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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人什么都敢拍?错,这个题材他们也害怕

路西法尔 虹膜 2022-03-25


路西法尔


中国影迷总感叹韩国人「什么都敢拍」,从血腥复仇到政治阴谋,似乎没有什么韩国人不敢碰的。


然而韩国影视业也并非真的百无禁忌,作为一个儒教传统深厚的东方古国,韩国人的性观念可算是发达经济体中最保守的没有之一,出演BL题材就是一件需要艺人再三权衡的事。


《语义错误》


电视剧《语义错误》的主演之一朴宰灿在接演之前就受到过公司的阻挠,因为他同时也是男团DONGKIZ的成员,公司担心这部BL剧「尺度太大」,会影响整个组合的星途;另一位主演朴栖含也曾四度婉拒邀请,险些与这部剧擦肩而过,直到退出偶像团体KNK之后才下决心参演。


可见在2022年的韩国,出演BL片还需要演员鼓起莫大的勇气。



需要说明的是,BL和一般同性恋题材有很明显的区别。想象一下《语义错误》和《断背山》就能明白:BL较为「硬核」,不仅有固定的情节模式和公式化的感情线索,更重要的是「服务」观众的用心非常明确,而一般同性恋题材则不会刻意地强调「服务」。


什么叫「服务」呢?简单地说就是拉拉手、摸摸头、抱一抱、举高高以及言语上的挑逗。


《语义错误》一共八集、每集二十分钟,在还不如一部季播动画的长度里,两位性格迥异的主人公频繁地互动,构成了本片的几乎全部看点:


在第二集开头,朴栖含(攻)就俯就朴宰灿(受)的耳边,虽然是为了说出一句威胁的台词,但这个姿势怎么看都像是在调情;而在这一集结尾,朴栖含又对朴宰灿说「脱吧」——嗯,别想歪,真地只是叫受脱掉帽子而已。



BL剧就是这么「直奔主题」,网剧要求几分钟一个情节点的特质又大大简化了人物塑造、情节推进和情绪铺垫,只剩下了「服务」观众的「糖」、「糖」、「糖」……本片就像是一个由内而外散发着粉红色泡泡的糖果屋,每一口都力求甜掉观众的牙。


观众们满意被如此「服务」吗?从结果上看是爱死了——该剧登陆流日本媒体平台Watcha(相当于日本的Netflix)之后便迅速蹿红,成为该平台上热度最高的作品。从这个角度上看,两名主演当初的勇气也算有了回报。



《语义错误》改编自韩国的人气BL小说,除了网剧外还有小说、漫画版本,无论哪个版本,张宰英(朴栖含饰)和秋尚宇(朴宰灿饰)都是「不打不相识」:


即将毕业的张宰英早早安排好了出国留学,只差两学分就能顺利毕业,于是他挂名在秋尚宇的讨论小组里,希望出工不出力地混够学分,谁知性格固执的秋尚宇不给学长面子,反而向教授告发了学长。张宰英未能按时毕业,失去了留学机会,于是想方设法「报复」秋尚宇,一对儿欢喜冤家的故事就此展开,


对比剧集和漫画就会发现,剧版的人物形象更加强化角色身上的标签:在漫画里秋尚宇只是一个性格刻板、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剧版则为他增添了程序员学霸的属性,还会拿程序员都穿格子衫这种万年老梗来调侃。


而漫画里的张宰英只是一个得过且过的大学生,剧版里的张宰英则有着放荡不羁的艺术家特质,二人的反差在剧集里更为明显。换句话说,剧集更强化的是「人设」,而不是「人物」。



如今「人设」与「人物」经常被混为一谈,但其实二者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看看在特定情境下,角色所做出的反应,是依据他的设定所做的还是依据真实的人性所做的就能判断出来。


秋尚宇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坐在固定的座位上做固定的事,因而会被张宰英跟踪,张宰英穿上他最讨厌的红色外套坐在他身边就能让他心神不安——这都是「人设」,而不是「人物」,如果放在现实逻辑里看就会显得比较幼稚。


模式化的BL难免会有以「人设」取代「人物」的倾向,但也不是必然如此,去年日本拍摄的BL剧《美丽的他》就刻画出了人物的深度,两位主人公清居奏和平良一成各自带有丰富人性,而不仅仅是作为功能性的「攻」与「受」而存在的。



相比之下,《语义错误》就都显得比较落伍,不仅落后于有文艺气质的同性恋题材作品,也落后于《美丽的他》这种同属BL题材的作品。


比如一直追求秋尚宇的柳智爱这个女配角色,实际上是BL文学中的一种传统配角,这种角色存在的意义就是用自己来陪衬两位男主间的深厚爱情,俗称「炮灰」。


因为这种「炮灰」角色有贬低女性的嫌疑,所以争议越来越大,「炮灰」是不是就是贬低女性姑且不论,从《语义错误》的角色配置中就能看出它的叙事是比较保守的。


果然在最后一集真情告白的时刻,做攻的张宰英拿出了那句百战百胜的告白金句:「不是你就不行,此刻我的心就是如此。」——实际上这句话是古早BL中的常用句式:「我才不是同性恋,我只是喜欢的人刚巧是男生」的变形。



此前,秋尚宇在发现自己喜欢张宰英后非常的矛盾和抵触,还在网上搜索「荷尔蒙异常」等信息,说明他对自己的性取向认知并不是同性恋;在倒数第二集里和张宰英接吻后他又惊惶地逃走,直到最后他自我认知里的矛盾都没有解决。


因此张宰英的告白实际上是在安慰他(以及观众),他并不是同性恋,他只是喜欢的对象碰巧是男人。说白了,就是用爱情的神话来遮蔽性别认知的矛盾,从而达到幸福的结局。



这完美契合了日本文化学者,《BL进化论》一书的作者沟口彰子所观察到的现象:以直女为主要目标读者的BL文学,实际上蕴含着恐同心理。


BL文学中的男性同性恋实际上是女性为了构建心目中更理想、更平等的两性关系而虚构出来的,并非现实中男同志写照。


在早期BL文学中,主人公经常强调自己并非同性恋,只是喜欢这个特定的男人,实际上是躲在男同性恋身后的异性恋女性的声音。


因此在九十年代末,不满意被BL代言的日本男同性恋和BL文学的异性恋女读者之间还爆发过一场大论战,大论战的结果就是沟口彰子所说的BL走向「进化」:日本BL文学变得更加多元,不再只描写异性恋女性的理想,也会关注现实中的男同性恋形象。沟口彰子的日文专著出版于2015年,前面所提到的《美丽的他》就可以看作BL「进化」之后的形态。


《美丽的他》


《语义错误》则完美地呈现了未经进化的BL文学的原始形态,这就是韩国影视业在性观念上落后邻国一个时代的证明。


对比一下《语义错误》和2020年的另一部BL韩剧《你的目光所及之处》,基本没有任何改进;横向对比2020年的泰剧《假偶天成》,两者对同性恋的刻板印象也有着惊人的相似:《假偶天成》里Green不断地骚扰直男Tine,在他面前搔首弄姿,这与张宰英用欺负秋尚宇来表达爱意不是一样的吗?


这样一部其实内核非常保守的BL网剧却被艺人的制作公司当做洪水猛兽,就让人更加哭笑不得了。


当然,能拍出来总是好事,异性恋女性想要欣赏BL的欲望也没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但作为一部文艺作品,我们总希望它能尽量做到丰满生动又有余韵,而不仅仅是提供即刻的刺激。



就像BL文化的研究者栗园知代所说的:BL对于在现代社会中受到伤害的女性来说就像是古代保护女性免于丈夫暴力对待的寺庙,是一个避难疗伤的场所。


沟口彰子认为,女性让心灵逃遁于BL中,治愈伤口绝不是坏事,但是当伤口痊愈,也能客观探究自己为何受伤的时候,就应当以女性主义者的身份走出避难所。在探「究竟因何受伤」方面,世界各国影视业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东亚各国要走的路只怕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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