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疫苗会导致自闭症，这一观念源于一系列难以被完全证实或证伪的假设。确实，在20世纪90年代，确诊的自闭症患者远超从前。然而，对自闭症的界定比以前更灵活了，对该病的筛查也有了更多投入，这些进展会在何种程度上导致发病数据攀升呢？如果自闭症患儿增多了，究竟是什么导致的？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儿童疫苗接种率显著增加。疫苗含有什么？不错，一些疫苗含有汞，尽管含量并不高。汞是已知的神经毒素，短语“像制帽匠一样疯狂”产生于18世纪，当时的制帽匠由于经常用汞来加工皮帽原料，因而有时会出现“疯疯癫癫”的汞中毒症状。如果按照汞导致自闭症的思路来进行治疗，孩子看上去似乎有所好转，那么你的观点就得到了证实，是这样吗？这样的推论并不科学，但还是非常具有诱惑力。
*文章节选自《疫苗：医学史上最伟大的救星及其争议》（[美]阿瑟·艾伦 著 徐霄寒 邹梦廉 译 三联书店2021-9）。文章版权所有，转载请在文末留言
![]()
这是一张医学正处于“黄金时代”的照片（未标注日期），场面温馨。（美国国会图书馆供图）
疫苗导致自闭症？（节选）
丹·伯顿发起的听证会经过精心策划，其目的是尽可能多地让人们对疫苗接种系统产生负面观感。参加听证会的家长大多数为普通人，看上去诚实、靠谱，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在委员会面前陈述自身的悲惨经历。通常，这些家长会把身体残缺、精神不正常的孩子带到听证厅里。一些科学家或替代医学提倡者则会为家长的理论背书，并要求对自闭症病因及其疗法进行更多研究。随后，代表政府的专家组会拿出大量缺乏动人故事情节的统计数据进行反驳，他们一方面得保持对家长们的尊重，另一方面得戳穿那些奇谈怪论，最终为疫苗做出担保。伯顿从不掩饰自己坚信疫苗是自闭症等疾病病因的看法，他使政府科学家面临严酷的交互讯问。伯顿经常指责这些科学家不诚实、吃里爬外，甚至有时威胁要削减资助，如果他们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的话。在2001年的一次听证会上伯顿发话：“如果你们认为这些问题很快就会消失，这不是瞎扯吗。要是卫生机构不尽快有所作为，那么对不起，你们会面临大麻烦的。”伯顿素来支持传统医学和替代医学，但凡了解这点的人，对他攻击疫苗业的言行便不会感到惊讶。20世纪70年代，当时在印第安纳州参议院任职时，伯顿成功领导了一场使苦杏仁苷在印第安纳州销售合法化的运动；苦杏仁苷是从杏仁中提取出的一种其实并无效果的癌症治疗药物；而这场活动受到美国极右组织约翰·伯奇协会资助。1977年，伯顿骄傲地站在位于印第安纳波利斯的州议会大厦台阶上，宣称他为印第安纳州民争取到接受这种治疗的权利，尽管它被证实无效且可能产生致命的副作用。20世纪90年代早期，伯顿的妻子罹患癌症，在格奥尔格·施普林格（Georg Springer）处接受治疗，他是来自德国的医生，当时住在伊利诺伊州。但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阻止了施普林格的癌症疫苗试验；这一行为激怒了伯顿，并可能促使他开展多项反对该局的运动。伯顿认为政府没有权力对人们接受何种治疗指手画脚。伯顿于1983年加入国会，因擅长指责、攻击民主党对手而出名。针对古巴的《赫尔姆斯-伯顿法案》（Helms-Burton Act）是试图颠覆菲德尔·卡斯特罗政权而未果的众多严厉制裁手段之一，也是伯顿在立法方面最为知名的成果。伯顿认为克林顿总统的助手文斯·福斯特（Vince Foster）是被人暗杀的，为此支持自己的这一看法，他曾戏剧性地在自家后院枪击了一个西瓜。更重要的是，伯顿一直反对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对膳食补充剂和替代治疗产品生产商进行严密监控的举措。作为伯顿的主要支持方，纤美（Metabolife）公司是一家生产颇具争议性的减肥药麻黄素（Ephedra）的领航企业。伯顿未受过专业的科学教育，他从辛辛那提圣经神学院取得大学文凭。根据其网站描述，2000年的时候，伯顿从卡皮特尔大学获得整合医学（Integrative Medicine）荣誉博士学位。他的幕僚都是替代医学提倡者。他的民主党反对者亨利·韦克斯曼则雇用了一名医生和一位在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长期工作过的官员做“智囊”。伯顿之所以发动反对疫苗的立法“圣战”，这是因为他确信外孙克里斯蒂安（Christian）成了疫苗的牺牲品，这个孩子在2岁时（1998年）被确诊为患有自闭症。据伯顿的女儿丹妮尔·伯顿-萨金（Danielle Burton-Sarkine）描述，克里斯蒂安在单独一次就诊中同时接种过百白破疫苗、麻风腮疫苗、乙肝疫苗和口服脊髓灰质炎疫苗。她称这些疫苗使自己的孩子一天内摄入了62.5微克汞。但在她提及的疫苗中，只有百白破疫苗这一种含有硫柳汞，总计25微克。如果这四种疫苗是补种的，那么这个男孩在婴儿期摄入的硫柳汞含量会更少，而这个时期硫柳汞才最有可能导致伤害。贝丝·克莱（Beth Clay）曾任职于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补充和替代医学中心（NIH’s Center for Alternative and Complementary Medicine），1998年，她成为伯顿的幕僚；克莱接到过伯顿的电话，得知他的外孙被确诊为自闭症，那时芭芭拉·洛·费希尔正好走进她的办公室来讨论疫苗相关自闭症。“我是那种相信巧合的人，但我在得知伯顿外孙的遭遇前从未亲身经历过，”克莱说，“当这种事情发生时，你只需要集中注意力倾听即可。我放下听筒，转向芭芭拉说，‘你绝对猜不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克莱相信美国疾控中心的疫苗部门是被制药业掌控的腐败机构。显然，她的老板伯顿持同样的观点。2005年，芭芭拉·洛·费希尔（右二）在华盛顿参加“团结的力量”（Power of One）集会游行。1982年，费希尔与杰弗里·施瓦茨、凯蒂·威廉斯和其他家长发起创立了“不满家长联盟”；她还与人合著了《百白破疫苗：黑暗的针剂》一书，书中所描述的多是众所周知的百日咳疫苗问题。费希尔和威廉斯后来把“不满家长联盟”更名为“国家疫苗信息中心”，并继续劝说人们强化对疫苗危害的研究。（作者供图）
“想到我可怜的外孙我就非常生气，并且公共卫生官员们沆瀣一气、掩盖真相。”伯顿在2002年6月举行的听证会上愤怒地说道；当时韦克斯曼指责伯顿只顾煽动愤怒情绪，却没有提出实质性对策。“为什么要这样呢，这些言行只会让我恶心想吐！”韦克斯曼作为美国国家疫苗伤害补偿计划的发起人之一，在切实帮助那些被疫苗伤害的儿童方面，他远比伯顿更有作为。韦克斯曼在听证会上主要负责重新审查那些被伯顿粗暴攻击的证据，以便明晰哪些内容属实，哪些又是推测乃至谬误。为此，韦克斯曼有时会被听证厅里的观众喝倒彩。对于那些先入为主、抱有偏见的人而言，韦克斯曼对疫苗益处和风险的谨慎评估并不受欢迎。讽刺的是，制药业长期以来把韦克斯曼视为攻击的靶子，因为他支持药品廉价化和安全化。韦克斯曼在药品安全方面的成就包括揭露默克制药公司试图隐瞒消炎药“万络”会造成心脏病风险的数据。尽管两人间存在明显敌意，但韦克斯曼也像伯顿一样，认为他协助创立的疫苗伤害补偿计划其实没有真正帮到某些牵涉其中的家庭。为此，他与伯顿携手合作，支持有助于扩展该项目的法案。然而此类法案根本没能走到投票表决阶段。在20世纪90年代，无论是伯顿还是韦克斯曼，他们在国会山的影响力都非常有限。伯顿围绕疫苗与疾病议题举行了一系列听证会，其中最显著的成果当数2001年的一份报告，该报告暴露出美国疾控中心和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各自所属委员会之间就疫苗监管问题的利益冲突。在伯顿展开调查时，他的女儿丹妮尔成为美国首个在疫苗法庭因小孩患有自闭症而提出赔偿要求的家长。伯顿推动改革时较为随性，可能某种程度上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相应放宽了疫苗法庭受理案件的标准，并提高了赔偿额度。只是伯顿从未在听证会上公布自己的“小算盘”，那就是他外孙的案例即将在疫苗法庭进行审判。2005年，国会议员丹·伯顿在华盛顿“团结的力量”集会上发言。从1998年到2004年，伯顿担任着政府改革委员会主席一职；疫苗批评者们非常幸运，因为有这样一位重要人物与他们持同样的立场。伯顿素来是替代医学的支持者和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批评者。他视察过十多场关于疫苗导致各类疾病的听证会。2001年，伯顿的外孙被诊断为患有自闭症，他将其归咎于疫苗。（作者供图）
当伯顿为反对疫苗“揭竿而起”时，许多专业人士纷纷自愿支持他，他们大多是自闭症患儿的家长，因为孩子的不幸境遇充满了愤怒和悲伤，并且他们确信找到了罪魁祸首。一批受过良好教育的、富裕的家长把自己的组织命名为“健全心智——采取理智行动终止汞所致神经疾病”（Safe Minds—SensibleAction for Ending Mercury-Induced Neurological Disorders）。该组织的产生得益于互联网的普及，新泽西州、佐治亚州以及加利福尼亚州的家长因为坚信疫苗伤害了他们的孩子，于是借助网络联合起来。很多家长都在尝试里姆兰德推广的替代治疗。一些医生追随里姆兰德并成立了他们较为松散的组织“立即战胜自闭症！”（Defeat Autism Now!）有时直接简称“DAN!”；1998年10月，这些医生举行集会，首次探讨了汞中毒问题。来自路易斯安那州首府巴吞鲁日市的医生斯蒂芬妮·凯夫（Stephanie Cave）是一位疫苗怀疑论者，她在会上报告称已经让两三位血铅水平升高的自闭症男孩生成了“螯合物”。所谓“螯合”就是采取静脉输液或涂抹外用乳霜形式，给患者一剂强效巯基化合物二巯丁二酸，它可以结合患者随后分泌出的汞等重金属。凯夫告诉其他医生，这些孩子经螯合作用后，他们的认知和行为能力均得到改善。一种新的自闭症疗法诞生了。唯一一种没有任何争议的与自闭症有关的环境因素是风疹病毒，这种病毒在怀孕第一个月感染胎儿后经常会导致自闭症。先天性风疹已经被麻风腮疫苗消灭。《医学假说》（Medical Hypothesis）杂志所刊文章的观点往往容易引起兴趣却未经证实；2001年，一些“健全心智”组织成员在该刊发表了一篇题为《自闭症：汞中毒的新奇形式》的文稿。作者分别为萨莉·伯纳德（Sallie Bernard）、琳恩·雷德伍德（Lyn Redwood）、艾伯特·恩纳亚蒂（Albert Enayati）、海迪·罗杰（Heidi Roger）和特雷莎·宾斯托克（Teresa Binstock）。关于作者们，奇怪的是其中几位的孩子并未接触过大剂量的硫柳汞，这种物质通常被认为与自闭症“流行”有关而饱受诟病。伯纳德的儿子比利患有自闭症，他出生于1987年，那时乙型流感嗜血杆菌疫苗和乙肝疫苗尚未对婴儿进行强制接种。比利是三胞胎之一，比预产期提前5周出生，出生时体重仅3磅（1磅＝0.454千克），随后住院1个月，这是一种极可能引发脑损伤的常见情境。宾斯托克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Asperger’s syndrome），属比较轻型的自闭症。雷德伍德和罗杰的孩子接种了所有含有硫柳汞的疫苗。该组织另一位领导人利兹·伯特（Liz Birt）则指责麻风腮疫苗使她的孩子罹患自闭症。2005年，“团结的力量”集会在华盛顿举行时的场景。当年，一些家长参加了一场在国会大厦西草坪上举行的集会，她们要求政府承认含有硫柳汞（一种含汞防腐剂）的疫苗对他们患自闭症的孩子造成了伤害。成千上万名的家长已经提起诉讼，声称他们的孩子由于硫柳汞而出现左脑损伤。（作者供图）
多年来，对于很多自闭症患儿或其他患者的家长来说，有些事实显而易见，那就是替代疗法至少是部分缓解了他们孩子的身体症状，这是他们相信自己能克服疫苗造成的损害的前提。如果无麸质、无酪蛋白饮食改善了孩子的健康状况，家长们便相信疫苗确实损害了肠道。要是螯合作用生效了，那就证明重金属以及硫柳汞会导致自闭症。事实上，疫苗业、美国医学会和美国儿科学会支持推广疫苗接种，并对无麸质饮食和螯合疗法持怀疑态度，这些情况反倒坐实了家长们的看法，即这些企业、机构对自闭症“治疗方法”漠不关心恰恰为了掩盖他们是罪魁祸首的角色。“我们对抗他们”的动力机制描述了里姆兰德和费希尔抗争的特点，并且成为自闭症战斗中的利刃。无论他们是科学家、医生还是家长，双方似乎都生活在平行宇宙中。大多数医生相信已发表的研究，即没有证据支持疫苗和自闭症之间存在联系。而那些指责疫苗的人也有他们独特的饮食方式和医生，甚至包括属于他们那派的流行病学家和基础科学家。无疑，自闭症的一些症状和体征与文献中的汞中毒表现可以大致对应起来，而汞中毒的症状有时在接触后数月才出现，仅会使小部分暴露人群患病。例如在20世纪上半叶，成千上万名美国和欧洲的儿童罹患粉红病，或称肢痛病，表现为肢端蜕皮、精神障碍、病态的害羞和行动能力退化。1945年，一位观察力敏锐的辛辛那提儿科医生约瑟夫·瓦卡尼（Josef Warkany）注意到，这些罹患粉红病的儿童有共同的危险因素：他们都曾使用过含有甘汞或称氯化亚汞的出牙粉。在瑞士，用含汞药剂“驱虫巧克力”来清除寄生虫的孩子也会出现类似症状。500名使用出牙粉的儿童中仅有1人患上粉红病，与美国儿童的自闭症发病率相仿。20世纪50年代末，汞从出牙粉中被移除后，粉红病便消失了。从言行举止方面来看，有时，粉红病患儿会被描述成“需要被关起来隔离的人”；一位母亲说她罹患粉红病的孩子“表现得像条疯狗”。虽然某种意义上汞有可能使粉红病患儿陷入“疯狂”状态，但它从未使他们“自闭”。何况粉红病患儿在一岁内摄入的汞超过了1克，而大多数大量接种疫苗的自闭症患儿的汞摄入量只有0.005克。《医学假说》上的文章在互联网上被广泛讨论和播散。随后一大批将硫柳汞与疫苗联系起来的文献涌现出来，有的论述较为合理，有的经不起推敲。如果你下载了足够多的文章，就会发现汞是一个很好的组织原则。它可以解释很多问题，无论孩子的疾病抑或文化层面的弊端。它能说明注意缺陷多动障碍症以及基普·金克尔（Kip Kinkel）、科伦拜恩（Columbine）校园枪击案这类恶性事件为何不断增加。“它改变了你对事物的看法，”乔治·米德说，“我在机场中看到孩子们以非常典型的样子发脾气，我们总是习惯性地辩解，‘哦，他只是一时冲动。’但只要随便和哪位老师聊聊，他们都会告诉你事实并非如此。事态越来越糟糕了。有大量孩子受到影响。我相信重金属可能是造成所有问题的原因。”这是一张1977年的宣传海报，《星球大战》中的明星机器人出来现身说法，敦促家长及时为他们的婴幼儿接种疫苗。（美国疾控中心供图）
2002年夏天，螯合疗法成了治疗自闭症的新热点，我恰好在那时拜访了米德夫妇。然而这一治疗过程可能导致肝脏损伤，所以让孩子接受螯合疗法的家长还会使用一大堆补充剂来保护他们。家长们承认，有必要等到汞与自闭症关系的权威研究发布后再进行治疗，这才是明智之举。但就像《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中的白兔子一样，他们早就感到“等不及了”！他们孩子的大脑还在发育，需要立即采取行动。所以他们对孩子使用螯合疗法，有时每周喂给孩子一次螯合剂，有时则持续数月。汞并不是唯一从尿液中被排出的金属，此外有砷、铅、镉以及有益健康的锌；家长们在每一疗程螯合治疗后都会给孩子喂食含有有益金属的补充剂。毒理学家指出，任何普通人接受了强效的二巯丁二酸后也会排出这些金属。儿童体内含有多少汞属“正常”，何种程度的螯合作用才恰当，这些都还没有统一标准。然而多种金属被排出体外的现象使米德夫妇将自闭症的病因从单一的汞扩大到所有重金属。实际上，米德夫妇最初将孩子的病因归咎为麻风腮疫苗，因为儿子威利的症状在他两岁后不久发生。刚开始，托里·米德称“麻风腮疫苗中的汞”导致了她儿子患病。我提醒她，麻风腮疫苗并不含汞。此后，米德夫妇接受了“立即战胜自闭症！”组织中的医生提出的新理论，即硫柳汞损坏了孩子的免疫系统，致使他们无法抵抗麻风腮疫苗中的活病毒。这种观点有点哗众取宠了，如果真这样的话，孩子们又如何在日常生活中应对不计其数的其他病毒呢？不过，这种看法倒是很方便地使反对麻风腮疫苗的和反对硫柳汞的人站到了同一个阵营里，而不是相互否定对方的观点。2001年8月，米德一家成为美国首个状告疫苗业使用硫柳汞的家庭。他们提起两次诉讼，将所有赌注都押在这种化学物质的危害上。一次是针对威利所患自闭症的疫苗产品责任诉讼；一次是以威利的姐姐埃莉诺为代表的集体诉讼，金发的埃莉诺喜欢芭比娃娃，这次她为3000万孩子代言。代理律师迈克尔·L. 威廉斯（Michael L. Williams）称，埃莉诺“就目前所知没有任何缺陷”。以她的名义提起的诉讼事关医疗监管，旨在要求疫苗生产公司为专门的科研提供资助，以便检查接种疫苗的孩子是否因为摄入汞而出现轻微的神经和心血管不良反应，无论他们看上去多么正常抑或不正常。医疗监管诉讼之后被撤回，因为米德家通过联邦疫苗补偿项目发起诉讼，而该项目不受理集体诉讼。当我见到米德夫妇时，他们住在波特兰市郊一栋气派的农庄式大别墅里，室内装潢以白色为主调，墙上挂着奥杜邦（Audubon）的画作，有一个种满了玫瑰和花旗松的大院子。无论从法律、政治层面看，还是从医学、营养角度分析，米德一家的生活其实是在与汞做斗争。他们抵押自家的房产，由此获得了40万美元的信用额度，以便支付威利的特殊护理开销，其中包括一个每天家访的治疗师团队。据米德夫妇估算，为了给威利治病，他们每个月要花费8000美元。所有自闭症专家都赞同早期干预是克服该病所致缺陷的关键。而米德夫妇的策略就是全面进攻，他们在传统行为疗法的基础上辅之以营养、促胰液素、螯合剂和补充剂。在他们宽敞的厨房里有一块大白板，上面写着孩子们应服用的药剂和治疗时长；埃莉诺也需要预防性服用其中的多种药物。橱柜里满是装在蓝瓶里的补充剂，诸如水飞蓟、糖质营养素和二巯丁二酸；橱柜立在另一面墙边上，旁边就是电话。仅橱柜里就有45个药瓶。很难知道这些药物和疗法哪些真正起了作用。但鉴于他们的儿子使用“立即战胜自闭症！”组织的养生方案后症状有所改善，米德夫妇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们对医疗界感到愤怒，对自己的成果甚至有点沾沾自喜，他们的生活中不再出现任何正统医疗专业人士。在米德家，流传已久的传统美式实用主义完胜循证医学。乔治·米德将他从“立即战胜自闭症！”组织和其他网站搜集到的信息整理成三个画满框格和箭头的大幅流程图。2002年，他特别关注威廉·沃尔什（William Walsh）的理论，后者是一名生物化学家，并在芝加哥郊区开了一家专门治疗儿童心理问题的诊所。沃尔什的理论之后被东北大学的化学家理查德·戴斯（Richard Deth）和亚利桑那大学的营养学家吉尔·詹姆斯（Jill James）发展完善，其要点是自闭症患儿在金属代谢方面存在缺陷，从而导致他们的脑部会被换作其他孩子便可排泄掉的毒物损伤。根据乔治令人不安的快速念叨，沃尔什的理论构成了一种世界观的基础，可以用来解释年幼威利的日常生活状况。我和威利及其父母亲相处了一天，希望感受一个“立即战胜自闭症！”组织家庭的日常生活。某个周二早晨8点，我造访米德家，发现威利的早餐是藜麦粉华夫饼干和切碎的梨；他借助鸭嘴杯灌下一大杯用甜叶菊增甜的水来协助吞咽；而他母亲已调制好一大堆补充剂，包括高剂量的矿物质和维生素、鱼肝油、抗真菌药、糖蛋白、氨基酸和消化酶。螯合治疗会使酵母在威利的胃中生长，所以米德夫妇暂停了一段时间。糖蛋白据说可以杀死酵母。威利吃早餐时蹦蹦跳跳，不断捻转他的头发。“看到他在跳吗？”乔治问。“那是因为他胃中的酵母被杀灭了。而酵母死亡时会释放毒素，从而导致他那样蹦蹦跳跳和旋转。”早餐后，威利平静下来。米德夫妇相信那些食物和补品改善了威利整体的健康状况。他们还使用应用行为分析（Applied Behavioral Analysis）疗法，这种辛苦的训练项目被认为是自闭症治疗的“黄金法则”。贝丝·斯特格（BethSteege）负责威利的行为治疗，她于8点30分到达家里。略经提示后，威利跟斯特格打了招呼。斯特格是一名整洁、强壮的女性，留着一头棕色短发；她将威利领到地下室的游戏室内开始训练。威利的学习从发音课开始。斯特格给他展示了一张绘有电灯开关图案的卡片。一头棕发、长了一双蓝眼睛的威利当时身着格子图案法兰绒短裤和红色拉链衬衫，他盯着卡片看了一会儿。“开，”斯特格试图引导他明白卡片的含义。她随后换了一张有鬼魂图案的卡片给威利看，威利倒是没有大惊小怪，不过开始抓头发、抠鼻子。斯特格抓住他的手，摇了摇他的胳膊。威利这时跳到她腿上，放声尖叫。过了一会儿他们才继续学习卡片，但威利始终扭头看别处。他看上去很困。“威利有时很用心，”斯特格说，“然而其他时候并不这样。刚开始他甚至不能指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不久，他们决定休息一下。威利被许可在后院转转，此时他母亲正为他准备由有机鸡肉香肠和胡萝卜组成的午餐。托里有些得意扬扬地告诉我：“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充满了争议”。托里称自己变得“严肃、靠谱了，不再会对鸡尾酒感兴趣”；她年轻活泼、精神抖擞、苗条又漂亮，喜欢将黑直头发打理成娃娃头样式，这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我展示。据托里描述，很多老朋友都与他们疏远了，但这种经历加深了她对世界的认知。她补充道：“我们不会那么吹毛求疵的，当然要是人们对我们所处的困境多一点同情那就更好了。”在威利开始自闭症治疗的日子里，4岁的埃莉诺时不时会发下脾气，要不就被噩梦惊醒或故意捣乱。米德夫妇的反应是检测她的汞浓度。“结果让我们吓了一跳，于是我们让她也进行特殊饮食和螯合治疗，你看她现在的表现多好。”托里说。确实，埃莉诺状态不错，喜欢跟人说话，她的满头金发被扎成辫子。我问托里，埃莉诺是不是可能在“装病”，因为得知弟弟患上了一种可怕的疾病后，她对此感到沮丧，同时希望自己也得到父母更多关爱？托里则称：“当我们让她也开始特殊饮食时，她就不再发脾气了。如果你已经被自闭症夺走了一个孩子，你之后会非常小心的。”疫苗：医学史上最伟大的救星及其争议
[美]阿瑟·艾伦 著 徐霄寒 邹梦廉 译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21-9
ISBN：9787108071781 定价：69.00元
「3fu置这个 a:/₤CEXmc9uWeYG¢回淘Ьáò」![]()
Go to "Discover" > "Top Stories" > "W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