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管我借钱，当心我收了你这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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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谈借钱时我们在谈些什么？
文丨刘小周
当我们谈借钱时我们在谈些什么？
2004年，我在一个私立专科学校上班，前三个月里每月工资是2000块。就是这样一种窘困的生活状态，当我接到久未谋面的朋友T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能不能借点钱给他时，我想都没想，问他要多少。
T反问，你有多少？
我说我只有2000块工资。
存款有吗？
真没有。
最终通过转账，T从我这里借走了800块，他说你没有存款那怎么生活，我就不跟你多借了，给你留着吃饭。
反射弧无限拉长的我，那时候还因为他这么说感到自己有朋友的关怀而暖心，毕竟刚毕业离家千里，物质和精神上都有破洞。
很久以后，我才反应过来T好像没说这钱什么时候还，我也没问他，认为有钱他自然会还。然而作为一个自以为被朋友有困难的时候想到的人，一门心思认为不应该去主动提还钱的事，怕辜负了彼此之间的信任。千万不能做这么“孙子”的事！
再后来我就离开学校，换了工作，人多事杂，也就慢慢淡忘了这事。
2006年，T再次打来电话，他说自己很困难，工作不顺，家里也出事需要用钱。我明白了来意。那一次，T得到了五千块借款。
依旧没有提还钱。
2008年的冬天，红着眼憋着劲准备买房子。那时候突然想起了T，然而也只是想到，内心是不抱希望能开口提钱的，宁肯憋成孙子。也就是在那期间，我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自称是T的同学，他问我，你知道T在哪里吗？
出于安全考虑，我说我不是很清楚。那人接着说，那么T有没有跟你借钱？有没有还？我们大学这一群同学，但凡能借的都借给他钱了，没一个同学拿到还款，我只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意识到，我大概已经失去这个朋友了。事实上也真的如此。在这样一段友情里，我没有猜中开头，却猜中了结局。
借钱，与随之而来的种种问题，简直比“薛定谔的猫”这个命题还要迷之难解，有时候不得不认为，这简直是宇宙洪荒以来国人面临的头号种子敌人。
谁没有经历过跟借钱有关的事呢？
以前说，男人在追女孩的时候是孙子，追到手变成大爷，这套路用在借钱人身上一样。借钱的时候一心以为是孙子，受了奇耻大辱，然而钱到手之后，当被借钱的人想要问问你还不还，人家摇身一变成了大爷——好借好还的不在讨论之列——不管故意还是无意，所有无故拖着的、有钱也不说先还的，都是大爷。
图：Eduardo Salles
相比我的失去友情，我的一位远房表亲K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K在弟兄三个里面排行老二，本分老实，他原本有着不错的工作不错的收入不错的家庭生活和非常好的太太，然而今年五月，在他刚刚迈过四十岁的门槛时，在一个下雨天的早上，一切都戛然而止。
他在巡查机器的时候头部遭到撞击，当场殒命。
K的去世是一场意外，但是想来和借钱大有关系，可以说，密切相关。
是这样的，K有一位生意上的伙伴，一直以大哥相称。两人相识十几年，大哥做事相当稳重，平时对K也算照顾有加，还有一条，大哥的生意风生水起，实力雄厚。
大哥说自己新投资一个大的项目，但是资金有缺口，问K是否可以周转一下。交情如铁。不过大哥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则是近百万。K感到有些为难，不过最终还是答应了。他把房子抵押给银行，大哥如愿以偿。
几个月后K才知道，大哥已经成为传说。当更多的消息传来，在一个又一个被大哥以资金缺口为由周转了百数万计的朋友相互安慰之际，K和他的一百万，看起来成了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K无法也无暇去想大哥到底是怎么看待这一段兄弟情谊的，他所有的精力都必须用在赚钱还钱上，如若不然，法院将会拍卖抵押的房产。人到中年，居无定所，父母妻儿，所有的压力像约好似的，齐齐赶了过来。
没有人知道这些事，K选择了独自承受。本分的他最终凭借技术入股，在一个朋友的厂里找到可以让生活继续的资本。
“早上八点多的时候那阵雨特别大，我当时心里就觉得很难受。”K的妻子后来在葬礼上自言自语，“多大的事都可以去借钱解决，为什么偏偏发生这个用钱解决不了的事情。”
那个下雨天的早上，K就那样离开了他惦念着的一切。
抵押房产去周转资金给大哥，你也许会说，K这是不负责任。是的，一个人怎么能没有丝毫顾忌地，只是因为一段十几年的兄弟交情，仅凭口头约定，就把一家老小赖以生存的家随便当作筹码，抵押出去。
但是就有那么一种人，固执地认为兄弟大过天，如果不想给兄弟插香火，那就必须给兄弟两肋插刀。在他们眼里，别人对你的方式，就是你在这个社会上所拥有的物质与精神两个层面的折射，那是一种无法说出口的价格标杆。
于是当我们谈借钱的时候，我们其实也在谈情，谈命。每个人的命运，都不是孤立，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就有什么样的命运，当借钱成为命运转折的诱因，还有谁忍心去责怪。
消失的好友T眉清目秀，语调温柔，他脸上会时不时展示一种微笑，那种笑带着某种羞涩。我想，没有人想去刻意考验一段友情，无论它是不是固若金汤。直到今天，我也还是认为T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他会舍掉一切，就为了钱财，这样的决心不是谁都能有。但愿他有安稳的生活，与足够强大的内心。
虽然借钱不是什么愉悦的事情，但是当身处困境不得不跟别人借钱的时候，请一定要记住，你所动用的一切资源，都将作为他人对你立足社会的判断依据。是否借，借多少，都是这种判断的结果，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此时实际上成为一种商品，有了价值与价格的冲突可能。
但愿每个人，无论是借钱一事中哪一方，都值回票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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