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第一编剧艾伦·索金，转行当导演遇到的那些事儿
作者：Lacey Rose
译者：Issac
校对：朱溥仪
来源：《好莱坞报道者》
译者按：《茉莉的牌局》改编自真人真事，是艾伦·索金的第一部导演作品。茉莉·布鲁姆（Molly Bloom）年轻时专注滑雪，水平在世界上排在前列。
然而在奥运会选拔中她不幸名落孙山，之后她决定在读法律学院之前给放自己一年的假，于是就跑去洛杉矶当了女招待，结果迷上了开设赌局，凭借自己的聪明头脑，茉莉在八年间通过开设赌局赚了数百万美元。来她赌局的都是一些好莱坞巨星和富豪巨贾，包括本·阿弗莱克、莱奥纳多·迪卡普里奥等。
在一个夏日的晚上，艾伦·索金走进一家披萨店，蜷身坐入台桌，点了一块薄饼披萨，就着可乐狼吞虎咽。他饿得不行，急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好莱坞最优秀的编剧之一要当导演了
在街那头的多伦多电影节，他的扑克惊悚片《茉莉的牌局》正第一次面向约1500名观众放映。索金甚至不用坐在埃尔金剧院里标着他名字的座位上，就能知道电影播到哪儿了。他拿起刀叉说，「在纽约长大是一个不可饶恕的大罪。」在这之后他开始娓娓道来，三十年身为好莱坞公认的著名编剧，第一次导演电影的故事。
艾伦·索金
我想改的那块儿最后改了吗？」他有些发慌，「就是滑雪板踏在雪上的那个声音，我们弄对了吗？」他的思维快速运转，顾虑在观众的反响和影片中邪恶的扑克公主茉莉·布鲁姆之间游转。而茉莉本人，此时也正坐在人满为患的剧场中，看着自己成年时代最阴郁的时期被改编到银幕上。
「我十分紧张。」索金在一个多月后，坐在他位于伯班克昏暗的华纳兄弟办公室里说道。
当索金这部由杰西卡·查斯坦和伊德瑞斯·艾尔巴出演的导演首秀会于圣诞节上映的时候，这次的成功就注定要不公平地依据他之前作品中的高度来得到评价。「每次我写点什么，大家的期望都很高，这让我自豪，」他说，「但这不是有利条件。」
《茉莉的牌局》试图检验一个全新而有创造性的抱负——艾伦·索金当电影导演——这只会增加风险。对这个56岁的作者来说，他的名字意味着风格鲜明，富有冲击力的对话，更意味着叫座电影的保障。
《茉莉的牌局》（2017）
对于他来说，偷偷地尝试一些新的实验是一种他早已放弃了的奢侈品。索金并不需要米勒、威廉姆斯或是肖这样的人物来威慑他，他自己就能办得到。「不管是电视剧集、电影还是戏剧，我总觉得我的生活依赖于写出一些好东西，」他说，「这是一种非常真实的感受。」
如今，这个行业中薪酬最高的编剧写一个剧本可以赚四百万美元（如果被拍成电影还会多赚一百万），所以他们完全可以仅凭之前成功作品的老套路过得很好。索金已经同意为NBC创作他第一部大热电影《好人寥寥》的真人现场版本，尽管目前他透露了这个本该于2018年春天播出的节目要推迟到下一年了。
挑选出由亚力克·鲍德温（饰演杰希普上校）带领的主演团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除此之外，索金也不太确定该如何让这部发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故事焕然一新。NBC还持续向索金提出重启《白宫风云》系列电视剧的邀约，索金也已给予考虑。
当被问到他是否打算在虚构的白宫中设定一个特朗普这样的角色时，他皱了皱眉说，他对目前的总统一点也不感冒，无论是不是虚构的。「特朗普就是他看上去那样：一个明显有着精神障碍的愚蠢男人，」他说。
让索金感到惊诧的是，《茉莉的牌局》来得相当容易，尽管在幕后他也一样付出了很多：争取上映时间、与长期代理人阿里·伊曼纽尔分道扬镳、当索尼影业被黑客攻击时，处理电子邮箱中源源不断的对于他经济困难的指控。
但现在电影已经制作好了，他能做的就是坐好等待观众的反馈——当然还要重视评奖小组，它们已经开始筛选电影了，并将最终决定《茉莉的牌局》在今年奥斯卡中是否能占有一席之地。
真实的索金，毫不粉饰自己的过去
早在他掌握词语的意思之前，索金就爱上了对话的声音。在索金还是孩子时，他的教师母亲和律师父亲就会带上三兄弟中最小的他去看百老汇的演出，他在6岁就看了《我，堂吉诃德》，9岁便看过《灵欲春宵》。在索金的青年时代，他曾是斯卡斯代尔高中戏剧社的副主席；在大学时期，他的目标是当一名演员。
《灵欲春宵》（1966）
1983年的夏天，他搬到了曼哈顿，正如传奇所言，他在他前女友的公寓里用半自动打字机写出了他处女作《Removing All Doubt》（译注：无中译名）的框架，这个剧本讲了一群高中好友于20多岁重聚的故事。写这个剧本让他感到陶醉且兴奋，正如随之而来的奉承谄媚一般。
这第一部剧本吸引了像马修·布罗德里克和凯文·贝肯等人来排演；而他的第二部剧本，一个关于演艺界的独幕剧，在百老汇外的小剧场演出，让他成为了一个戏剧代理人。
后来，他的律师姐姐给他来了个电话，讲述了她前往关塔那摩湾为一组被指控杀害同伴的海军陆战队员辩护的故事。索金将她的窘境写成了一出百老汇戏剧，最终成为了由杰克·尼克尔逊和汤姆·克鲁斯出演的奥斯卡提名影片《好人寥寥》。
《好人寥寥》（1992）
这次向好莱坞的进军无论怎么说都是有意义的。影片制作公司的一位经理坚称克鲁斯和黛米·摩尔二人的角色应该发生点什么。索金却强烈反对，说这两个年轻的律师正因这桩谋杀案焦头烂额，除了工作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从那位经理处得到的评注是，『如果汤姆和黛米两个人不发生点什么，黛米还是个女人吗？』」索金如今揭露道，「当我读到有人不理解为何从不见茉莉有男朋友的时候，我就会想到这句话。在《点球成金》里，从来没人问过为什么布拉德·皮特从来没有过女朋友。」
在《好人寥寥》之后，各种邀约如洪水般涌来，毒品紧随其后。「你知道我是如何对可卡因上瘾的吗？我就试了试。」索金在他母校2012年的毕业典礼演讲上说道。
回首20来岁的疯狂时光，他选择了不去粉饰。「毒品的可怕之处在于它可以毁掉你的生活，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索金对于自己最黑暗的那段时光已经印象不深了，他只记得那时他相信自己需要这些刺激物来激发他的创造力。
《好人寥寥》（1992）
先是凯丽·费雪的一通电话，而后是一个陌生人，让他重新考虑了自己的出路：「我知道你觉得你自己不能再写出东西来了，」他记得费雪这样和他说，「但我保证，你的创作会越来越好。」
在谷歌上搜索索金，你会发现有各种各样的资料，其中大多数都在谴责他剧本中出现的各种各样的冒犯行为。一直以来，评论家们都揪着他弱化女性形象这个点不放，说他总将女性角色困在不得不被男人解救的境况中。
《茉莉的牌局》上映后，这样的观点可能会再度出现，尽管索金打算远离争论，让作品来为自己发声。「一旦影片在大银幕上上映，我就不会——也不该——再向观众们解释该如何去理解了。」
在承认影评偶尔会让他很不舒服之前，他告诉我「有时候那些影评不再关注于电影、戏剧或是电视剧本身，反而变得针对个人。有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我，甚至压根没和我说过话的人会对我的个性下结论，他们写的东西也是离题万里。」
听听劳模姐查斯坦怎么评价
有查斯坦这位好莱坞最直言不讳的女权主义者之一来帮助宣传《茉莉的牌局》肯定是件好事儿。「艾伦可以选择讲述任何一个故事，但他却选择了这个，」查斯坦说。她将这部电影评论为「一个出色的社会评论，关于一位女性挣扎着发声、在男性主导的社会准则中取得成功的故事」。
讽刺的是，电影于2016年大选第二日开始拍摄，让查斯坦安心于这次要合作的对象还有如今要生活的世界的，其实是索金那天早上写给他年轻女儿罗克希和她的母亲茱莉亚的一张便签。
茱莉亚曾在一家电影公司担任律师，也是索金的前妻（二人的婚姻维持了近十年，现在关系仍旧紧密）。便签里的一行话后来也同样吸引了整个互联网的目光，上面写道：「你的祖父参加过二战……我不会让他的孙女置身于一个被可恶愚蠢之人所影响的国家。你昨晚的泪水让我觉醒，我永远不会再敷衍你了。」
最近，一波对于性骚扰和不端行为的指控撼动了整个好莱坞，索金对这件事的回应再一次使查斯坦印象深刻。这一次，索金支持了查斯坦在哈维·韦恩斯坦的重磅性丑闻曝光后对受害女性的辩护这一行为。
「在这个由男性创立规则的行业中，以女性的身份当出头鸟说出『我不在乎，我会为这些受害者辩护、为她们发声』这种话可真是一件吓人的事情。」她说，「艾伦·索金是整个行业里唯一一个给我发邮件的人。他写道，『没有一天我不觉得能够认识你是一件骄傲的事儿。』」
「扑克公主」茉莉·布鲁姆的故事怎么来的
索金最初并没有打算从一个女性的视角来讲故事。实际上，他只是在2014年7月，为了帮一个律师朋友的忙才同意和布鲁姆坐下聊一聊，那个律师朋友负责代理布鲁姆的回忆录作品。但当他们之间的聊天结束后，索金就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下一部影片了。
接下来的六个月里，索金和布鲁姆定期地于他的办公室会面，他会向布鲁姆提问她的过去，从她早期的冠军滑雪生涯，到后来让她成为FBI和俄罗斯黑手党眼中钉的扑克生意。那些日子中的很大一部分，布鲁姆（她称自己是索金的超级粉丝）都会给他留点额外的任务。
两人聊的时间越长，索金就越着迷于布鲁姆严苛的父亲对她生活所造成的影响。这一部分她在书中完全没有提及，并且，她也承认，「和艾伦聊这些很艰难，因为我不仅对我的生活有很私人化的看法，对别人的生活也有很私人化的看法。」
在电影的筹备过程中，布鲁姆也是身体力行，她非常支持查斯坦担任主角。包括艾玛·斯通在内的其他一流女艺人也在考虑范围之内，但查斯坦身上展现出的脆弱和成熟使她脱颖而出。
最终，导演《茉莉的牌局》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了索金去保护布鲁姆的故事这么一回事儿了。索金不像其他为了将布鲁姆的故事放上银幕而接近她的人，他对于她经历中那些闪闪发光的部分不感兴趣，无论是金钱还是大名鼎鼎的名字，比如曾来过她赌局的本·阿弗莱克和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
虽然提出让艾伦来掌舵的是艾米·帕斯卡尔和戈登——「这个故事是艾伦关心的：人的适应能力和尊严，」帕斯卡说道，「影片的规模对于一个起步者来说也刚刚合适。」——保持这个故事神圣性的渴望最终说服了索金。
在拍摄过程中，他向许多人（包括沃伦·比蒂、大卫·芬奇和埃尔维斯·米切尔）寻求了建议，还雇了一名教练来确保自己在身体上也准备好了。他还一度从他的医生那儿开了药方想要戒掉烟瘾，尽管后来他意识到在执导自己第一部电影的过程中，他不能够把这些「副作用」和压力混为一谈。
但大家都说，索金非常轻易地就进入了导演这一角色。「一旦他决定去做了，他就成为了导演：他知道自己在电影里到底想要谁，也知道到底该怎样去拍摄。」帕斯卡尔说。她自从当上索尼的总经理就和索金有交集了，经她之手的电影有《社交网络》和《点球成金》。
艾尔巴在拍摄《茉莉的牌局》时也对索金分配任务的意愿和展现冷静的能力佩服不已，他目前也在准备自己的导演首秀（犯罪剧《Yardie》）。「艾伦相信他委托的人。」这位演员说，「他在拍摄现场没有试着去当一个演员、DP甚至是编剧。他恪守着导演的职责。」
《茉莉的牌局》遭遇的困难
尽管如此，索金仍然遇到了一些小难题。第一个难题出现得很早，那时索金已经和索尼约定写一部关于华尔街的剧本《Flash Boys》，可他却打算先制作《茉莉的牌局》。
事实上，他实在是太想着手拍摄这个电影了，以至于和帕斯卡尔说他愿意根据最终成效拿工资，电影成功再领取报酬——索尼被黑客攻击后，他的一封邮件里开玩笑地说足够让他「给罗克希交学费就行」。
后来，他在另外一封被黑的邮件里，看到一位索尼高管给帕斯卡尔写道：「别因为艾伦提到给罗克希交学费你就心软。」索金表示：「我心想：『啥？那只是个玩笑而已。我的意思是你不用给我报酬。』」
一段时间之后，他就能欣赏出「索金破产」故事中的讽刺意味了。再后来，他主动辟谣：「我相信艾米还能（从那些被黑的邮件中）看出我跟茉莉上床了。这和我破产了两件事儿都是假的。」
电影预算的拔河赛是第二件难事儿。「艾伦的观点非常有力，视野也很明确，他不会去做一部1500万美元预算版本的电影，」戈登略带笑意地回忆起之前他和索金之间稍显紧张的谈话。「我现在在笑，但是是他推动我超越了极限。」最终二人确定投资在3000万美元左右，总的来说，这使索金得以制作他最初想要做的电影。
也正是在这些摇摆中，索金决定和他17年的代理人伊曼纽尔分道扬镳，和讨好他一段时间的对手CAA签订了合同。
索金感觉这位长期代理人的忠诚岌岌可危，尽管他见证了自己2001年毒瘾复发的低谷，也是因为他自己与公司签订了不能找人替换他或修改其作品的特殊条款，他是好莱坞唯一一位享有这样待遇的人。但伊曼纽尔对于《茉莉的牌局》逐渐增加的担忧引入了一个新的变数——也给予了CAA一个机会。
回到多伦多，索金喝下了最后一口可乐，回到埃尔金剧院，正好见到片尾字幕滚动时观众们的满堂喝彩。「这是你睡着之前，在脑海中写出来的东西。」索金说，在这一刻，他终于感到了满足和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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