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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常秀亲自解释他的电影,原来跟我们理解的大不同

2017-09-29 虹膜翻译组 虹膜

作者:Jordan Cronk

译者:朱溥仪

校对:Issac


仅2017年上半年就有三部新片面世,多产的韩国作者导演洪常秀正享受着他职业生涯最丰产的时期。继他第十九部长片《独自在夜晚的海边》在柏林亮相后,洪常秀又带着其它两部片子到了第七十届戛纳电影节:有趣的短片《克莱尔的相机》(在非竞赛单元展映),还有一部即便仍有幽默感但更冷静的主竞赛片《之后》。洪常秀以微妙且成熟的视角,愈发关注以女性为中心的故事,这使得他开启了职业生涯中更加坦率情感、自我指涉的阶段。


《克莱尔的相机》(2017)


无论是看似轻松的《克莱尔的相机》还是让人在道德上产生好奇的《之后》,都是通过喜剧结构与调性的变化,继续探索电影人钟爱的主题:欲望与欺骗。在《克莱尔的相机》中,一位老成早慧的电影销售助理(金敏喜)被老板解雇了,其原因要等到后文才清晰地有所交代。之后她与一名音乐教师(伊莎贝拉·于佩尔,洪常秀2012年影片《在异国》的主角)成为了朋友。


这部电影是在2016年戛纳大街上拍摄的。《之后》以强烈对比的黑白色拍摄,讲述了三个与常感到迷茫困惑的出版商(权海骁)在个人生活或工作上有所牵连的女人(金敏喜、赵允熙、金玺碧),在一连串充满愉悦幽默的尴尬偶遇及责难中,相互联系交织在一起。


《之后》(2017)


就像在《独自在夜晚的海边》中,每个人都集中于商业和娱乐混合的古老格言,创造出不安,但这只有在大量的酒精催化之下的典型洪常秀风格中才能起到作用。(《独自在夜晚的海边》经常被解读为洪常秀与其女主角金敏喜现实恋情的戏剧性转折,金敏喜在片中扮演一名经常醉酒的女演员,在陷入与已婚导演的恋情后,逃离到汉堡。)


《独自在夜晚的海边》(2017)


经过一次又一次修改时间——本来要在电影宫顶层的酒吧进行访问——还有一系列像漫画一样的沟通障碍(有点像导演自己剧本里荒诞的场景)后,洪常秀导演回复了Film Comment,以典型洪常秀的直接又间接的方式讨论了这一刻的自发性如何激发他的创造力,并引出比任何自传都要真诚的事实。


Claire’s Camera《克莱尔的相机》


问:有传闻说,您是去年在戛纳的时候临时起意拍的《克莱尔的相机》。事实上肯定是更有计划些的吧……说说看创作和灵感本身吧。


洪:我会选几个地点,通常选两到三个演员,他们也不知道我会给他们安排什么样的角色。然后我对演员进行两三次非正式的访问,接着就拿着几页纸的笔记开始拍了,这些笔记我也不确定会不会用上。


如果有需要的话,接下来会选择其它的地点还有演员,我每天早上写当天的剧本,通常早上四点开始。大概写上四五个小时吧,打印剧本,让演员们背第一场戏。平时拍摄我基本上每天写三到五个场景,一天之内把他们拍完。


《克莱尔的相机》(2017)


初剪在拍完之后的一到两天内完成。我让它酝酿一俩礼拜,然后再去看一次,有时候会做一些微调。前期大概花一个月,拍摄大概三周以内,后期大约一个月。


《克莱尔的相机》呢,基本上拍摄之前没有笔记,但是我决定让演员们在拍摄之前知道他们角色的职业。我还询问了国外的发行公司Finecut,看看能不能用他们在戛纳的展位,以防我在拍摄中用到。我在开拍前两天到的戛纳,我发现了海滩边的隧道还有之前在电影中用过的场景。我花了九天时间拍摄,在拍完后的一天内完成了初剪。


《克莱尔的相机》(2017)


问:我听说你把《克莱尔的相机》称为儿童电影,我觉得有点奇怪。你可以展开来说下吗?


洪:我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我说话时候没有太多考虑。和通常一样,电影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问:克莱尔提出了一个有趣的概念:拍照后,拍摄对象会发生变化。您许多影片都是关于视点,人们是如何看待他人的,然后人家又是什么样的反应。好像您希望这个可以延伸到观众那去:您发现男人和女人或是英语观众、法语观众和韩国观众对您的影片有什么不同的反应吗?


洪:是的,他们确实有不同的反应。我想我是希望拍出欢迎任何反应的影片的。即使是《之后》,也有人说它十分悲伤,有人却说它很幽默很搞笑。每个人进入影片中游荡之时,会选择不同的角度然后努力搞清楚。我想这是自然的举动,也是最好的。


《克莱尔的相机》(2017)


The Day After《之后》


问:您今年的三部影片按照您的标准都是略简单的叙事,但结构上要么分成两部分或是有更为概念性的东西。您是特意从这样的叙事中脱离出来?


洪:我没有意识到我是有意的。我是那种只回应「所予物」(what is given,至少是在重要的选择上)的人,这种「所予物」是很内在的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它是如何来到的。


《之后》(2017)


问:我很好奇您看这三部片子是不是感觉它们完全联系在一起?它们似乎分享了「商业与娱乐」这样的主题。


洪:我很确定它们是联系在一起的,因为它们都出自我手。


问:尽管您的影片和您的个人生活以及大家对你的认识是有很多共通之处的,但我还是不敢确定你的作品就直接是你的自传。不过您似乎看好这种解读。《克莱尔的相机》中的郑镇荣饰演的导演看起来很像您,他在片中叫苏万秀(译者注:最后一个音和洪常秀导演名字最后一个音是一样的)。您至少看到别人在您的电影中找自传性的细节还是很有乐趣的吧。


洪: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所有的电影都是自传性质的,因为不论我拍成什么样,电影中都会有我的印记;我所有的电影也都不是自传性的因为我从未想过要拍一部反映我生活,或者是反映我部分生活的电影。


《之后》(2017)


问:您倾向与相同的演员一再合作。从这一点说,你是按照特定的演员来写的剧本吗?如果您启用了新演员,到什么时候、怎么样才能知道他们适不适合呢?


洪:我们在选角第一次见的时候,我把他们当成「人」而非演员。这次的见面通常让我回想起生命中的一些回忆。特定的场景、关系、困境等等都融在那些记忆里的。如果这些回忆够强烈,如果他们对工作足够认真,我就会邀请他们和我一起工作。


问:您是否遇到过您对演员的直觉判断是错的,到无法和他共事的程度?


洪:有两次,都是很久以前了。有一个人是,我需要在拍摄途中停止几天,对她进行一次快速的训练;另外一个人我需要非常认真地和他讨论上几小时,关于他对工作的态度。


Claire’s Camera《克莱尔的相机》


问:《克莱尔的相机》和《独自在夜晚的海边》都是在别的国家拍摄的,这样的吸引力是自发的吗,比如说不知道环境会如何影响剧本和演员?


洪:我真的相信这些不知道的事情会影响到作品,但是对一些人来说是OK的,包括我。


《独自在夜晚的海边》(2017)


问:您近五六年来的作品比起早前的作品对女性角色更有兴趣,最近几部和金敏喜合作的电影像是这种兴趣的顶点。有什么促使了这样的变化吗,还是直觉使然?


洪:如果真的有这种变化的话,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发生的。我不想去分析它。因为分析是无所顾忌地自说自话的一个过程。


问:您觉得您的作品在情感上越来越坦率吗?


洪:是的,它看起来确实是这样。


《克莱尔的相机》(2017)


问:您是通过拍电影寻找或说找到情感宣泄的吗?


洪:在拍摄期间和临近拍摄的时候,我似乎经常遇到奇怪而幸运的事情。现在这些事情似乎表示着我的工作态度是正确的,同时它们也是创造电影行进方向的力量。这种经历在日常生活中几乎不可遇见,所以我特别珍惜拍电影时候的经历。


《克莱尔的相机》(2017)


问:您越来越常在电影中使用变焦镜头,而不是交叉剪辑也不是直接拆开对话场景。这只是单纯的功能上的决定吗?变焦吸引您的点是什么呢?


洪:它们是功能性的,但是当它们很好地完成任务的时候,我想它们会有别的意义。


The Day After《之后》


问:大多您的影片都有相当有趣、轻松的配乐。但是《之后》的音乐却非常不和谐。您是如何决定影片的音乐调性的?


洪:当我遇见小型出版公司的真正老板时,就是我用在电影里的这个公司,他告诉我他每天早上破晓之前离开公寓去办公室。我说我想沿着他从家到办公室的路线走。我这么做了。我这么做的时候意识到,电影可能需要些沮丧的音乐。



问:这也是您决定再用黑白拍摄的原因吗?您是在拍摄顺其自然做了这些技术、形式上的决定的吗?


洪:在意识到电影需要沮丧的音乐时,我就想到了用黑白来拍。我相信如果这一刻能被更好地欣赏的话,那么黑白可能揭示了一切的大意。


合作邮箱:irisfilm@qq.com

微信:hongmom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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