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校园风云02期| 长郡中学门口爱打架的小青年
文、画|马桶
上回讲到三十三中（现在早就没了，以前在盐道坪那块子）的初三学生浩鳖是个独行侠，每天进出学校都是翻围墙的，直到有一天，被一群三十一中的学生冲进学校来打了一顿。
最后他找到空隙跑下楼并翻过围墙，指着围墙那边探出头的几个伢子恶狠狠地讲：“你们咯些小鳖等哒啊，今天下午你们学校里想安静你问我。”
浩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当天下午快放学的时候他真的找了一些同学和社会青年，总共四十几个人，跑到三十一中把校门一堵，就要学校交人。
几分钟以后，学校教导主任闻讯前来，问什么事。浩鳖眼睛一眯，嘴巴一翘，说：“今天上午你们学校的XXX跑到我们学校去打哒我，你跟我把他喊出来啰。”
“喊出来做么子？”
“冇别的，要不就矮哒跟我道个歉，要不我就打他一顿扎实的。”
“你们不能咯样范啦，是该样啰，你把家长喊起来啰！”
一听喊家长，浩鳖就来火了：“我喊家长干么子啰？有点宝哦！你不让我打他一顿我天天守得咯里我跟你讲，你学校莫想开门哒！你开门只要是你们三十一中的，我走得哪里打得哪里！”
浩鳖人虽矮，气势足。四五十岁的教导主任被他吓住了，很没底气地小声说了句：“那我报警啦！”
“那你报警噻！大不了把我抓起关几天，我一出来连你一路打！你教导主任又何解啰？校长都是空的！”
教导主任还是比较怕事，就把当天带头打浩鳖的那个学生喊出来，连他爷娘也一路喊来了。细伢子道歉，爷娘讲好话：“算哒啰，我屋里伢子平常不调皮的，本来也是你们先打的他啵。”
浩鳖一想也是，当初他们是在电游室抢这个伢子的币，他起调子，浩鳖就找人打了他一顿。然后他又找了他老兄喊人打了浩鳖一顿。
那个伢子爷娘又塞给浩鳖五十块钱。
“好啰，算哒啰。好好读书少玩游戏听见冇？下次再在电游室看见你我还打你。”浩鳖气也消了，钱也到手了，心满意足地最后丢了这句话。
“要得要得！再得打！”伢子爷娘流时说道。
浩鳖拿这钱给兄弟们买了些烟，一群人就有说有笑地去电游室玩去了。
那是1990年代初。别的重点中学初三年纪要紧张地准备中考了，浩鳖他们还是天天玩尽的。他本来就没想过要读高中，他屋里看他实在不爱读书也就没逼他，随他去。
放学后，浩鳖跟玩得好的最喜欢去河边头。也就是现在橘子洲大桥往南一点的位置。那是当年长沙调皮鬼集中的地方。之前说的三十三中“河边头十三浪子”也就是在那里结拜的。
浩鳖经常爬得树上，专门朝那些河边头谈爱的情侣们扔石头骨。口袋里一包笑梅的烟，一堆细石头骨，可以扔一晚上。
当时早熟一点的学生，喜欢到不远的云帆舞厅去跳舞。班上早有男女同学开始谈恋爱，浩鳖因为太矮，只有1米46，还是蛮有自知之明的，一天到晚只是玩游戏打架，并不去惹普遍比他高大的女同学们。
不过舞厅他还是跟着去过几回。有一回，就亲眼目睹了一桩命案，死者和凶手，都是他隔壁班同学。
那天是男生L带着女生M逃课去跳舞，散场后把她搭在单车上往回骑。路上碰到了当时正在跟M谈恋爱的男生W。
W上前去扯住M的衣服，质问道：“你咯是何解啰？”
L一听就火了，当时他身边还有个男同学Z，L从单车上下来，一把推开W，可能是想在M面前表现一下，跟Z一起对W一顿拳打脚踢。
W没跑，也没还嘴，只是恶狠狠地看着L。等L重新想跨上单车的瞬间，W突然从包里抽出一把刀直接从下往上插进了L的左胸腔。
Z吓得赶快往学校跑。当时刚放学，很多同学刚出校门口。Z一边跑一边大喊：“L鳖被钻了！”浩鳖正好也在，问Z什么情况，Z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浩鳖又问钻了哪里，Z说不晓得，反正只看见血一飙。
浩鳖跟几个同学一起马上起大奔，跑过去把L用单车送进医院。还才进急救室，医生就出来说：“通知家属啰，已经冇得救哒。”
凶手W未满14岁，家里出了些钱，让他只在少管所关了三年。
出来以后W找不到工作，开始混社会，并染上了毒瘾。不久跟M妹子结婚了，还生了个女儿。浩鳖说可能是M对他心怀愧疚吧。女儿五岁那年，W因吸毒过量死亡。
M后来又结婚了，新郎倌也是初中追过她的一个伢子。生了个儿子。不久后又离了。M是浩鳖的同班同学，两人关系一直很好。但M现在情况怎么样，浩鳖不知道了。
这都是后话。再回来说说浩鳖的调皮生涯。
初三后，浩鳖没有再读书，他家住南门口，一天到晚在学院街的电游室里面玩。最拿手的游戏是“浮游基地”，那游戏没有通关这一说，一直是不断循环的，他一两个币可以玩得一天。
因为离长郡中学近，慢慢就跟长郡的学生发生了一些纠葛。浩鳖因为打架比较猛，成为了学院街一带小有名气的“社会青年”。
有一回，一个长郡的初中生来找浩鳖，要他帮忙打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可能也是为一个妹子争风吃醋吧。浩鳖一口答应了下来，然后第二天中午一个人悠哉游哉跑到教室里去把那个伢子打了一顿。完了还要告诉他是谁打的——“以后不准再欺负那个谁谁谁听见冇？”
几天后，被打的那个伢子又找了电游室另一个叫“油条鳖”的社会青年帮忙报酬，油条鳖跟浩鳖关系很好，就来问他怎么办，浩鳖说“搞噻，反正有钱赚不赚白不赚”。
那时候帮长郡的学生打个架的报酬是十块到二十块不等，或者是买几包烟也可以。浩鳖说，长郡学生明显比三十三中的有钱些。
但好景不长，他的这块收入来源不久以后就被断掉了。
事情是这样的：一天，浩鳖叔叔来他家吃饭，问他妹子（也就是浩鳖的老妹，在长郡读书）最近是不是被一个伢子缠着要谈爱。浩鳖说不知道，要去打听下。叔叔就给了100块钱给他，要他帮忙摆平这个事，让老妹安心读书，莫分心。
第二天中午，浩鳖中午边子起来吃完中饭，穿双拖鞋就一个人往学校里去，坐在初58班教室里等着。等了半天老妹没来，进来一个浩鳖认得的伢子，外号叫熊猫记，脑壳很大。
浩鳖就问他：“你们班有个叫陈飞的吗？”
熊猫记讲：“有。”
“才转来的吧？”
“嗯啰，你何事晓得的啰？”
“我听别个讲的啊。他天天缠哒我老妹要谈爱是吧？”
“嗯啰。天天跟得蚊子样的围哒她哼。”
看来确有其事。接下来浩鳖虚心请教道：“是吧，那请问今天打他合不合适咧？”
“不太合适咧，教导主任会提前来检查卫生。”
“那请问么子时候方便咧？”
“我们下午全年级组织看电影，在文化电影院。”
“哦。到时候你给我递个眼色，告诉我他是哪个啊！拜拜！”
浩鳖下午就跑到文化电影院旁边游戏室去打游戏。碰到油条鳖，于是喊他一起，两人很早把早就在电影院门口等着。
终于来了，浩鳖先看到他老妹，接着踮起脚尖放肆找，找到熊猫记，熊猫记往旁边一递眼色，浩鳖一看，木了——那个叫陈飞的伢子特别高，读初三就有1米82的个子。而浩鳖，前面说过，只有可怜的1米46，又矮又瘦。油条鳖比他大三四岁，也只有1米7。
“油条鳖，那是我今天要打的人，你讲我们搞得赢不啰？”浩鳖指着那个伢子问。
“搞得赢搞不赢咯是在南门口，到处都是朋友，你怕么子啊？”油条鳖说完拍了拍浩鳖的肩膀。
浩鳖一想，也对，就一冲过去，把人群拨开，仰起脑壳问高个子伢子：“你叫陈飞是吧？”
“是的啊。”高个子点头。
只见浩鳖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跳起来啪啪就是两耳光。这时他老妹正好走过来，问：“哥哥你在搞么子啰？”浩鳖说：“喋，我听别个讲他天天寻哒你吵，我打他一顿让他老实点。”
他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问老妹：“你喜欢他不啰？”
老妹流时摇头。“不喜欢哦，不喜欢那就打！”
浩鳖开始用脚踹，蹦蹦跳跳的，可发现怎么打，对方好像都不痛不痒。他又到地上捡起一块油石头骨，抓在手里，对着他脑壳就是一下。
突然这个叫陈飞的伢子哇的一声哭了。浩鳖懵了，他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伢子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哭脸的。这时学校老师过来了，好多学生告状，指着浩鳖说他经常跑去长郡打人。老师很生气，就找浩鳖老妹问到了浩鳖的名字和住址，回头到学院街派出所去报了警。
民警很快就到浩鳖屋里来，交代他父母：“要你屋里崽伢子莫再到长郡去哒啊，再去我们就抓人哒唻！”
长郡中学教导处还作古正经下个通告，讲“今有谁谁谁，姓名住址长相特征，多次来我校惹是生非，殴打我校学生……请门卫警惕，以后禁止该社会闲散人员再进入我校校门……”
之后，浩鳖去云南当兵四五年，回来将近20岁了。人长到1米7几，经过几年军营的磨练，性格变沉稳了，再也不是那个无法无天的调皮鬼了。
但一旦被人欺负到头上来，身上的那种社会习气还是没有变。他当兵回来后好怀念以前玩游戏的日子，就又跑到学院街的那家电子游戏室去玩。玩着玩着，突然有人拍他肩膀，他回头一看，两个穿着校服的长郡中学高中生对他说：“让开啰，给我们玩啰。”然后把他往边上一推。
边上有些认得浩鳖的社会青年没作声，在那里偷偷地笑。这还得了？几年不在就被细鳖垒起哒！浩鳖马上回家寻了半天只寻到一把剖鳝鱼的刀子，弯弯的胖胖的那种。他拿在手里回到电游室，站在那个高中生后面，左手扯起一撮他的头发，右手拿着刀慢慢细细地割。那学生被吓得要死，刚想转头过来看，浩鳖轻轻地说了句：“你还回头望下看看，再往我就对哒咯里来一下喋”，说完把刀锋比在那伢子喉管那里。
“哥哥……你要何解啰？”伢子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你还问我何解？刚才是你把我赶开的唻，你还问我要何解？你咯咂伢子好调皮唻！”
“冇咧冇咧，我搞错人哒咧……”
“搞错人哒啊？我冇搞错人唻！就是你们两个唻！”
接着，浩鳖要这两个高中生跪在那条板凳上跪半个小时，不准下来。还要电游室老板和边上几个朋友帮他看着，如果不到半小时跑掉了，就要他们到上面派出所边上一个茶楼里去喊他，他在那里呷茶。
“不听话我就到学校去找你们！”浩鳖丢下这句话就走了。那两个高中生作古正经在板凳上跪了半小时。
这些校园往事都是浩鳖在酒桌上跟我讲的。讲的时候多少有些自豪，言下之意是“老子以前也是条汉子”，但总体而言，想起以前这些事情，也只是觉得好笑而已。
二十多年弹指一挥间。他早就有了老婆和孩子，也无比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最近让他比较苦恼的是，他侄儿子又接了他的脚，成为了学校及周边地带的“一霸”，每天带了一帮小弟耀武扬威。
他劝也劝过，但总没有什么效果。他有时候也想，可能照有些人的性格，一定会经历一段这样的青春，像亚洲大师级导演侯孝贤，小时候不也是这样的吗？只要莫犯法，做事有分寸，就好。也许有一天，他总会懂事的吧。
上周“校园风云”第一篇之后，很多朋友留言说为什么没有写到16中、29中、9中或37中？放心，慢慢来，以后都会有。如果你有好玩的校园往事想跟我们分享，可以选择以下几种方式：1、把你的故事用文字写出来投稿到13374644@qq.com；2、故事特别好的话，可以约马桶哥喝茶聊天；3、进入专门讲故事的微信群，用语音讲给大家听。想了解进群方法的话请回复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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