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了，好莱坞也没法拍出更加冷硬和暗黑的警匪片
文 | 盛昊阳
三名警探主角：一者浸淫警界多年，油滑世故，深谙种种不为人道的私密也享受聚光灯下的荣耀；一者性情生猛，看似嫉恶如仇实际上爱用暴力解决问题；最后一个刚刚入行不久，有与野心相符的聪明智慧，父亲的盛名却总如阴影一般盘桓头顶，类似的人设在罪案片或黑帮片中已经见过太多，理当很难再让观众产生兴趣。
《洛城机密》
而故事也如预想一般，性情迥异，并无交情的主角因为一桩震惊全市的疑案产生交集，从勉强合作到惺惺相惜，最后齐心挖出警界黑幕，过程中出现的神秘金发美女影响到角色关系，经历最丰富的警探也不幸殉职，整体仍然可以算是一个得偿所愿的结局。
这样屡见不鲜的剧情因何能够被影评人和观众盛赞，在第70届奥斯卡金像奖上赢得九项提名？尽管大部分奖项都惜败于当年风头一时无两的《泰坦尼克号》，但能够得到最佳改编剧本奖的认可已经是对《洛城机密》电影本身的极高赞誉。
《洛城机密》
詹姆斯·艾尔罗伊的《洛城四部曲》以1940年代到1950年代末的洛杉矶警局为背景，男女主角随剧情发展更改，也有贯穿主线的反派和警探角色，其中已经被改成电影的是第一部《黑色大丽花》和第三部《洛城机密》。
CBS在今年意欲把《洛城机密》再次搬上荧幕，打造一部与电影版截然不同的犯罪剧集。就阴郁猎奇的故事风格而言，《洛城》系列无疑更适合HBO，但艾尔罗伊此前曾与其他电视网磋商，试图将其他作品改编成剧集，皆没有下文。
CBS如今愿意接手《洛城》系列，可能因为近几年neo-noir在电视领域的复兴，不过，意图虽好，想要打造比电影更加精彩的剧本却难上加难。
《洛城机密》的电影剧本是业内公认的改编范例，能将小说里长达八年的恩怨情仇压缩到数月之内，经典场面仍然一个不缺，点睛台词的运用恰到好处，精准还原了主要人物关系，虽然部分角色的结局与原作不同，也并不违背小说的主题：A glory that costs everything and means nothing。
《洛城机密》
身为好莱坞的所在地，洛杉矶约等于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的代名词，从《漫长的告别》到《唐人街》，这座城市成为种种头版头条案件的黑暗渊薮，《洛城机密》就延续了这一传统。
1950年代的洛杉矶同如今一样，是美国娱乐业的中心，开场便告知观众「这儿阳光普照，海滩宽广迷人，橘子园一望无际，就业机会多多，土地价格低，每个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房子……你也许会被星探挖掘……这里是人间天堂」，俨然一套现代「西进运动」的广告语。
话音一落，这位八卦杂志《嘘嘘报》的作者又毫不留情揭露了光鲜外表下的虚伪一面：报道中描述的洛杉矶警察似乎干练有为，可是抓到本地黑帮老大把柄的并不是警局，而是传说中宁可开罪FBI和CIA也不要惹到的美国国税局。
《洛城机密》
与此同时，电视上又正在播映着以LAPD为主角的《Badge of Honor》，这部虚构剧集的原型《Dragnet》于1951年在NBC开始播放，是美剧史上影响力最大的罪案剧，也确实扭转了当时大众对于警察的不佳看法，《洛城机密》把它更名为《Badge of Honor》，暗示后来的艾德将多次接受「荣誉勋章」。
在《洛城机密》中可以找到film noir的所有要素，调查警界腐败是主线，辅以角色之间的私怨与背叛，洛杉矶的头号恶棍米奇C一开场就已落网，直到结局时，主角才认清警局内部的真正黑手，也就意味着身边所有人都不能相信，随时可能遭遇飞来横祸。
三位主角错综复杂的背景故事自不必言，实际上，片中出场的所有角色都不是简单的小人物，每一句台词都大有深意，要到真相大白时，观众才会恍然大悟。
譬如杜德利对艾德的三句询问：「你会不会栽赃给嫌疑人确保法院判处他有罪？」「你会不会严刑逼供犯人？」和「你会不会从背后射杀一个顽固的罪犯以免律师为他脱罪」，其实早已预示了之后的剧情甚至结局。
金·贝辛格饰演的神秘应召女郎不算典型的蛇蝎美人，但也完美诠释了「红颜祸水」，论「性张力」还是比不上艾德和巴德这一对，电影里的「血腥圣诞节」与「夜猫子咖啡厅」命案水落石出的时间相去不远，原作是近七年的明争暗斗不共戴天，这样理念与性格都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不但携手破案，更是在结局说出了「你是我的救赎」这样感人的台词。
电影里，这句话被改成了「谢谢你推了我一把」，不是因为杜德利已死，不像小说里尚且逍遥法外，是因为艾德并未从此次事件中重拾对「绝对正义」的信心，警局给出的解决方案更像是对找出真凶的两人的讽刺。
小说的巴德终身残疾，几乎丧失语言能力，却留下光明的韵脚，反观电影这一幕，导演刻意让艾德摘下刚刚颁发的荣誉勋章，而洛杉矶的阳光照在他神情意味深长的脸上，更让人觉得冰冷彻骨。
妥协后的艾德是不是会成为下一个杜德利呢？这个答案，就要交给观众自行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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