爱对于但丁,以及所有人的精神之旅来说既是重点也是起点”。


马丁·施恩告尔的作品《玫瑰亭中的圣母》(1473,为阿尔萨斯科尔马的教堂所创作),画中白玫瑰和红玫瑰精细入


世俗权力集团也宣称其对玫瑰拥有主权,一如他们对待纹章百合一样;如今,玫瑰是保加利亚、厄瓜多尔、英格兰、芬兰(白玫瑰)、伊拉克、罗马尼亚(狗蔷薇)以及美国的国花。据说亨利三世的妻子普罗旺斯的埃莉诺将玫瑰引入了英格兰王室纹章图案中;戴有王冠的红玫瑰——在纹章学中的颜色为gules(即红色)——是亨利四世以及之后的君主们使用的众多徽章之一。爱德华四世在他的徽章中使用的是太阳下的玫瑰,以及从他的莫蒂默家族先祖而非约克王朝先祖那里继承来的白色(argent)玫瑰,斯图亚特王朝的君主则把英格兰玫瑰和苏格兰蓟结合在了一起。

 

玫瑰最著名的政治化身是都铎玫瑰,由兰开斯特家族的亨利·都铎,即未来的亨利七世发明,属于一次成功的政治行为。在玫瑰战争的尾声时期,他击败了约克王朝的理查三世,又迎娶了理查的侄女约克的伊丽莎白。为了表示这次结合,亨利创造了他的新纹章,把约克王朝的白玫瑰嵌于兰开斯特王朝的红玫瑰之内,使用这一强有力的玫瑰形象来合法化他并不稳固的王权。但是玫瑰战争却并无其事——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后来的历史学家将历时三十多年的复杂争斗压缩成两个王朝世袭之间简单的冲突,概括到这一标签之下,而亨利·都铎和这两个王朝血统也只是勉强沾边罢了。不管怎样,战争中的双方都没有以玫瑰的名义而战:亨利的徽章是一条红色的龙,而理查的徽章则是一只白色的野猪。尽管兰开斯特家族的纹章中确实有一个是红玫瑰,可以追溯到亨利三世和普罗旺斯的埃莉诺的小儿子埃德蒙·克劳奇巴克,但是白玫瑰却只是间接地能和约克王朝的纹章搭上关系。


借助都铎王朝成功的宣传,亨利一手发明的玫瑰稳稳地与王位继承以及都铎王朝的统治权联系了起来,一时间取代了代表宫廷爱情和天主教的爱的玫瑰。经常被称为“约克和兰开斯特的”玫瑰的杂色斑驳的大马士革玫瑰,“杂色”突厥蔷薇,就出现在大致这一时间;它可能是约翰·杰勒德口中的“绯红玫瑰”,他把这种玫瑰归为麝香玫瑰一类,描述其为“白色,带上淡淡的一层粉红色”,另外,可以确定这种玫瑰是约翰·帕金森所称的“杂色玫瑰,是融合了约克和兰开斯特玫瑰特点的色彩斑驳的玫瑰”。粉白条纹相间的法国蔷薇(rosa mundi)后来初露头角,具体时间是1640年之前的某个时候,尼古拉斯·罗伯特为奥尔良公爵加斯东首次画了这种玫瑰。


在老教堂的花园摘取红玫瑰与白玫瑰


伊丽莎白一世的许多画像中都画有都铎玫瑰,她通过画像中的都铎玫瑰巧妙地展示了自己的公众形象,这些画像就包括宫廷微型画画家尼古拉斯·希利亚德(Nicholas Hilliard)在1574年前后创作的著名的鹈鹕画像,画面上方的角落里是一枝戴有王冠的都铎玫瑰和同样戴有王冠的百合花饰,象征着她掌控着英格兰和法国的王权。女王用另外一种玫瑰作为她个人的纹章:多花蔷薇,这是一种也逐渐在园林栽培中争得了一席之地的野生玫瑰。杰勒德描述其野生品种的叶子“光彩夺目,有着迷人的绿色和非常宜人的味道”,而稍白的花朵“很少呈现紫色,香味甚微或根本无味”。园林栽培品种的叶子更大一些,“味道更香甜:花朵也更大,差不多有两倍大,味道极其芬芳”。

 

多花蔷薇历来是与尼古拉斯·希利亚德所创作的一幅迷人的微型画《野蔷薇丛中的少年》(Young Man among Roses)联系在一起的,画中一位身材纤长、为爱情所折磨而形容憔悴的年轻人倚靠在树旁,他的手放在胸口,周围是茂密的白色蔷薇丛。据说这幅椭圆形的画像画的是伊丽莎白的宠臣,第二代埃塞克斯伯爵罗伯特·德弗罗(Robert Devereux),他比女王陛下小33岁,最终在被爱尔兰叛乱分子打败之后不久以叛国罪被处决。他穿着和女王一样的颜色,黑色代表忠诚,白色代表童贞;花朵炫目的白色表明希利亚德没有将多花蔷薇用作创作的原型,而是转向了有麝香味的田野蔷薇(Rosa arvenis)来获得灵感,这种玫瑰也是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中仙后提泰妮娅花床上的“甜蜜的麝香玫瑰”。

 

具有政治意味的玫瑰并未止步于英国君主。现在红玫瑰是法国社会党的标志。强壮有力的紧握的拳头中攥着一枝红玫瑰的标志于1969年年末开始使用。红玫瑰还是英国新工党的标志,这一设计始于尼尔·金诺克担任工党领袖、彼得·曼德尔森出任工党传讯总监后重塑工党形象的过程中。美国政治中的玫瑰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突出,环绕着总统办公室的白宫玫瑰园是总统权力的强有力的象征。1986年10月就是在这里,总统罗纳德·里根宣布玫瑰为美利坚合众国的国花,那是一次充满感情的演讲,里根将玫瑰和美国的史前和革命历史以及其最为宝贵的价值观编织在了一起。他讲道:“我们把玫瑰作为生命、爱和忠诚的象征,作为美和永恒的象征,这是其他任何花卉无法比拟的,玫瑰象征着世俗之爱,象征着对人类和上帝之爱,象征着对国家之爱。”

 

如果你想要判断园丁的政治立场,只看玫瑰就足以。2008年我参观白宫的玫瑰园时,正是布什政府的最后一个夏天,玫瑰园中十种玫瑰花中有五种是种来纪念共和党的总统或其夫人的:“帕特·尼克松”“芭芭拉·布什”“罗纳德·里根”“南希·里根”以及“劳拉·布什”,其他纪念民主党的玫瑰都被连根拔起了,其中包括“小瓢虫·约翰逊”“J. F. 肯尼迪”和“ 罗莎琳·卡特”。



《改变世界的七种花》

[美] 珍妮弗·波特 著  赵丽洁 刘佳 译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8-8

ISBN: 9787108062673 定价: 48.00元



—END—

欢迎点赞分享转发到朋友圈


「近期专题」

三联书讯 | 2018年7月


▲ 点击图片阅读


我们的文明建立在万千书籍的多样性上:只有像一只彩蝶从各种语言、对立与矛盾中吸食花蜜那样,不断在各种书页中游走追寻,你才能发现真理。——卡尔维诺



----

生活需要读书和新知

----

ID:sanlianshutong

▲长按二维码即可订阅

----

▲回复好文,阅读更多专题文章

▲回复听课,了解书店里的大学公开课

▼想读《改变世界的七种花》,点击下方阅读原文

Modified on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