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数据告诉你：中国正在进入第五个“城市时代”？

文｜孙不熟

第五个“城市时代”，可能是一个没有大城市的时代。

昨天看到一年一度的支付宝全民账单，发现不少有趣的数据，可以用来观察中国城市发展的一些新现象与新可能。其中，印象最深的是一些与犄角旮旯地区的数据，它们反映出广大中小城市以及农村地区惊人的消费力。

看一下2016年移动支付笔数占比前十名，就足以让人大跌眼镜。它们依次是那曲、玉树、日喀则、黄南、山南、果洛、甘南、海东。这些让人陌生的“犄角旮旯”之地位于大西北的青海、西藏、甘肃。在全国人均购物支出最高的前十个省与直辖市中，西藏排在第10位，人均买买买金额达8260元。在吃喝玩乐、健身与旅行的消费支出上，西藏和海南都跻身中国前10。关于理财，3亿余额宝用户中，1亿来自农村；近1亿蚂蚁聚宝用户中，三四五线城市和农村用户占了6成以上……

支付宝全民账单显示，夜间外卖人均消费金额最高的城市不是北上广，而是温州、厦门与玉树

数据显示，中西部地区的小城市在户外运动上的消费力正在强力崛起，不断缩小与大城市的差距。

支付宝全民账单显示，中西部地区的中小城市在美妆消费上的强力崛起，不断缩小与大城市的差距。

这些数据可能正在揭示一个新的趋势：像理财借贷、奢侈品消费、国际贸易等高质量的经济活动过去只会发生在大城市，因为规模效应曾经是很多经济活动发生的基础。互联网时代，尤其是移动互联时代，城市发展的逻辑正在发生深刻变化，一个城市不需要特别大的规模、不需要特别好的地理位置，它也能享受到过去只有大城市才有的部分高质量经济活动，大城市中心主义的时代可能会成为历史。

在这个新趋势下，究竟谁会成为未来的机遇之城？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必须弄清城市发展的内在逻辑。经过数据分析，我们认为中国城市的发展大致经历了这样五个阶段，也就是五个“城市时代”，每个“城市时代”都有一套独特的逻辑。

1.0 阶段：农耕时代，军事防守是核心

城市最早的形态跟防御密切相关。人们为了防御外敌，往往要找一处易守难攻的地方聚居，凭借山峦与水体屏障，形成一个相对封闭的生活空间，这便是“城”的雏形。

要获得更高的安全指数，仅靠天然屏障还不够，人们还在城的四周筑起城墙，不断加厚加高。很快，城墙的外面规划出了护城河，城墙的上面规划出了碉楼和瞭望塔，城墙的里面规划出了一些更小的封闭空间，比如内城、衙门甚至宫殿。

在一定程度上，一部古代城市发展史就是一部防御升级史。这个阶段的城市是以军事安全为规划导向的，其典型代表是西安、南京、北京、洛阳等做过都城的古城，他们之所以被选址为都城，都因为具备易守难攻的地理位置与地形条件。所以，在农耕时代，哪里更适合军事防守，哪里就更容易成为大城市。

2.0阶段：工业时代，靠近资源是赢家

进入热兵器时代，城市的军事功能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生产功能，谁具备强大的生产能力，谁就能聚集更多的人口与资本。工业时代初期，交通基础设施与物流行业均不发达，为了方便生产，城市往往出现在靠近矿山、油田的地方。

其典型代表有开平煤矿之于唐山，胜利油田之于东营，大庆油田之于大庆，铁矿石之于攀枝花，煤矿之于大同。在美国，典型代表有发现金矿的旧金山、钢都匹兹堡、石油城休斯顿。另外，德国的鲁尔区，南非的约翰内斯堡也是资源型城市的代表。

在工业化初期，城市往往被定义为生产机器，哪里的自然禀赋好，哪里就容易出现大城市。

3.0阶段：贸易时代，流通为王

工业化时代进入后期之后，工业品的种类与数量均出现过剩，交换与贸易的需求越来越大，贸易的重要性超过生产，贸易越便利的地方越容易形成大城市，而贸易便利的基础是流通便利、交通便利。所以，这个阶段的大城市，往往不是出现在自然资源禀赋好的地方，而是出现在铁路枢纽、河港、海港等交通便利的地方，其典型代表是郑州、石家庄、株洲等“火车拉起来的城市”，以及纽约、鹿特丹、东京、香港、新加坡、上海、广州、大连、青岛等港口型城市。

贸易时代的通行的规则是“路通财通”、“火车一响，黄金万两”……这个时代，流通为王，谁占据着交通枢纽的位置，谁就占据着贸易体系的节点位置，谁就是赢家。

4.0阶段：科创时代，人才是王牌

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的深入，发展中国家通过国际贸易迅速学习发达国家的先进技术与管理经验，实现了经济的跨越式发展，与后者的差距越来越小。这个阶段，贸易的重要性下降，发达国家要继续保持领先优势，只能靠科技创新，后发国家要实现对发达国家的弯道超车，也只能靠科技创新，科技创新取代贸易成为经济增长的第一推动力。

与工业时代与贸易时代不同，科创时代的城市对自然资源、地理位置的依赖性不高，而对人才的依赖性最高，因为科技创新的核心要素就是人才。这个阶段的城市竞争，人才争夺战比资源争夺战、贸易争夺战更重要，谁拥有人才谁就能赢得未来。

与此同时，经济发展带来社会财富的积累，交通基础设施出现了均衡化的现象，一国之内甚至一省之内都能出现数个铁路枢纽与港口城市，地理位置不再像贸易时代那么重要，“流”也不再是稀缺的东西，“聚”越来越重要，尤其是人才的聚集。

在这个趋势下，贸易中心城市渐渐褪色，科创中心城市开始成为弄潮儿，其典型代表是硅谷、北京、深圳——这些城市和地区没有什么自然资源可供开发，也不是传统的交通、商业与贸易中心，但分别凭借气候条件与移民文化、政治地位与一流大学、政策优惠和制度创新等优势成为一国之内乃至全球的人才中心，进而成为科技创新中心。

所以，科创时代，谁能赢得更多人才的青睐，谁就是赢家。

5.0阶段：数字时代，连接大于拥有

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人类将彻底进入万物互联的数字经济时代，全国乃至全球的资源都可以通过因特网连接起来成为一个生态系统。在这样一个生态系统里，万事万物都有机会拿来共享，一个聪明的城市，应该谋求的不再是拥有什么，而是去连接什么、共享什么。

在万物互联的数字时代，城市的地理位置和规模优势都不再重要，一个犄角旮旯的中小城市甚至是一个村庄，也可以通过“连接原理”享受到一线城市才有的高质量的经济活动与公共服务。

例如，支付宝的全民账单显示，余额宝用户突破3亿，其中农村用户居然占到了1/3。蚂蚁聚宝中的三四五线城市及农村用户占比超过60%。借呗下半年支用金额增长倍数的top3城市分别是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云南临沧、黑龙江双鸭山，三者都不是发达地区。过去，理财是一个只有大城市高净值人群才有的高门槛经济活动，但通过互联网普惠金融工具，广大三四五线城市和农村居民也能够享受到高质量的理财服务，而为他们提供理财服务的一般是北上广深的高端金融人才。另一个有意思的小细节是，花呗的数据显示，在有借有还的排行榜上，排名第一的地区是河南省，超过所有沿海发达省份，关于河南人的“偏见”在大数据面前不堪一击。这可以称之为“金融平权”。

再比如，尽管从整体支付金额上看，东部沿海占尽优势，但就西部地区移动支付市场发展的速度令人称奇：西藏的移动支付比例高达90.3%，轻松捧得全国桂冠，并且这已经是西藏连续5年蝉联冠军，其后分别是青海88.3%、甘肃、贵州88%，内蒙古87%。另一个有意思的数据是，夜宵外卖人均金额最高的城市也不是北上广，而是温州、厦门、玉树。这说明，无论是消费方式还是人均消费额，大城市与小城市、中西部地区与东部沿海地区之间的差距正在逐渐缩小，这个可以称之为“消费平权”。

再比如“淘宝村”现象，这些淘宝村很多都处在犄角旮旯的地方，没有什么自然资源，更没有陆港、空港、海港等高级基础设施，也没有高质量的人才聚集。无论在工业时代、贸易时代还是科创时代，这些村庄都不具备发展经济的条件，但是在数字时代，他们可以通过电子商务充分享用到上海广州的大空港与大海港从事高大上的国际贸易。这可以称之为“贸易平权”。

我们可以继续想像，如果智能机器人足够发达，中西部地区还能解决技术人才匮乏的问题，能像沿海地区那样发展先进制造业；如果远程操控技术足够发达，中小城市的居民也能享受到北京的高端教育与医疗服务，不必花巨资引进高端人才。这还可以称之为“人才平权”。

在数字时代，世界是平的，城市之间、城乡之间的“极差效应”正在缩小，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平权效应”，每一个城市都有机会享用到全球优质资源，每一个城市都有机会享受到高质量的经济活动与公共服务。决定一座城市未来的决定性因素，不再是地理位置、交通设施、行政地位、规模效应、人才聚集等传统优势，而是它在数字时代的“连接指数”。

小结：

城市的发展逻辑是不断变化的，每个时代都有一套独特的逻辑，不能拿贸易时代的逻辑来分析科创时代的城市机遇，更不能拿工业时代的逻辑来分析数字时代的城市机遇。今年的中国正在大踏步进入数字经济时代，谁是赢得未来的机遇之城，需要数字时代的逻辑进行分析。

本质上来说，城市是一种聚集的现象，聚集的原因是受到物理空间的限制，人们必须通过集中居住才能更方便地分工协作与信息交流。但如果交通工具进一步提速、信息技术的应用进一步深入，人们的分工协作与信息交流就会最大化地摆脱物理空间的限制，聚集就不一定会发生，大城市也不一定会形成，高房价、雾霾与拥堵等现象也就可以避免了。

任正非说过，高铁与互联网的时代，是一个不知道中心在哪里的时代。数字时代的城市与此前4个时代的最大不同是，这可能是一个去中心化的时代、一个逆城市化的时代，大城市中心主义的时代可能即将成为历史。今天，全球很多经济与社会现象均出现了去中心化趋势，城市发展为什么会例外？

注：本文所有数据均来自支付宝全民账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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