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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鹏:李永萍著《流变的家庭》序言

杜鹏 新乡土 2022-05-23

序言

 

在当下社会学的研究主题中,家庭研究算不上一门显学,甚至颇有一点冷门的味道。不少年轻的学者在家庭领域的边缘徘徊,常常望而却步。于是,家庭研究常常被围观,而入场者寥寥。这种寂寥的处境并不意味着家庭研究不重要。众所周知,家庭是社会的细胞,中国社会文化传统更是蕴含了浓厚的家本位的观念,以至于20世纪80年代社会学恢复重建以后,家庭研究曾长期占据社会学研究的主舞台,是改革开放以后中国社会学恢复发展历程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作为社会学研究的经典命题,家庭研究没有过时。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加速,中国社会的基础结构发生了深刻地转变,家庭领域的新现象、新问题层出不穷,如何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推进家庭研究,是摆在当下学人面前的紧迫任务。

近年来,农村家庭领域的一些现象引起了社会公众的广泛关注,例如养老问题、天价彩礼、光棍、两头婚,这些热点现象将家庭领域的变革重新置于社会大众的视野之中。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个家庭之中,对于家庭生活也有着切身的体验,自然也能由此生发出对于家庭变迁的朴素感受,家庭变迁中涌现出来的问题反而很容易成为引发广泛关注的热门公共议题。对这些热点现象还要有冷思考。长期以来,人们习惯于从家庭伦理弱化、家庭结构简化等层次分析变革时代的家庭问题,但是,家庭伦理到底是如何变迁,家庭结构究竟处于何种状态,当前农民是如何展开家庭生活,等等,这些都还是有待于充分研究的问题。事实上,家庭研究领域虽小,但其内在诸多种关系、现象相互交织缠绕,而且具有极大的社会延展性。因此,深入家庭领域的学术研究既需要厚重田野经验的积累,还需要抽丝剥茧的耐心和见微知著的想象。

在华中乡土派的研究脉络中,家庭研究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华中乡土派主要聚焦于乡村治理的社会基础研究,家庭秩序的稳定性直接关系到乡村社会秩序。沿着问题导向的研究路径,华中乡土派关于家庭的早期研究主要聚焦于家庭领域的具体问题,例如自杀、离婚、光棍等,且尤其注重从代际关系的角度理解转型期农村家庭问题,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反思乡村社会秩序变迁。事实上,华中乡土派的家庭研究从一开始就被置于非常广阔的乡村社会视野之中,避免了就家庭而言家庭的研究路径。其中,既蕴含了由家庭而看乡村社会的向度,又蕴含了从乡村社会看家庭的向度。家庭与村庄、市场处于联动而紧密的关系之中。通过持续的田野调研,华中乡土派家庭研究的深度和广度不断拓展,研究主题也不再局限于具体的家庭问题和家庭现象,而且兼及对于家庭结构、家庭功能、家庭关系的机制研究,初步呈现了变迁中的家庭秩序的复杂性和适应性。

置身于巨变时代的中国乡村社会,家庭其实是学术研究的富矿。一方面,传统的家庭研究议题在变迁社会中展现了新的研究空间,如何认识中国的家庭制度,是一个值得挑战的研究命题。另一方面,随着国家权力日益下沉,如何定位家庭的功能,家庭如何在基层治理中发挥作用,以及如何激活家庭政策等等,都是值得开掘和拓展的研究主题。在这个意义上,家庭研究从来不应是一个小众的研究领域,而应是锻造社会学想象力的基础领域。尤其是在社会学中国化的浪潮下,对中国家庭尤其是农村家庭的再认识和再研究无疑非常迫切。而要打开这学术富矿,既离不开久久为功的学术积累,也需要对于生动的家庭现象保持高度的敏锐和热情。

李永萍的家庭研究秉承了华中乡土派的研究传统。长期以来,李永萍专注于农村田野调查,对于田野中的家庭现象具有浓厚的兴趣,并迸发出了大量富有启发性的学术思考。此前,她的博士论文即以农村老年人的生活逻辑和生存状态为切口探究了转型期农民家庭的资源、政治与伦理。这本随笔集是其长期以来在家庭领域耕耘的副产品,思考的问题触及到农村家庭变迁的不同维度和不同层次,展现了转型期家庭秩序的复杂性和家庭问题的多面性,开掘了不少值得进一步研究的学术命题。值得一提的是,相对于正儿八经的学术论文,随笔的写作方式更多地保留了田野的灵感,在深入家庭领域的学术探险过程中,这样一种写作方式或许有助于脱卸思想的负担,轻装上阵,为家庭研究创新注入更大的可能性。与之相应,当前学术研究的一个问题是拐杖太多,因为太过依赖拐杖,做研究写文章反而束手束脚,不敢大破大立,严肃正经的形式之下常常是空洞的内容。

这本随笔集是李永萍家庭研究的一个新起点,它不一定成熟,但体现了她致力于在家庭领域深耕的踏实勤勉的作风和敏锐细致的思维。家庭领域的经验现象正处于快速变动的过程之中,吮吸着田野的养分,相信李永萍后续还会涌现出更多的、有分量的研究成果,向读者诸君展现家庭研究的魅力。

是为序。

 

杜鹏

2021年5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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