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当三十年全球头号电影巨星，怎么可能是靠咧嘴傻笑？
文 | 独孤岛主
上海戏剧学院博士，编剧，影评人
屈指算来，若以零片酬出演传奇导演弗朗哥·泽菲雷里1981执导的《无尽的爱》中路人甲角色作为起点，1962年出生的汤姆·克鲁斯已经在影坛打拼了三十五年。
《无尽的爱》 (1981)
当他携新作《侠探杰克：永不回头》第N次出现在全球观众面前时，这名影坛老司机脸上依旧生气勃发的沧桑与其掌控力超强的制片身份，都成为了他这四分之一世纪来塑造的神话形象的一部分。
《侠探杰克：永不回头》 (2016)
对中国观众而言，汤姆·克鲁斯的银幕形象最早是通过录像带或VCD封面上令人费解的「汤告鲁斯」译名以及小荧幕里青涩的健壮大眼男孩构成的，一如美国观众所喜闻乐见的，中国影迷同样对《壮志凌云》（1986）俊朗的战斗机飞行员麦德林具有某种原初激情般的银幕想象与印象。
《壮志凌云》（1986）
这部类似美国征兵广告片的主旋律电影，成功令当时被定位为奶油小生的克鲁斯转型为健康勇敢的当代硬汉。
少年时的汤姆·克鲁斯曾经向往做一个牧师，亦想过做摔跤运动员，然而不幸福的家庭、阅读障碍症以及不羁的少年致令其人生道路偏向了更为离经叛道的一面——演戏。
在1981-1985年克鲁斯所饰演的大多是懵懂青年、传奇王子、高中学生等偶像派角色，诚然这些角色与其浓眉大眼和爽朗笑容等外在特质有相当程度的天然契合，然而与其同时代并肩成为「小鲜肉」的马特·狄龙等青年偶像相比，汤姆·克鲁斯在三十余年后仍然屹立影坛，俨然成为那一批偶像中当红最为持久的一个，光靠卖卖萌跳跳舞恐怕是远远不够的。
那么克鲁斯的秘诀究竟是什么？
《壮志凌云》里背负家国重任的飞行英雄在今天看来正是汤姆·克鲁斯多元角色尝试（或机会）的一个缩影，在八十年代中后期，克鲁斯频繁与其时的中年戏骨如达斯汀·霍夫曼（《雨人》）、保罗·纽曼（《金钱本色》）以及雷蒙德·J·巴里（《生于七月四日》）等配戏，多以配角姿态出现。
《雨人》 (1988)
《金钱本色》 (1986)
前两部的第一主演都获得了当届奥斯卡影帝，而在光环之下的汤姆·克鲁斯或是莽撞的弟弟，或是意气风发的桌球王子，其颇具节制的表演有效压制了作为青年偶像的张扬气质，成功作为影片表演整体协调的一部分在银幕上发挥作用。
而其作为主演的《生于七月四日》更令其获得奥斯卡与金球奖提名，人生被越战彻底改变，在信仰、理想与现实中挣扎的朗身上的纠缠与郁结，成为九十年代前汤姆·克鲁斯的银幕形象代表。
《生于七月四日》（1989）
进入九十年代的汤姆·克鲁斯仍然不断尝试各类角色塑形，《好人寥寥》（1992）、《糖衣陷阱》（1993）里满怀正义理想的青年律师与《夜访吸血鬼》（1994）里的吸血鬼形象，某种程度上仍然带有非常浓重的「克鲁斯味道」，及至1996年的《碟中谍》，这可能是克鲁斯电影生涯中最重要的一部作品。
《好人寥寥》（1992）
《糖衣陷阱》（1993）
《夜访吸血鬼》（1994）
因为这部电影成功发酵了后来成为汤姆·克鲁斯专属的银幕英雄形象，在这一延续了二十年（至2015年该系列拍到第五集）的孤胆英雄系列电影中，克鲁斯成功形塑了只属于他的、具备类似007那样的品牌效应的间谍角色伊森·亨特。
《碟中谍》（1996）
伊森·亨特并没有非常出挑的性格，他只是冷静、睿智、身手不凡，并勇于冒险。冒险精神大概是把他和邦德、伯恩顺利区分开来的重要特征。
在五部系列电影中，克鲁斯就像一个试图征服全球化景观、同时又屡败屡战的半超级英雄一样，飞奔在欧洲亚洲的大街小巷、攀爬各种山巅穹顶，挑战身体和动作的极限，惊险程度犹胜成龙大哥，各任007或马特·达蒙并不会那么做。
《碟中谍2》 (2000)
《碟中谍4》（2011）
克鲁斯的这种形象渐渐溢出「碟中谍」系列，贯穿在他二十年来的银幕表演中，包括《危情谍战》（2010）、《遗落战境》（2013）在内的大制作电影中，可以看到与伊桑·亨特感觉类似的硬朗男性形象，随着克鲁斯在九十年代中后期逐渐成为全球性的一线明星，这些形象不断被全媒体生态包围发酵，成为今日认识汤姆·克鲁斯的一种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
《危情谍战》（2010）
《遗落战境》（2013）
近年来克鲁斯数部影片票房不佳，亦有一些电影以异乎寻常的姿态表演，诸如《热带惊雷》（2008）里的反派，《刺杀希特勒》（2008）里不苟言笑的历史人物等等，甚至以客串方式出现在《摇滚时代》（2012）中，皆与平素呈现于银幕的帅气形象大相径庭，深度参与电影制片过程的克鲁斯并不满足于复制自我银幕形象，而是试图在表演之外的领域全方位参与的同时，不断挑战自己表演的可能性。
《热带惊雷》（2008）
《刺杀希特勒》（2008）
《摇滚时代》（2012）
然而这种挑战并不能改变克鲁斯在电影表演上积重难返的限制，比起作为制片人的商业头脑，在表演上，汤姆·克鲁斯其实并不能贡献出太过惊艳的体验。
在以青春偶像为人所知的1980年代中期，改换银幕角色塑形所依靠的仍然是他的健美身材与青春笑容，而其后的多元角色尝试中，克鲁斯呈现表演效果所依赖的是由外在表情上极尽夸张的推进来塑造角色，《夜访吸血鬼》中的表演就极尽夸张，内质与作为「汤姆·克鲁斯」的个人明星魅力差距不是太大。
《夜访吸血鬼》
《碟中谍》第一部中的伊森·亨特，面对全军覆没的困局，除了睁大眼睛表示惊诧之外，并不能提供更深层的角色内心外化。
当然，观看《碟中谍》系列的观众也不需要太过深度的角色心理塑造，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伊森是一个几乎与克鲁斯本人带给观众的明星想象融为一体的角色，这也是该系列能够持续二十年的原因之一。
《碟中谍5：神秘国度》 (2015)
另外一个需要注意的现象是，至少在最近五年，克鲁斯主演的电影都非常依赖一个抢眼的女演员的配合。这个女演员在出演影片之前未必是超级大明星，可能不为人知，但她们都在银幕上展现出某种克鲁斯也有所不及的冷酷和硬朗。
比如《碟中谍4》中的蕾雅·赛杜，《明日边缘》中的艾米丽·勃朗特，《碟中谍5》中的丽贝卡·弗格森，《侠探杰克2》中的蔻碧·史莫德斯。
《碟中谍4》（2011）中的蕾雅·赛杜
《明日边缘》（2014）中的艾米丽·勃朗特
这些女明星大多长得有棱有角，能跑能打，有效弥补了克鲁斯银幕光环的逐渐衰退。如果缺少这几位女明星，上述电影都难免失色。
《碟中谍5》（2015）中的丽贝卡·弗格森
《侠探杰克：永不回头》（2016）中的蔻碧·史莫德斯
总的来说，汤姆·克鲁斯可以视为一个当代典型的本色演员，与时常昙花一现的纯偶像明星相比，多元化发展的汤姆·克鲁斯似乎更愿意将自己的表演与其他领域的尝试一起形成一个「超本色」个体而为世人所知。
在「超本色」机制中，不是演员自身构成了角色的相似度，而是通过主动的磨合，形成了一种建立在既有形象与新的角色之上的高度结合的新的神话形象。
此刻正在上映的《侠探杰克：永不回头》，无疑正是这种「超本色」的另一个进行时态的分支。但从本质上来说，克鲁斯所顺应的时代，正是由他本人作为全能超级巨星亲自加以改造过的。这种主动建构的意义，大于其单纯作为一枚票房晴雨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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