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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台湾最热门的这部电影,大陆在短期内肯定还拍不出来

黄小米 虹膜 2019-04-02

文 | 黄小米



作为去年金马影展台湾电影唯一的热门,《谁先爱上他的》最吸引眼球的是它的同志议题。


《谁先爱上他的》


故事非常吸引人:父亲因癌去世,少年宋呈希尚且来不及消化父亲去世,便被母亲当作借口带去战小三,小三偏偏又是个怪咖男子,他被迫成了小王对决小三这出狗血剧的观众。


故事从儿子的角度进入,其后在现在进行时的全知视角以及母亲和情郎分别对父亲的主观回忆视角间跳跃,补充出不在场的父亲宋正远的两次背叛,原来小王和小三都是社会观念的受害者,他们在对逝者共同的爱中达成和解。


《谁先爱上他的》


前不久曝出《谁先》的剧本涉嫌抄袭美国电视电影《收拾残局》(Tidy Endings,1988),不管主创澄清与否,我倾向于相信并未抄袭,首先,子女在遗物中发现父母隐秘恋情的电影不少,从《廊桥遗梦》到《玻璃之城》都以此展开回忆。


另外,「父亲出轨的对象如果是男的」的故事也不算新鲜,2010年笑中带泪的美国独立电影《初学者》(Beginners)以成年儿子的视角讲了个类似的故事。在电视领域,HBO的《Girls》里主角汉娜的教授父亲也忽然出柜。


《谁先》的特殊性也许是社会背景:故事发生在一个同志婚姻并未真正合法化,民众对同性恋接受度尚不够高的台湾社会(看看最近的公投结果就知道)。


《谁先爱上他的》


所以片中女主角可以理直气壮骂出「死同性恋」「变态」,并不妨碍观众同情她理解她(我比较好奇Netflix播出后其它地区观众的反应)。


和2017年问世的台湾纪录片《日常对话》比起来,《谁先》并不是讨论上一代隐婚同志议题的最佳影像作品,不得不压抑性向因而选择走入异性婚姻不是一句「我要过正常的生活」就解释得透的。


《谁先》真正精彩的地方在于集合了熟悉的台式人情味和经典台剧尤其是偶像剧的优点。


《谁先爱上他的》


台式人情味是我生造出来的词语,尝试描述一种有别于其它华语地域的通俗情感调动模式,大概就像吴念真的文章和台湾某些主打乡情牌的传统产品行销手段,比日式治愈系苦难狗血,比香港内地的温情产品喜感,台式人情味结合乡土情感在电影界一直是口碑保证,近年电视界有《花甲男孩转大人》,电影界有《父后七日》。


前年金马大赢家《大佛普拉斯》让更多人认识了当代台湾乡村,《谁先》的故事发生在故意去都会化的大台北地区,导演之一的徐誉庭在接受采访时说很讨厌偶像剧里被过度修饰的台北,她希望捕捉台北的「热与燥」:「我尤其喜欢台北的夏天,就因为太阳不要钱,每种颜色都彰显的很嚣张,每个人汗涔涔的暴露在这样热烈的美,所以这部戏我就想拍这些平常被大家忽略的东西,台北的拥挤、台北人的可爱等等。」


《谁先爱上他的》


于是我们看到了台北夏日雨后色彩浓艳的巷弄,熙熙攘攘的市场,随处可见的佛堂,刘三莲屡次经过犹豫不决要不要掷个茭,把人生的疑难问出个名堂来。


阿杰在入不敷出的剧场界讨生活,穿着比普通台客更混搭的衣服,骑着机车请槟榔妹推销演出票,刘三莲和阿杰在狭窄的后街大吵,有车来,他们就暂时熄火,侧过身去让车过去再接着吵。台北的台味渗透在每一寸光影里,为声嘶力竭的嘶吼和绝望的眼神提供了舞台。


《谁先爱上他的》


除了在取景画面方面用心经营市井气息,人物最终也走向通俗剧百试不爽的大和解。导演徐誉庭认为「你带观众走进来,就要带观众走出去」,当然不是所有电影人都信奉这一条说法,但通俗剧的情感调动必然有借有还,才能和观众建立最紧密的连结,从观众那里调动出多少泪水就要用多少释然还回去。


阿杰偷看正远婚礼时的黯然最后由母亲对自己性向的接受来补偿,三莲被丈夫欺骗多年的愤懑由母子关系改善来补偿,亲情补偿了爱的遗憾,观众得到了宣泄性的感动和安慰。


台湾偶像剧现在已经是个让人提不起兴趣来的标签了,能唤起共鸣的偶像剧其实非常难写,《流星花园》之后,爱情童话一定要触及真实日常观众才会买账,幸好越来越多的偶像也愿意挑战具有深度的故事来证明演技,这次阿杰的扮演者邱泽的演技就首度得到承认。


《谁先爱上他的》


《谁先》的两位编剧吕莳媛和徐誉庭历年来分别创作出了台湾最好的偶像剧,大大拓展了台湾偶像剧的题材。比如吕的《出境事务所》以诙谐笔调聚焦殡葬业,呈现人生百态,选角包装保留了偶像剧模式,徐的《我可能不会爱你》让无数站在青春尾端的暧昧男女同声一叹,在她们笔下,幸福常常是不易得的苦药。


《谁先》由一个悲剧开场,情感伤害的肇事者宋正远已逝,余下三个有苦说不出的人,他们的悲哀不同程度地被压抑,就像《出境事务所》一样,悼亡有各种面目,刘三莲选择用最拿手的哭闹发泄仇恨,她恨阿杰,更恨正远,因为那个她最想知道又最怕知道的问题永远没人能回答她了:当初正远对她到底有没有一点点真心?


阿杰从照顾正远走完人生最后一程起就戴起满不在乎的面具,正远死后,他变成一个台上台下作威作福的戏疯子,只为在旧戏重演中回到和爱人互生情愫的那一刻。


《谁先爱上他的》


少年宋呈希虽然自认看穿了成人的把戏,但也难免怀疑父亲把保险金留给别人是不是因为不爱自己这个不该出生的小孩。死者在生者心中留下了填不平的陨石坑洞,究竟如何才能重新填满?


《谁先》给出的答案是互相放过,其实三个人真正放过的人是死者,他们原谅了他受到时代限制做出的无奈选择,放过别人是放过自己的开始,谁没有伤害过他人,也被他人伤害过呢?


这是什么新颖的道理吗?当然不是,但大部分俗世道理都非常难做到。


通俗剧的可预料性正是它们抓人的原因,优秀的通俗剧都是最新鲜的老调重弹,最脱俗的电影也不可避免通俗的元素,俗不是贬义词,运用得当,俗是打开观众心防的钥匙。


《谁先》无疑打开了观众的心,我们都希望亲人接受我们本来的样子,我们都期望付出的感情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回应,阿杰那句「一万年就是你要做个正常人离开我以后的每一天」,三莲那句「究竟有没有一点点爱?」都是百发百中的催泪弹。


《谁先爱上他的》


导演、编剧之一徐誉庭早年跟随台湾本土舞台剧泰斗屏风表演班的李国修学习,据说比起影视导演来她更希望做剧场导演,《谁先》另一个特色是舞台剧感。


通常在电影里舞台剧的表演方式是被视为瑕疵的,很多舞台镜头双栖的演员都会调整表演方式,舞台需要放大动作,镜头则能捕捉细微的表情,金马影后谢盈萱在《谁先》里的表演无疑是非常舞台式的,亲人间的情感勒索近年来越来越被公开讨论,但谢的表演让刘三莲彻底卡通化,因此也削弱呈现这个现象时的严肃性,现实中让子女受不了的情感勒索大多以更隐晦也更难以逃脱的方式存在。


金马影后谢盈萱


不独谢盈萱,在拍摄完电影之后主演了同一电影剧本改编的舞台剧《致.这该死的爱》(原名《小三与小王》)的邱泽也有类似问题,可以看得出某些场景里他表演的舞台剧痕迹,特别是和谢盈萱争锋相对的几场戏,好在邱泽在阿杰和正远的回忆戏份里收敛了很多夸张感,从情窦初开到相濡以沫再到痛失爱人的细节都表演得细腻动人,是全片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公平点说,谢盈萱也有这样一切都对了的时刻,比如向阿杰母亲告密之后既良心过不去又努力说服自己没做错时的复杂心情;强行逼心理医生听自己的人生故事,几分钟内从任性的大妈到为爱心碎的女子;还有最后和儿子平淡的相处细节等,可惜和邱泽相比少了很多。


《谁先爱上他的》


但另一方面,和重在语言的大陆或英式幽默感不同,台式喜感可能比较偏重肢体性,常演不衰的台语连续剧就是夸张表演的活字典。


《谁先》好笑与否见仁见智,阿杰断腿、壁咚宋呈希、三莲为阿杰大扫除是我觉得不错的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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