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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人非常坏,他的死会不会变成一件喜事?

2017-03-21 这儿有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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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的故事总是有,农村似乎永远都是悲情故事集中的地方。偶然看了郑在欢的《驻马店伤心故事集》,写的都是村子里“异样的病人”,这些人的人生经历、语言、动作、神态、个性都展示了什么是悲剧。读完几个故事后,你会感叹他们的一生竟是这样的命运。所有的故事的讲述语言都是轻松的,可每一个故事又都是沉重阴郁的!


为什么农村是悲情故事集中发生的地方?


因为,悲剧比喜剧埋藏的要深啊!



恶棍之死


文丨郑在欢


如果一个人非常坏,他的死会不会变成一件喜事,就像电影里,一群人齐心协力除掉一个坏蛋,收获的全是鲜花和掌声,现实中有没有这样的事,如果有,请一定告诉我,因为我活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任何一场只有鲜花没有泪水的葬礼。哪怕死掉的人是一个公认的恶棍,哪怕他伤害了所有亲人,还是会有人为他哭泣。


人活一世,认识的人不算太多,可他们却怎么都死不完。隔三差五的,就会有一个死讯传来,也许是亲人,也许是朋友,也许只是一个从未交集的同乡,熟悉的人突然离世,你除了庆幸死掉的人不是自己,会不会发出一声惊叹,抑或干脆号啕大哭。


为那些再也见不到的人。


或根本不想再见的人。


小时候,我们家有一个不太受欢迎的客人,每次他来,都会带着打斗和咒骂,鲜血和泪水,最少也能收获一个白眼,那是我继母花的献礼。他是花的二哥,我随弟弟玉龙叫他二舅。不管是我的亲二舅还是这个二舅,我都没有见过几面,我的亲二舅因为赌博输掉孩子一直没有脸面回家,十多年才见过一次面,这个二舅好点,隔几年见面一般要取决于他的刑期。小时候,他给我们的感觉就像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侠客,总是一下消失几年,然后又毫无预警地回来待上几个月,继而又消失。他消失的时候,大家按部就班地过日子,好像他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父母不会提到他,孩子不会想念他(表面上)。他回来的那几个月,家人们也许会为他高兴两天,紧接着就会显得忧心忡忡,怕监狱还是没有把他变好。在这方面他向来不负众望,很快就把家里闹得翻天覆地,不可收拾,然后他再一次适时消失,给他的父母和孩子一个重建家园的机会。



他的父母算得上是一对命运多舛的老人,小儿子在十一岁时戏水身亡,大儿子三十岁时葬身矿井,只剩下这位“翻脸不认人”的二儿子和“同样好不到哪里去”(我奶奶语)的女儿。这两个孩子除了盘剥他们,似乎没有做过什么对他们有益的事情。好在他们很勤劳,每天在菜地和集市上忙碌,依靠自己的双手一次又一次重建支离破碎的家庭。无奈他们有一个擅长毁灭的儿子,一旦他回来,他们就只能丢弃自己的劳动成果抱头鼠窜,把辛勤搭建的家园拱手相让。


说到毁灭,应该从哪里说起呢,二哥(道上的人这么叫)毁掉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我的讲述只能从一场大火开始。


那时候他还年轻,却已经挣了不少钱,他用偷抢拐骗搞来的钱在镇上开了一家冰棍厂。他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第一个买摩托车的人,在别人的嫁妆还是自行车缝纫机和收音机的时候,他已经有了电视。那时候他真是风光,人们虽然知道他的钱来路不正,还是止不住对他投去羡慕眼光。他看中一个来厂里批发冰棍的老头的女儿,那是一个进货量最少的顾客,少到根本不应该直接从厂里拿货。当二哥看到跟在他后面的女儿时,一切不应该都变成了应该,这个老头很快就成了他的岳丈。我没有见过那个“幸运”的女人,不知道她究竟有多漂亮,反正见过的人都这么说,连自认为很漂亮的花都带着些醋意说她漂亮。这么漂亮的人,没有见过的人再也无缘得见,因为她嫁给了二哥,所以她死了。


就像电影里一样,恶棍天生不该娶他最爱的女人,一旦生活在一起,他给这个女人的伤害一定多过爱。在《赌城风云》里是这样,《疤面煞星》里也是这样,甚至《教父》也一样,恶棍们想要的太多,而女人们只想要恶棍变好。她们受不了自己的丈夫整天喝酒赌博,彻夜不归,也受不了他们打架斗殴,喋血街头,更受不了他们的火爆脾性和唯我是从。女人们一直在忍耐,她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导火索。



二哥的导火索是男孩。


他们的大女儿和我同龄,二女儿和我弟弟同龄,怀上三女儿的时候,二哥彻底把持不住了,他想要一个儿子,可她却一直生女儿。他从一个江湖医生那里买来药方,说是吃下去可以把女孩变男孩。江湖医生给自己留了点余地,告诉他有一定风险,不是所有女孩都能变。他把医生打得哭爹喊娘,让他保证一定能变,然后他瞒着妻子,让她吃下这些草药。


孩子生出来的时候依旧是女孩,家人只是有点失望,二哥怒火冲天,当即去找那个医生算账,当然他早已逃之夭夭。这下家人才知道他干了什么,等到孩子长大一点,药效才慢慢显现出来,她没有变成男孩(虽然面容很像),成了一个全身瘫痪不能说话的白痴,她的名字已经没有人记得,家人叫她傻子,每一声都充满嫌恶。


确定这一事实之后,二哥夫妻间的战争全面爆发,最终以二嫂服毒身亡而告终。那一段时间是他们家最黑暗的日子,二哥打遍了所有家人,他的父母深夜跑到我们家,头上带着鲜血,让我爹去制止他,我爹不肯,二老就跪在地上向他磕头,好像他是古代能断是非的青天老爷。看着他们已经流血的脑袋又一次磕出血来,我爹只得硬着头皮去找二哥,他们的关系还算不错,每一次二哥来我家做客,花都睡在床上不出来见他,也不做饭,她不敢堂而皇之地对抗这位兄长,只好以这种方式表示反抗。我爹只好带他去下馆子,我们也能跟着撮一顿。


我爹去劝服二哥,他还算讲义气,卖了我爹一个脸面,答应不再为难父母双亲。大家刚松了一口气,他就奔着岳父母那边去了。因为极其喜欢妻子,他按照她的意思把房子盖在岳丈的村子里,那是一座还没有完工的二层洋楼,他从摩托车里抽出汽油,一把火烧了这座不可能再有爱人的爱巢。


火刚烧起来的时候,邻居们提着水桶来救火,他抄一根钢管挡在前面,不让人靠近。人们和他纠缠了一会儿,最后火越来越大,累及左右二邻的房子,邻居只好回去救自己的房子。


他烧掉了自己和两户邻居的房子,赔偿损失之后,他变得身无分文。不过他对钱似乎一直都不太看重,他总有一种自信,觉得挣钱很容易。死掉老婆之后,他重回那种偷抢拐骗的生活,这一下再也没有人敢说他一句了,夏天的时候,他公然把妓女带回家,把床搬到池塘边,撑起半透明的蚊帐,仰望星空和大地,在不时有人经过的大路边享受鱼水之欢。他的父母龟缩在家,一句话都不敢说,尽管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伤风败俗,辱没家门,内心深处还是不希望他去坐牢。



纵火事件过去不久,他在街上和人打架,腿被打瘸了,不是特别严重,他照样能跑能跳,只是走起路来有一点跛,这样的走路姿势倒是让他显得更加凶狠。出院以后他直接进了监狱,因为对方两人伤得比他更严重,他赔不起医药费,只好去坐牢。


两年后他出来,发现外面的世界变了,本地不再有他的位置,于是他去了外地。不管到哪座城市,他最熟悉的永远是那里的监狱。他在外面坐牢,家人们从不去看他,也许在城里犯的罪比较大,最长的一次有五六年没有见到过他。那正好是我们的整个小学时期,他的三个女儿在没有父母的情况下不算快乐地长大,我认识她们,并深深记得。



......


2012年,在我们等待世界末日的时候,二哥的死讯传来,显得渺小不堪,又足够震动。也许在人们的潜意识里都觉得他不会善终,但没有人想到他会这样死去。和他在狱中相识的新舅妈又回到了监狱,只是他已被烧成了灰,在法庭上,新舅妈亲口供述,承认她杀死了自己的丈夫。那些日子他们吵了架,新舅妈带着孩子回到邻县的娘家,二哥一个人开车去找她。她拿着钉耙躲在门后,二哥进门时她跳出来,在他后脑勺上来了一下。二哥高大的身体倒在地上,当场毙命。


在二哥的葬礼上,前后两代孤儿共聚一堂,流下了心事复杂的眼泪。纵观二哥短暂的一身,最大的功劳就是生下了这些可怜的孩子,如果可以,我真想在他的墓碑上刻下“孤儿制造者”这几个字,除了这几个受尽磨难的孤儿,还会有谁会为他掉一滴眼泪呢。


节选于《驻马店伤心故事集》



选题策划丨这儿有好书

图丨网络

编辑整理丨修宏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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