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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乔阳:养一个孩子,就是养一棵树【女性专辑·二】

行李 行李
2024-08-24

因为迷恋地理课本上的三江并流地区,原本在四川工作的乔阳跑到了正对梅里雪山的飞来寺去定居,一边玩,一边经营季候鸟酒吧。08年和厦门的帆船研究者许路认识、结婚,并生下孩子羊羊,然后搬到与飞来寺遥遥相望的雾浓顶村庄经营季候鸟雪山旅馆。旅馆所在的村子背倚白马雪山,正对梅里雪山,羊羊就在这两座雪山之间成长。去年开始,为了方便许路在洱海的帆船计划,他们在大理洱海边租下一个院子,在季候鸟之外,多了一个新家,我们在那时去拜访了他们一家。

乔阳的故事,我们已经大篇幅讲过了(见行李往期访谈:乔阳:白马雪山与绿绒蒿之恋),这一次,我们只和她聊婚姻、家庭和孩子,但是就像她聊绿绒蒿都能聊到掉眼泪一样,她聊婚姻和孩子,也能聊到自然、哲学,以及中医和生命的关系。这一篇看似很私人化的访谈,对你我,对每个人都有启示意义。

乔阳、许路、羊羊一家三口在德钦县雾浓顶村季候鸟雪山旅馆,这块儿青稞地就在酒店外围,青稞粉也会用在酒店餐饮里。


行李&乔阳

 

1.和自己谈恋爱

 

行李:你和许老师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乔阳:我们两其实是朋友介绍的,朋友说他要来梅里雪山旅行,希望我照应一下。但是她和许路说的可能不一样,好像是“我给你介绍一个女生,怎么怎么地……”

 

行李:那许老师就是来相亲了?

乔阳:是,结果许路就很认真的对待这个事情,我当时是一个人,经常会有朋友开玩笑说,我给你发一个帅哥过来……所以我没怎么当回事,但许路还特意研究了一番云南和梅里,觉得云南是天涯之外的蛮荒之地一样,抱着一幅要拯救我的样子过来了。

 

行李:之前你们是在网上先聊过?

乔阳:是的,那时还在用msn,在他来之前两天吧,我们聊了大概4小时,一直聊到大半夜。我觉得这个人很奇怪,我没有太当回事的人,结果提出了很多好像是要来见面相亲的问题,我就当着好玩的心情,逗他玩,但我也都是如实回答。全部都是他一个人在问,我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是:你有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我没有任何问题。第一是我没有欲望想要去了解这个人,第二是,问题就是答案,看你问的什么问题,就可以知道你是怎样一个人。所以许路那时候还为此沮丧了很长一段时间。

 

行李:许老师那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像个少男呀。

乔阳:看他聊这么久,就是一个人自己在谈恋爱的感觉,很开心,角色演得特别好,他在问题当中还流露出特别关心的样子,我就在旁边看热闹。

 

行李:也许你朋友和许老师描述你时,让他觉得你就是他心目中的理想人物吧。

乔阳:客观的说,我觉得他应该没有理想中的人的标准和概念,他那段时间可能是觉得需要谈恋爱了,刚好有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仅此而已。另外一个,许路一直不希望被约束在传统的生活模式中,刚好这个人不在这个模式里,许路会觉得这个人是合适的。他有非常理性的判断。

 

行李:后来第一次见面怎样?

乔阳:哎呀你这个问题太少男少女啦。第一次见面,应该就是去车站,觉得这个人脸色不好,强绷着,真的没有电视上那么浪漫,没有。他们那段时间在造太平公主号,就是后来那艘跨洋航行去美国的木帆船,所以可能很累,加上第一次来高原,没有休息好,一路上都吐得很厉害,晕车厉害,不像他现在,在云南的山路上开车都很猛,他常常很得意的说,我一辆闽D的车牌,可以超过云南所有的车。

 

行李:他是坐班车来的?

乔阳: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坐班车,和另外两个朋友一起,我应该是去(德钦县城的)车站接他们的,到了飞来寺之后两三天都没能缓过来,可能真的是不太适合高原。因为是朋友的朋友,在饮食起居上对他们稍微照顾一点,其实我不是对他一个人照顾,所有人来我都挺照顾的。许路呢,我的感觉是他自己在和自己谈恋爱,他一下子就陷入到“我在恋爱,这个人是和我恋爱的人”的状态中,他的开关一下子打开了,头上的探照灯打开了,你感觉到他拿出了全部的热情和精力在做这件事,我后来了解到,他对一件事情感兴趣了,就会很认真的去研究怎么做好,很努力地去实践它,这是他惯常的做事风格。

 

行李:我记得你说你们在酒吧聊了很久,然后他说,我们结婚吧,你说,好。

乔阳:对,我们聊得比较久,聊的过程也基本上是许路自己讲,自己提问,到了第三天还是第四天,他说,我觉得你是我要找的人,我们结婚。我当时没有答应他,还是要矜持一下,也因为我当时还没有这么认真,之前也会有一些这样的经历,有人相处不久就会说我喜欢你,我的回答一般都是:“哦,我知道了。”仅仅是我知道了,所以他当时提出这样的问题来时,我也只是“我知道了”这种状态。

 

行李:飞来寺那样的地方好像很容易会让人很冲动的做出类似的举措。

乔阳:本身那么快,那么冲动的说出一些话、做出一些决定,在我的生活中其实蛮多人都这么做的,但是以许老师的年纪和经历,忽然说这些话,是让我有一些惊讶的。事实上在他来之前,我对他并不是一无所知。我在一个朋友的博客上看到过他的文章,当时的感觉是:这个人是做学术的,是个学者;这个人很自恋;他特别有英雄情结。这三点加起来,是比较符合我这一代人对一个理想男人的描述的。我还记得他有一篇文章叫《一个人的罗曼蒂克》,写他一个人怎么造船,怎么做研究,觉得前途茫茫的感觉,对我留下很深的印象。还有很多偏学术的文章,看不懂,有很深奥的学术术语,当时会觉得这个人是做了很多很深入的研究和力所能及的工作的,并不像周边其他人那样,只是在玩某样东西,但许路是在研究,走得比较深入了。

 

行李:再后来呢?

乔阳:他一直说要和我结婚,我一直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我不太喜欢婚姻这种形式,一旦你按照社会约定俗成组织成一个家庭,总觉得背后两大家族人很难搞。最后答应他,是有一天我们两人在街上散步,那天天气特别好,阳光也好,他又说起这件事,我就说好好好,答应你算了,但是背后我也是有很多考量的。我衡量过许路,第一,他已经有过一次婚姻和孩子,我不会有要不要生孩子的家庭负担;第二,我们两个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我们都能把我们的家庭回避在我们的核心生活之外,都比较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正常生活。所以许路如果一定要结婚的话,那我还是可以考虑的。不过他妈妈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嫁给他,对我们生孩子也很奇怪,好像家庭对他的判断也是另外一种极端,觉得他不适合在传统的生活模式下生活。

 

行李:你不想结婚和之前的感情有关系吗?

乔阳:没什么关系,我之前好像谈了很多次恋爱,其实都不太想往婚姻这个方向走,你也比较了解我的生活,我就是一个社会边缘人物,特别不想回到七大姑八大姨的家族生活中。实际上,我不仅不想,实践证明,我也搞不定,我确实在人际关系这方面是很大的短板。

 

行李:决定结婚前只有飞来寺那段交往吗?中间回过厦门吗?

乔阳:当时他们在忙(太平公主号)那艘船,在飞来寺待了一个礼拜就回厦门了,我在飞来寺待了一段时间后,去了杭州一段时间,然后也到厦门来了,但没有和他在一起,我在厦门也有很多别的朋友,直到后来太平公主号要刷油漆,我也去帮他刷过,那段时间接触比较频繁。

季候鸟雪山旅馆背后,有两间自建的土屋,那是许路和乔阳、羊羊的家,从露台上看出来,周围一圈的风景就是这样的,谁家的豪宅可以拥有如此视野呢?


2.海洋和山居

 

行李:你是因为他才开始接触帆船的?

乔阳:以前接触过,但不太多,不过他是做传统帆船研究的,跟我们想象的那种在蓝色的海洋上扬帆而行的白色帆船其实是两个概念。

 

行李:许老师做帆船研究,其实是很需要生活在沿海的,最后怎么被你“拐”到云南来了呢?

乔阳:我觉得说我“拐”他只是看起来的表象,其实一个人一生的选择,都是他自己的决定。他在认识我之前,对云南有一定了解,是基于他对澜沧江、湄公河,以及这条河流上关于航运和木船的历史的了解,加上他做传统木帆船相关的田野调查,当他从人类学的角度看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其实对云南抱有很大的兴趣。比如他在雾浓顶生活的这段时间,除了做帆船研究,他也会到村庄里去采访,拿着小本子记录很多农牧业生产方面的事,以及家庭经济开支,酥油怎么做……他几乎对这个区域所有和生产生活相关的问题都感兴趣,恰好这个区域比较完整地保留了农牧业的状态,这部分对他吸引力比较大,也是他愿意留在云南的很重要原因。

 

行李:你之前有像许老师这样了解当地吗?

乔阳:没有像他那么深入了解过,也没有像他这样做详细记录,我当初还只是出于好奇心,即便是我了解到的一些东西,也是以文学性的方式,而不是像他那样,以比较专业的田野调查的方式在做。所以从他身上我也学习到很多东西,后来的几年当中,我和村民接触时,所抱的态度就和之前偏文艺青年的感觉不一样,我也会拿着本子去一个个问题了解,这个也得益于我们和当地村民的关系比较好,可以追根溯源的问下去,得到一个完整圆满的答案。这也是我和他结婚后比较好的部分,我之前准备和他结婚,很重要的一个衡量因素是,我觉得这个人可能会为我的生活多开一扇窗,这是我很在意的事,在选择朋友和周围相交的人时,我都希望能看到一些新的东西,能给予我一些新的灵感,而许路恰好很适合这样一个角色,他为我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我看到更好、更远大的世界。

 

行李:采访藏民挺难的,他们不像我们这样表达,成句成句的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词的。

乔阳:是的,跟藏族人交往,包括现在,我如果打电话回去给房东和村民,还是比较费力,但是面对面就不会有问题,可能交流不仅是语言,还有肢体,双方之间的信任,你对当地的了解……其实我们面对面的和村民交流是很流畅的,而且藏族人都比较慢,有耐心,一个问题反复问他们也不会厌烦,一边喝茶一边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这一次没清楚下一次再来问,今年没清楚的我们第二年再问一次,因为有些特定的风俗,一年只有一次。

 

行李:雾浓顶怎么研究帆船呢?和海洋相隔千万里。

乔阳:我们也不是全年都在雾浓顶,因为我们每年淡季都休息。即使酒店开业期间,我们长的时候也只是在那里待五六个月,许路会选择待三四个月,这样他有比较多的时间在沿海做帆船研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所从事的传统木帆船的复原研究,说得不好听一点,可以用“纸上谈兵”来形容,因为现在沿海已经很难找到实际从事这方面工作的工匠,而他过去十多年做了大量的田野调查和研究,现在会用更多时间在书本和研究上,所以不太受地域影响。

 

许路和他的帆船世界,乔阳说,只要一上船,许路就像复活、新生了一般。


3.吵架的时候

 

行李:我看你们09年就搬到雾浓顶了,刚和许老师认识时,飞来寺的酒吧是准备转型还是维持原样?

乔阳:那时的飞来寺已经呈现出现在双廊、丽江的感觉,我们已经准备要撤离到雾浓顶了。

 

行李:感觉许老师现在对酒店经营也很熟悉了,你们之前在飞来寺做酒吧,后来到雾浓顶改做酒店,几乎是从零开始重新学习,这部分两人是怎么分工的?

乔阳:酒店基本上是我做得比较多,自己相对熟悉一点,我们当时还是希望把工作和生活相对的分开。我性格比较急,相对紧迫一点,所以很怕在这当中产生很多矛盾,我比较多的做酒店的建造,从结构到装修、采买,整个工地都是我在负责。他负责电力管道系统,这方面男生更有天赋,这部分工作到现在都是他在管理。

 

行李:平日你们在季候鸟的时候各忙各的?

乔阳:我们在生活中的状态就跟你在我们家看到的一样,基本上有非常明确的分工,各做各的,非常忙的时候,甚至都不太说话,现在有事用微信:帮我把衣服晾一下什么的,因为我们可能不在一个地方,他在家里,我在店里。但我还是会比较注意一点,我常做饭,我希望吃饭的时候,大家能坐在一个饭桌上,不管说多说少,甚至可以不说话,只是很安静的吃一顿饭,这是我对于家庭生活的标准模式之一吧。

 

行李:特别忙的时候,你会对许老师有期待吗?

乔阳:会的,因为有期待,就会有失望,有争吵,这就是传统婚姻模式中我搞不定的部分。这个人有一个身份,就应该共同去做一件事,但实际上,我们两个人都很难做到。酒店比较忙的时候,很多事情我会期待他去做。事实上他也做了很多,包括前面说的维修,还有很多我不擅长的东西,比如营销啊,比如有些客人我不喜欢,就会指使他去处理,其实他也不是很愿意,这个时候我们就会产生一些矛盾。我自己也对人颐气指使,气场比较强,哪怕是我觉得很温和的在说,也会让人觉得是在命令他,特别是我比较着急的时候,我就会说:你为什么不去做这个?为什么不去做那个?这就是平凡夫妻不可避免的部分,有时候会吵得很厉害,比较窝火,甚至很多天都不说话。我们是两个很强硬的人,每个人都有很明确的优点和缺点,所以吵架吵起来,真的是很厉害的。

 

行李:你们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吵起架来还这么负气。

乔阳:许路是一个非常专注的人,我们经常开玩笑,说他头上带着头灯、探照灯。他很关注的事情,他就会把这束光移过去,全心全意来做这件事,周围一片黑暗,什么事都顾及不到。如果让他同时兼顾很多事情,就会比较乱,比较火,这种兼顾会影响他的专注能力,其实是对一个人不合理的期待和要求。我自己能同时兼顾很多件事情,但我的专注就不如他,所以在单个的事情上,许老师经常嘲笑我做得不如他。

 

行李:我们接触的许老师很贴心细致。

乔阳:是的,因为他喜欢你们,看重你们,他的探照灯就在你身上,他一定会特别贴心细致,他不喜欢的人,就感受不到,这和他整个人的特点是非常契合的。他在生活中的重点非常明确,绝对不会浪费多余的事情在他觉得不值得的人和事情上,就因为这样,他才可以去做这么偏门的研究,而且完全从一个门外汉开始,做到现在非常专业的程度。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真的是非常有限,如果平均分配的话,真的是什么都做不了。在这点上,我到现在都还是很佩服他,你能想象,他所做的这个研究是非常偏门,非常冷门的,不叫小众,是没有人在做这样的事。几乎没有人喝彩,因为喝彩的人其实不知道这个事情的困难程度,不了解它的价值,所以现在即使是有喝彩和赞扬,对我们而言,都是无所谓的。在这样一种完全黑暗、前途未知的情况下,一个人可以坚持这么长时间的研究,头上没有探照灯,是不能照亮自己,也完全不能做研究的。他的内心非常强大,而且非常自给自足,像他这种人,才有资格也有能力来从事这种研究。

 

行李:所以觉得许老师很珍稀,很珍贵,一方面这么专注,一方面也很家庭,在大理时,每天见到扫院子,去山上打泉水,为你妹妹的事飞回厦门。

乔阳:是的,家庭生活带来的这种繁琐,会很影响你的时间分配和精力,但我们在这一点上非常清楚,你既然凡胎而生,生而为人,肯定要承担很多责任,既然在所难免,就提前做好设想,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就好像太极拳有句话,神意周全,你在照顾自己的兴趣爱好和理想的过程中,也要照顾到周遭和你有重大关系的人和事情上,在这些事情上不要出现短板。许路也好,我也好,对家庭的事情这两年会放在心上一些,把之前错过的补回来,其实是希望一个家庭按照相对平衡的方式走,不要纳下一大截,可能是我们在这个年龄所能感受到的生活应该有的状态。


在大理洱海边的新家,乔阳和许路两人亲手设计、建造,建筑师赵扬看了都称赞不已。


4.船型最美的是牵风船

 

行李:许老师最初受了什么吸引决定来研究帆船的?

乔阳:许老师的父亲以前是医生,老家在福建最南边的诏安县,小的时候经常会有木帆船从诏安来厦门停泊,很多老乡来船上看病,许路经常去,所以小时候就在船舱里跳来跳去,甲板上爬来爬去,所以帆船就是他小时候玩乐的场所。那时候厦门停泊了很多大帆船,但是从80年代起,非常快的没落了。有一次他和福建电视台做一个节目,沿渔村走遍海岸线,当时在东山湾看到整个福建沿海岸唯一保留下来的木帆船,叫金华兴号,听许路的描述,那时正直黄昏,光线非常好,船上有两根作业杆,渔网从船的两侧伸出来,像一对翅膀一样,非常大,整艘船像是乘着这对翅膀迎风而行,这种船叫牵风船。这是许路大致的描述,当时的场景非常美,可能是这样的场景,引发了他小时候对木帆船的记忆,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开始了对金华兴号的研究、记录、测量,继而从这艘船开始做福船的研究,进而推广到整个传统木帆船,到现在有十三年吧,一直在做这个事。羊羊后来的名字(许牵风)就是用了金华兴号船型的名字,牵风,也是为了纪念他们第一次看到的这艘木帆船吧。

 

行李:听起来真美呀。

乔阳:如果你有机会来厦门,我们带你去泉州看南宋沉船的遗址,当然是不是南宋的还有待商榷,但是那艘船仅仅是船底甲板下的一部分已经非常漂亮,所有的线条都非常柔和,每次去看的时候,许路的目光就好像是看情人一样,目光慢慢的抚摸过去,你就知道这个人中毒已深,已然没有办法。我们在厦门的时候每年都会去。

 

行李:不知道羊羊日后会不会继续爸爸的兴趣。

乔阳:不知道羊羊的想法,但是他现在很多事情的处理方式和许路很相似,有一种小小研究的感觉。对他的未来,我们没有具体的设想,只是希望他做喜欢、快乐的工作。从这个事情上来讲,真的不应该对小孩子有期待,可能每个人和世界连接的点都是不一样的。在许路而言,他的连接点不是生活中这些平常的事,也不是我或者他儿子,或者说有一点,但不是所有。他和这个世界连接最深的点和方式,就是他的船,他的研究,他通过这个点,连接到从宽度、纵深度都很广大的世界,从古辐射至今,从中国辐射到整个地球。

 

行李:所以许老师很幸福。

乔阳:是的,现在我周遭的很多人,生活都比较漂浮,像浮萍一般的被这个时代牵着走,但其实人是可以扎根下来的。让自己安定下来,有一个方式,就是你恰好有一个和这个世俗生活无关的爱好、理想,哪怕极其微不足道,或者在别人看来毫无意义,但是深入下去做以后,你也可以通过这个点和世界连接。我对小孩子的期待也是这样子,希望他能找到很深很广的连接点,让他的生命也变得很宽阔很有深度。

乔阳做得一手好饭菜,不管两个人多忙,每天都要坐下来一起吃顿饭,这是乔阳对于家庭生活最基本的标准。


5.养孩子,就是养一棵树

 

行李:话说回来,羊羊是你们计划内的吗?

乔阳:不是,我们一开始根本就不想要孩子,即便是怀孕后,前几个月我们也一直在犹豫要还是不要,可能是因为我自己年纪大一点,比较心软,下不了狠手,那好吧,就生下来了,现在说起来比较抱歉。

 

行李:中间有一次好像还很危险,给李(辛)医生打过电话求助?

乔阳:有一次食物中毒,通过西医的方式没有解决,后来通过中医,用很轻微的治疗方式把我和孩子都救了过来。中医很神奇,它是相信孕妇和孩子具备这个生命力的,是能纠错的,所以只是用了很简单的药来推动这事,只是助力,一旦跨过那个界线,你就过来了。这其中有非常玄妙的东西,当时感觉已经在悬崖边上,马上要滑下去了,这个时候医生会说,你不要去设想悬崖下,你要知道你有能力做这个事的。在德钦那个地方,没有太多医疗手段,甚至中药也买不到,所以我当时只是用食疗的方式解决了。这个事情对我影响很大,后来我在照顾孩子的过程中,在面对家庭矛盾的时候,可能再走一步就到悬崖边上,这时候你转回身来,你会发现后面是有路的,然后事情就有了转机。哎呀这个说得不太清楚,可能我对这个事情的理解还没有到一定深度,可以忽略。

 

行李:你怀孕期间没做产检?

乔阳:我没有做过产检,那时工作量也很大,我们家孩子是11月底出生,但是那一年国庆,酒店的厨师正好离职,我自己在厨房里做饭,还要兼顾其他岗位上的事。那一年事很多,人员流动非常频繁,酒店生意又一直很好,每天客人都非常多,我主要在厨房工作,还有酒吧、前台,每天还要抽时间去和客人坐一坐聊一聊。在那样的状态下,对于孩子,我很相信他的生命力。关于怀孕和生产,我在藏区受到了教育和鼓励,大部分农村妇女临产前还在地里劳作,自然的怀孕自然的生产,万一有什么问题,那也是天然的淘汰,你要很安然的接受,像一棵树开花结果,果子熟了掉下来,就是很天然的事,仅此而已。不像城里,感觉生产是天大的事,很危险的事。

 

行李:羊羊出生6个月后就去了云南?

乔阳:是的,6个多月,那时店里又开始忙,面临消防检查,各种事堆在那儿,赶紧从厦门回到云南。小孩子非常适应,我一直讲到生命力,他很快和我们在周边做旅行,到白马雪山看花,最高到了5000米,还在4500米的地方宿营,一直都表现得非常正常和自然。

 

行李:你是什么时候有了当妈妈的感觉?

乔阳:我也是个奇葩,这算是表扬自己吧(笑)。我生之前没有做任何准备,什么都不管,一幅我是我你是你,你自己能够活的感觉,生下孩子之后,好像电灯开关忽然照过去了,开始买书看,照顾小孩儿。现在回想起来还是经历了一段非常焦虑忙乱的时间。

 

行李:我有段时间也很焦虑,感觉不到任何个人空间。

乔阳:可能所有的家长都一样,本来掌控得很好的生活,忽然变得支离破碎,不仅没有一点点的控制力,而且没有预测,不知道方向,所有节奏都乱了,所有自我都没有,所有时间都被占掉,当时感觉像在一个深井里,而且那个井盖儿还是盖上的。

 

行李:羊羊在雾浓顶吃什么?

乔阳:他半岁多去那里,食物很简单,奶粉还是会吃,辅食方面,当地村民传统给小孩儿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就是本村的面粉,偶尔有比较细的荞麦粉,稍微大一点会放一丁点的酥油在里边。很逗的事,我们村的孩子都照着电视广告上的奶粉吃,我们就按照村里老人教的东西吃。

 

行李:你那时还要管酒店,他怎么弄?6个月才刚刚可以坐起来,还不会爬。

乔阳:大部分时间我用婴儿车推着他在各个工作岗位上转,参与到我们的工作中来,有时候实在太忙了,也不太管他,就把他放在院子里,让他晒晒太阳,看看小猫小狗。会爬的时候就让他在院子里爬,和小猫小狗一样,就当个小动物一样养着。

 

行李:他也不哭闹?

乔阳:记忆当中,他哭闹的确实不多,可能因为我们那边蛮好玩的,我尝试着躺着或者坐着在他的视角看过,感觉有很多好玩的东西,风吹过来,树叶吹得哗啦啦的响,阳光从树的缝隙里洒下来,猫和狗玩的东西……在他那个低矮的小小的世界当中,看出去蛮有意思的。我们有空的时候也会带他去散步,经过白塔,看到很多人转经,有人煨桑烧香,都是活生生的生活场景。地里有人工作,种庄稼,有牛犁地,上山下山的牛来来往往,身上的铃铛铛铛铛响,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很有趣的世界。

在雪山和森林里长大的孩子,他童话故事里的主角就是雪山里的花,森林里的树,他和它们一起长大。


6.大自然是最好的老师

 

行李:那段时间和许老师的关系呢?

乔阳:非常紧张,我们相互都觉得很多事情做得不好。那段时间会有比较多的埋怨,客观的说,许路基于自己的家庭环境和过去的经历,在处理生活上这些事的时候,确实不能得心应手。但他已经是在尽足够的力去做他不擅长的事,当然,因为不擅长,所以也还是会有挑剔的地方,我当时会揪住这些事情不放。实际上后来你回头观察,发现当时是我自己太紧了,因为你紧,对自己有要求,对孩子有要求,对自己和周围的人都很苛责,但是到了雾浓顶反而会好,因为周边的环境是松的,虽然酒店的事情很多,但是基本在一个可控的范畴内。今天水龙头出不了水,大不了今天这个事我不做了……加上周边声音少一些了,父母亲也都消失了。更重要的是,在一个相对自然和宽松的环境下,自己就从那个深井里逐步的出来一点点,对于孩子比较能够得心应手,工作也逐步的调配处一个可控的结构来。

 

行李:这就是环境好的好处,在城里,总感觉头上罩着一层东西,回到山里,天清气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乔阳:我们有比较大的优势,在于我们所生活的环境,我之前对于云南的感觉还只是一个旅游的地方,我只是在别人眼中的景区内做了一份工作,但其实是比较边缘化的生活在这里。但后来过了很多年我才觉得,我们很幸运的生活在这个系统里,这是一个有着一两千年传统农耕社会的生活系统。在那样一个生活里,你是非常能感受到自然的节奏的,感受到自然的生命力,而且是流动的、鲜活的生命力,感受到四季的变化,每年的耕种,所有的种子在土里基本上都不靠人力,自然的依靠自己的生命力生长,根据每年的风霜雨雪,每年的天时地利,温度适度,来长出今年应该有的状态,牛羊也是,夏季去夏季牧场,冬季再下山来……动物、人、植物,都是在这样具有生命力的、有节奏的自然交替中生活。你也会因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而具有了一定的生命力,不仅在我身上,许路、羊羊,每个人都对自然有感应,有回应,那种回应就表现在每个人越来越松。你也会在这个体系里吸收养分,自我建设,自我更新,也能够纠偏一些东西。我最差劲的时候经常想,哼,许路是自己跟自己谈了一个恋爱,我是自己跟自己结了一个婚,所有的事情都在我这里,那时候真的是非常紧,一直在埋怨对方,怨天尤人。但是后来想,其实也不必太在意我曾经很很紧张的对对方,不必停留在那样的状态下,我跟许路在这段关系中很紧张,现在也没有完全消除这种紧张,但是就像某一年天时地利不好,种子就长得不好,收成就不好,但是不必停留在这一年,你知道这个问题,哪怕知道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只要生活是往前走的,你是流动的,往后就会逐渐的好起来。

 

行李:都说大自然是最好的课堂,但是真正像你这样,这么敏锐的感受到自然,从中汲取养分,甚至汲取生活哲学,也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能力。羊羊现在已经对白马雪山很熟了吧?

乔阳:我们在白马雪山的范围内活动非常多,每年都去。最开始小的时候用婴儿背架,德国买的,很好用,去年开始自己走,最长的一次,有3天徒步时间,每天走四五个小时,长的时候走七八个小时,比较危险的是从4200米下到3000米,是一段长陡坡的林间徒步,基本上没有什么路,他全程自己走下来的。其实我们并没有特别要鼓励他一定要这么做,我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和物质准备背他,但他非常出乎我们意料之外,非常开心的一路走下来了。我们有时觉得哪个地方的路好走一点,但他很喜欢林间穿梭。这个可能得益于他天生生长的环境,他生活中比较多的接触到自然的生命力。他才两岁多,自己可以跟着小狗到后面山上去玩上半小时。

在自然界长大,对自然也熟悉,敏感,羊羊也像自然界里的小猫小狗,小花小草一样,安静的、自然的、流动的充满生命力的成长。


7.大米的妈妈是水稻

 

行李:你们从小讲给他的故事也都是关于白马雪山的?

乔阳:从他还不会说话,也听不懂我们说的话的时候,我们就把白马雪山里的动植物编进故事里讲给他听:羊羊和小熊在森林里踩到树叶,看到雪莲,采到龙胆花什么的。他所感受的,他所认知的世界就是这样子的,所以后来当他在他所认识的世界里生活的时候,就不会有太多的困难。

 

行李:他已经认识很多植物了吧?

乔阳:不会,他认识一些蓼科的花,因为从酒店到我们住的地方都是,绿绒蒿知道,但是真的到野外去辨认,也很困难。很多时候他被我问得烦了,这是什么花?他通常答不上来就会说这个是太阳花,那个也是太阳花。

 

行李:上次听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讲话,感觉空间感很强,什么德钦呀,季候鸟呀,大理呀,厦门呀,各座雪山呀,都很熟悉了。

乔阳:是,很多座雪山的名字他知道,也能一眼认出来,从德钦到大理,一路上能看到梅里、白马、哈巴、玉龙,他都知道。我们其实并没有很刻意的教他什么知识,只是恰好我们在那里生活,我们生活中很重要的内容就是这些事情,他只是跟随我们而已,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们不想放弃自己的生活,所以孩子只能跟着我们过这样的生活。

 

行李:去年八月在大理,天气好时,风吹院子里的梨树,他常常一个人站在树下傻笑。

乔阳:他对自然界的元素非常敏感,看到风就会问风从那里来,我就会说风会带来雨水,让大地重新变绿,植物又怎么生长。他也会经常观察到鸟,太阳,月亮。这是因为他在这个环境下,这个氛围中,就好像城里孩子的手机电视机一样,正好他在这里,所吸收的就是这样一个系统的东西。在回答小孩子的问题上,我纯粹是跟着感觉走,天马行空的瞎扯,但是很开心,这个开心的过程很重要,有些小小的元素能植入他心里,至于这个元素在科学系统里是否准确,没那么重要,他有这个美好的元素就非常好。去年在大理有件事很开心,他看到了米饭是从哪里来的,从水稻播种,插秧,水稻长高开花,成熟,收割,脱粒,最后变成碗里的米,他看到了一个与他生活密切相关的食物是怎么来的,很开心,我也觉得非常好。

 

行李:“大米的妈妈是水稻”。

乔阳:对,他常常说大米的妈妈是水稻,向日葵是瓜子的妈妈,最近常问我月亮的妈妈是谁,这个问题会比较困难。就像《收割电影》里讲的稻米生长,如果只知道米是从超市里买回来的,只能往前推到这里,这就是没有生命力的问题,会带给孩子什么呢?这就是固化的,不是流动、生长的。

 

行李:你们在大理有个院子,院子外又是农田,对羊羊来说还是很好。

乔阳:其实我觉得是不是有一个院子,我们在哪里生活,这些物质方面的问题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是的其实是父母,尤其是母亲在孩子教育方面的认识。我不知道小四月的出生会给你带来哪些变化,羊羊的出生和养育,让我有很多的变化。我目前的体会是,对于孩子教育最大的认识是,不是怎样去教育孩子,而是怎样的完善自己,我们所抱的教育的态度就是没有教育,之前看BBC一个纪录片,《寻找转世活佛》,一位年轻的喇嘛在年少时就跟随一位上师,上师圆寂后,又承担起寻找上师转世灵童的任务,找到的时候,灵童还只是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儿,这个喇嘛又重新肩负起照料孩子的任务,陪伴他成长,为他选择书籍,陪伴他学习。我在这部电影当中所受到的启发是,我希望我能像这个侍者对待转世灵童一样去陪伴我们的小孩儿,不是教育他,如果说到教育,那也是把自己教育好,培养一个更好的自己,创造一个相对好的、有活力的,比较完美的家庭生态。孩子其实都有非常好的感应和生长能力,在这样一个有活力的生长环境中,他自己就能成长,不必要去教育他。

 

行李:是呀,小时候我们自己都是叛逆的人,当了父母,有时会忘了初衷,不自觉的想要教育孩子,但是完善自己,也许才是最好的教育孩子的方式。不过羊羊在大理,一直和你在一起,好像很少有同龄玩伴,我还挺担心的。

乔阳:在我们目前的生活环境中,其他孩子会比较少一些,但也没有太大关系,我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要他是生活在自然的状态下,玩伴无非是早一点晚一点。我其实不太拘泥于这个问题本身,我们常常预设孩子3岁去幼儿园,应该有玩伴,应该和朋友怎么相处……我不这么认为,人的成长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我现在40岁了,还要学习,还宛若新生一样,可以学很多东西。生命力的培养是很重要的,并不是恰好3岁有条件去上幼儿园,恰好有合适的玩伴,就像我刚才说的,可能植物某一年的雨水不太好,收成就不好,但只要大的方向、趋势是对的,就没什么。羊羊的生活环境相对偏僻一点,玩伴比较薄弱,但一个孩子,三岁,几乎没有生过什么大病,对世界有强烈的好奇心,能够在森林里走上七八个小时,安静的时候一个人可以玩上一两个小时,可动,也可以静。开心的时候小脸笑得红扑扑的,发怒、生气时,也有自己宣泄的渠道,这样就可以了。他是一个正常的自然发展的孩子,至于后面怎么安排他的生活,也会在母子都安心的情况下来做一些决定,而不是一定要在什么时间来做什么事情,这个时间表我们不会有。

 

行李:上次说到羊羊上幼儿园的问题,现在是怎么安排的呢?

乔阳:现在幼儿园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本来在大理猫猫果报了名,已经可以去上学了,因为我想游学一段时间,想休整一段时间,羊羊就只好跟着妈妈一起走了,我们可能去见一下有意思的人,去武当、终南山,没有什么特别目的,放松心情,游历一下,仅此而已。

 

行李:你会担心羊羊太过依恋你吗?

乔阳:不会,依恋什么呀,小伙子现在已经一个人想到处出去玩了,昨天还在说,我要一个人坐飞机去看四月妹妹。我真的不担心这个,小孩子发展出足够生命力的时候,他会很自然的要去接触外面的世界,而且他和母亲关系越好,越健康,安全感越强,越充足,越是走得稳定。

才两岁多,羊羊已经可以在海拔三四千米的山里徒步三天。


9.以前只想做自己,有了孩子,还想做个好人

 

行李:羊羊带给你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乔阳:羊羊带给我的变化挺多的,我开始检视自己,每次看到他有问题的时候,都尽量的不去指责他,而是问一问:我最近状态是不是不好?我在什么情况下做出什么举措,他会有什么感应?我更多的是在看我自己。另外,我会更多的重视整个家庭的环境,以前只有我和许路,我们会很轻松,有很多时间去发展我们自己的爱好,可以很长一段时间各做各的,没有交集,但现在比较重视家庭环境的建设和更新,只有整个环境正常了,他才能健康生长。你会想象一棵植物一样,如果人工饲养它,哪怕追很多肥料,也绝对不可能长好,长不出一棵大树。幼小的植物根系不发达,不可能给他太多东西的,维持轻松自然的成长环境最好,知识不用给太多。家庭必须有生命力和流动性,所以父母和世界的连接点,联通的方式,一定会对孩子有非常深切的影响。所以我会对一些很熟的朋友,像和你们讲,父母要对自己有期待,有要求,你好了,就会带动家庭好,带动孩子,继而有另外一个影响——我之前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关心,觉得自己是一个边缘人物,在一个很奇怪的角落里生活着,这个时代的列车轰隆隆开过去的时候,根本影响不到我,连风都不会带动我,但我过去两年里,反而会转回到社会性的关系中来,一方面是我自己为人处世更为温和一些,一方面也是对自己在社会生活中所承担的责任和应当有的位置有相对清晰的认知,也愿意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行李:是因为羊羊吗?

乔阳:我是这样理解的,之前觉得世界与我关系不大,因为我没有后面的念想,有孩子后,除了希望家庭有活力有生态之外,我也希望家庭之外,社会的生态系统也能够更好一些,因为我们的孩子更多的需要一个更大的社会生态系统里生活,所以希望社会有一个良性的循环,就好像白马雪山的森林一样,各种植物都能在里边生活,不是简单的分成有用的、没用的,每种植物都对涵养土地做了应有的贡献,共生共荣。每个人都希望像一棵树一样,长得很好,很成才,但实际上每个孩子天分不一样,他会受到很多局限性,他可能就不会成为特别有用的、特别符合社会价值判断的人,只是一株小花小草,所以我希望以后的社会生态能够允许这样小小的比较弱小的生命能够很自然很平安的存活,并且有他适当的发展空间。所以没有当妈的时候特别想做自己,当了妈,就特别想做一个好人。没办法,就这样。

 

行李:许老师呢,他有孩子后有变化吗?

乔阳:许老师除了生活上努力成为一个父亲外,他的内心我们还真的没有时间探讨过,我也很期待他的答案,你去问一下。许老师最近挺开心的,和儿子接触比较多,他们父子每天都去玩,他承担了比较多的家庭功能,他的工作按部就班的走着,最近在做沙坡尾的保护工作,还有闽南语的教育和推广。

 

行李:你们今年有什么明确的计划吗?

乔阳:没有明确的计划,我原来想去武当山和终南山,现在家里有一些变化,老人身体不好,就顺应这个变化,先搁置下来。之前想去日本和台湾东海岸,但都只是想,还没有到计划的阶段,一家人都安心的状态就比较好,能出去走就去走,不能出去,就在家里附近也ok。现在比较习惯是不去定一个明确的计划,一旦有计划,就会有节奏,像我这种性格,完不成,就会比较急。现在走一步看一步,轻松,就是最好的计划。我以前的思维惯式是,我觉得需要去做一个事情,那个事情做了就好了、舒服了,现在更加希望自己随遇而安,根据适时的一些状况去做一些改变,不去苛求原来的想法和计划,不要固化的模式,如果一定要去追求一个东西,就是心安,大家都很轻松。在任何一个生活环境,任何一种境遇中,人都是有生命力的。让自己在周围的现实中,包括不是你期待的现实中,去学习和修正。

可以日行千里,也可以安居不动,最重要的都是陪伴。为了孩子完善自己,做个好人。



文字:Daisy

照片:乔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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