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体会到，全身心沉浸在一个故事中是什么感觉

文 | 漠一

说到峨眉山，很多人的印象都是云海，又或者是金顶，它虚无缥缈的美让人觉得「晚色渐侵衣袂冷，恍疑身在蕊珠宫」，也因此成为了很多人心里中国最美的山。

不少诗人都写过峨眉山的美，李白写「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陆游写「异境忽堕前，心目久荡漾。」

诗词总能提供给人很多想象的空间，但峨眉山的那种云雾萦绕的美，除非亲眼见到，其实是很难用影像捕捉下来的，所以其实你很少看到有什么电影里，会把峨眉山作为故事的发生地。

但这种美，却被王潮歌导演执导的大型实景剧《只有峨眉山》捕捉下来了。

如果你看过《印象刘三姐》《又见平遥》，那你一定对王潮歌不陌生。作为国内开启了全新实景演出先行者的王潮歌，似乎总能把握住一个地域和它所属文化、精气神的脉门，再把它们以全新的形式呈现给我们。

《只有峨眉山》就是这样一部会让你重新认识峨眉山、了解峨眉山的实景剧，不管你是不是去过那里。

整部《只有峨眉山》实景剧可以被分为云之上、云之中、云之下三个部分，它打破了我们对常规戏剧只能在剧场里观看的认知，依托着峨眉山，为整个实景剧搭建起了一个立体的观剧空间。每个部分，都代表着关于峨眉山的那部分「独一无二」。

它不仅仅是一出剧，更是一整个戏剧幻城。

夜间的剧场

如果你来到这里，最先看到的，会是「云之中」的园林剧场。

怎么描述合适呢，它是环绕在剧场之外的一片露天园林，处处皆景，移步换景，白色砾石和白色水雾组成云海，瓦片组成屋顶，让你感觉置身云海之中。

你还能在里面看到身着不同服装的素人演员。其实用演员称呼他们并不完全合适，因为他们中有的人就是当地的原居民，演的就是自己。

比如扫地的僧侣，比如卖水的茶夫，又比如背着背囊的老翁。

你可以走进去，甚至与他们互动，恍然间，你会有种穿越感，似乎自己已经进入到了另一个时代的峨眉山里去——诗里写的那些时代。

云之中

看完了「云之中」，你就可以走进「云之上」情境体验剧场，你可以把它称之为剧院，但它又不完全是一个剧院。

因为在那里面，你并非是全程「坐着」观剧。

这个剧场有六大剧场空间，观众们在观看的时候，会先坐后立，最终走到幕布后面，走进那些演员们表演着的剧场空间中去，和他们产生互动，更直接和不同的戏剧情景发生碰撞。

整个观剧过程，是在「行进中」的。

云之上的表演空间，之后你可以走进去

在这个场景里，你会看到很多美妙的光影变化、移动、此生彼长，在色彩上也都是很中国化的黛粉、群青，你完全可以用「大象无形、大音稀声」这些词来形容你所看到的场景，这也是《只有峨眉山》想要带给我们的艺术国潮美学，那种建立在中国的审美意义上的写意和留白。

那些留白的部分，都等着观众去填充。你的到来，会让它发生改变。

至于「云之下」，就更有意思了，你一定得要等到太阳落山，才能见到它的真容。

「云之下」是一个实景村落剧场，王潮歌借用了当地的旧村，对其进行改造之后，将其做成了全中国最大的实景村落剧场，占地2万平方米，一共有395个房间。

你每走进一个院子，都能看到这个院子里上演的故事。每个院子里之间的故事又是相互联系的。比如这家的王寡妇，爱上了隔壁院子的老军人；这家院子的两兄弟，要去另一个院子里的广播站。

所有的院子加起来，就是这一整个旧村的故事，相当庞大的一出戏剧，近乎历史。

「云之下」的实景村落戏剧也的确是一段历史，它选择了一个特殊的时间点，改革开放时，深圳的工厂来村里招工人，在这个人均月收入不过几块钱的村子里，工厂给工人承诺的工资居然是每人每月八十块。

那是一个时代巨变到来的前夜，也是有第一批人要走出这个小村庄的黎明。

在这样的设定之下，《只有峨眉山》便就已经远远超出了关乎峨眉山的美、关乎峨眉山的文化这些范畴。它所为我们展现的，是峨眉山的历史，是这些属于峨眉山的人和这座山一起组成的共同记忆。那些人有的走了出去，成为乡愁；有的留了下来，成为记忆。

这座山里的乡民们，都和峨眉山长在了一起。

云之中

当我走入《只有峨眉山》的那些戏剧情景中时，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被打动。

比如当走进「云之上」戏剧空间之一的「废墟场景」中时，那些演员，站在断壁残垣里，会看向你，为你举一盏灯，向你递上一张字条，让你阅读上面的文字或者让你留下一些文字。

你也就会忍不住和他们产生交流互动，进入到那种微妙而沉浸的，关乎乡愁的精神世界里。

你也成了这戏剧的一部分，这绝对是你从未有过的戏剧体验。毫不夸张地说，在走出这些剧场的时候，我身边有很多人都在啜泣。

「云之上」戏剧空间之一的「废墟场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只有峨眉山》用留白和写意打造的艺术国潮美学的一部分，当你进入到那些场景中的时候，你就填补了那些留白。

这种和戏剧场景、演员之间的穿梭和互动，也许会让人想到当下很热门的浸没式戏剧，但先别忙着下定义，《只有峨眉山》和浸没式戏剧是完全不同的。

就像导演王潮歌说的那样：「抄袭别人是耍流氓，抄袭自己也是耍流氓，浸没和不浸没，我认为有本质上的区别，我是在用任何一项技术来烘托我的艺术，用任何一种形式来完成我想让你接收到的情感，这个是大不同的。」

换句话说，《只有峨眉山》的不同之处在于，它并非是一种形式上的沉浸，而是一种精神上的沉浸。当你在这些戏剧空间中穿梭的时候，王潮歌并不是为了让你穿梭而穿梭，不是为了让你浸没而浸没，不是为了让这个空间异样而异样，而是只有以这样的方式，才能达到她所想让你感受到的情感，那些关于我们离开了的家乡，关于我们抛下了的过去，关于我们淡忘了的历史的情感。

当你看完了《只有峨眉山》以后，你会很难想象出，王潮歌究竟要把峨眉山走过多少遍，才能结构起这么庞大的一个「幻城」。

但有意思的是，王潮歌说她并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遍，采了多少次风。对她而言，更重要的是「浅采风，深思索」的创作理念。她所要保留下来的那部分敏锐和动人，是她自己第一次接触到峨眉山时候的「直感」，并把这种「直感」的本质通过戏剧传达给观众。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是借用了一位艺术家的敏感、纤细和宏大的感受力，再套入自己的个人经验和私人视角，去感受了《只有峨眉山》的美，去互动出属于每个人的、不同而独特的《只有峨眉山》的观剧体验，去召唤出属于每个游子不同的乡愁。

是的，乡愁，就是《只有峨眉山》的关键词，但它又远超这个词。

《只有峨眉山》的村落戏剧

其实，你很难说你能「看完」《只有峨眉山》，因为只去一次，是根本看不完的。

117亩大型剧场群、50万片瓦片、6大表演空间、395个房间、4355件老物件，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要由你去开发；每一个不同的演员反应，都要通过你的互动去触发；你留下的痕迹，也会成为这部戏剧的一部分；不知不觉中，你也会成为剧中人。

整个旧村的院落戏剧，也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当你走进去，你就会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真实感和历史感。

村落戏剧里剥豆子的姑娘

院落里桌上的藠头是真的。有人在村落的房间里打牌、喝酒，你走过去，他们还会把酒递给你。不同房间，有着不同的灯光设计，客厅的亮堂，但会有点久了没擦灰的雾蒙蒙感；卧室的温馨，就像小时候的秘密天地；厨房里的灯像是蒙了一层油烟，你似乎能通过它闻到那些饭菜的味道。

种种的这些细节，都是《只有峨眉山》等待着你去发掘的惊喜。

王潮歌自己也发了微博说，「最少需要六天才能够把旧村的故事看完一遍。」这说的也仅仅只是发生在每个院子里的那些旧村的故事而已，还不包括那些等待你去触发的细节。

在「云之上」的部分里，有一个段落，说的是峨眉山最有代表的一类人——背夫。

他们仰仗着峨眉山的高险生活，也和峨眉山成为了一体，但当我们渐渐进入到现代生活之后，一批批的年轻人离开峨眉山，也再没有子承父业这样的延续。

故事中的父亲对儿子说了大意如此的一句话：「所有的人都是背夫，只是背的东西不一样。」

然后他转向观众群，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云之上的「背夫」

台下的我们，何尝又不是这现代生活的背夫呢？只不过远离家乡的我们，很多时候往往忘记了这一点。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只有峨眉山》也从它此前所想要讲述的「乡愁」，拓展到了「众人是如何生活的」主题上，并由此，让「云之上」的戏剧空间和「云之下」的村落戏剧，得以连接在了一起。

村落戏剧选择的大时代背景「改革开放」，是改变众人生活方式的一个时代节点，更是很多人关于乡愁的记忆节点，是撞击我们的人和时代的一次巨大波澜，自然也就会撞击到观众。

在那个年代，有人从村落去城市；有人从北方南下；有人赚到钱回家盖起楼房；有新的年轻人见识到更大的世界。

云之下的「送别」

这部分从乡愁到历史性的贯通，也是《只有峨眉山》最「中国」的核心。

那些走出村落的人就是如今的我们。切中这个时代节点的《只有峨眉山》，也因此让这些剧中的故事变成了我们的故事。

但乡愁绝不仅仅代表着对过往的回响，它有着向前和向后的两种意义。

向后，是离开旧居，你会怀念，这是推陈出新时「推陈」带来的撕扯和疼痛；但与此同时，人和时代都要朝前走，就像平房变成有上下水的楼房，小镇变成都市，人们去往更新更好的生活。

这也是为什么村落戏剧的最后，会以一场「送别」结束的原因。观众们将会和那些村民一起，目送去深圳打工的那些年轻人离开。

所有人，应该都会在这个场景里，想起那些自己曾经离开过的地方。

那是乡愁的开始，也是一段新的故事的开始。

这就像《只有峨眉山》这部戏剧幻城——你来了戏就开始，你走了戏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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