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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希望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在街边游戏厅打“剁饼”

2015-10-15 肉松 故事长沙


国庆长假没出远门,耐不住大家齐声叫好,去看了部国产喜剧《夏洛特烦恼》,的确不错,最打动我的是一个小细节:男主角夏洛穿越到中学后靠写歌功成名就,遇到当年同学大春,豪气地说:“去哪个场子耍?哥们儿全包!”

本以为大春会点名去天上人间,至少也是金盆洗脚城,结果大傻子大春的愿望仅仅是:去游戏厅来盘街霸。

看到这情节,我忍不住眼眶有点湿——多么希望自己某天一觉醒来,发现还穿着中学校服在街边游戏厅玩“剁饼”啊!

而所谓“剁饼”,就是“街头霸王”在长沙的名称。






话说九十年代初就读于长沙市一中的男同学,应该没几个人没去学校后门附近的飞宇游戏厅玩过街霸的。当然,当年我们不管这游戏叫街霸,而是叫“剁饼”,这是游戏中角色发必杀技时的喊声,后来我才知道,剁饼其实是日语里波动拳的意思,而另一招必杀技“欧油利根”,是升龙拳的配音,还有“三枪不落架”,则是旋风腿。



啊剁~~饼

欧油利根!


三枪不落架!


现在回想起当年玩“剁饼”的盛景,仍然有点小激动——墨黑的游戏厅里,只有游戏机屏幕在闪动,台台机器前都围着一圈人,一两个人玩,四五个人看,玩的人满头大汗,看的人口干舌燥。整个游戏厅里洋溢着十几岁细伢子浓郁的汗臭味,一到夏天那更是蒸笼一样,进门就感觉要背气。但是有些伢子偏偏能在这里面呆上一天。


我初一的时候最迷“剁饼”。那时候因为个子小,经常被大一点的满哥“绵”——刚打出几个剁饼活动活动手腕,肩膀上突然搭上来一只手,然后一个满哥从耳边凑上来说“细鳖,哥哥来帮你玩哈啰”。刚开始我还回头顶嘴“哪个要你帮我玩啰”,死抓住摇杆不放手,后来发现真动起手来,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人家根本不需要作古正经出手,随便撸两把我就人仰马翻了。有次一个满哥话都懒得讲,直接把我从板凳上抱起来放得地下。




回想起来,初中男生对电子游戏机的迷恋,除了好玩和刺激之外,也有一些发泄内心暴力的因素。虽然我在小学甚至幼儿园也打过架,但是很少赢,到初中才意识到,打架打不赢除了肉痛之外,更是一种羞辱,要被人看不起,所以只有靠玩游戏来发泄。


那时候的游戏机币,全市统一价两角五分钱一个,“剁饼”这游戏,玩人机对战的话,前两盘基本是送的,毫无难度,只要你不停按键,乱打乱发财都能过关。到了第三四盘才开始有点挑战性,但是要想就凭一个币就过全关也不容易,尤其是后几关的忍者、警察之类的,这几个角色的战斗力明显超出常规角色,所以一个币一般十几分钟也就玩完了,一个小时下来,怎么也要花上三四个币。


跟同学一起去玩,我们最常见的玩法是,一块钱买四个币,先扔一个币人机对战,打到血耗得差不多的时候,同伴扔一个币进来对战,然后赢的一方继续人机对战。如此循环。四个币一般也就半小时耗尽。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加入对战,那一般就是看你不来,觉得你玩得硕还霸着机器,准备把你打走自己玩,这种情况下两个人难免就会有点较劲。



俄罗斯鳖


记得有次在青少年宫游戏厅,我身上的钱只够买两个币,准备玩十几分钟就走人,打到第二局的时候,听到背后有人在碎碎念“咯咂鬼崽子到底晓得打啵”,我回头一看,一个满哥一脸鄙夷地望着我,等我勉强过关,满哥扔进一个币,进入对战模式。


其实,我此前一直打得不是很用心,一方面,前几盘随便打都能过关;另一方面,不知道是我迷信还是算法的确如此,我总感觉,人机对战模式下前几局你打得越好,后面的难度就越大。所以等满哥一进来,我就上套路了,一个剁饼连着一个剁饼送过去,等他跳过来就是一欧油里根,硬是把满哥打了两个You Win 250(我方满血把对方干掉),满哥一脸铁青,继续投币跟我单挑。



春丽妹子


那天下午我状态奇佳,要什么就能打出什么,最后满哥花了十几个币才让我走人,走的时候我还得瑟——“哥哥,我晓得打剁饼咧!”


打街机,练套路永远比随机应变见招拆招要好使,尤其是街霸,简单的套路,打得熟练了就会让对手脑壳痛。


所以,练套路就成为了关键,那时上课的时候,经常想起磨练技术,于是撕下一张作业本纸贴在课桌边缘,左边画摇杆,右边画按键,把讲台上的老师想象成相扑、怪兽、俄罗斯大熊,一边练习必杀技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啊剁饼,啊剁饼,欧油里根,三枪不落架……




后来,游戏厅老板推出了新规则:包机,也就是不限币,按时间来计费,两三块钱就可以玩上一小时。每次细伢子包机,一般都有大队人马簇拥他来到游戏机前,因为包机意味着咯咂细鳖肯定可以通关,能看到通关动画;此外,包机还有一个好处——一般会得到游戏厅老板的保护,不会被满哥随便绵。


可惜大部分时候我都没钱包机,玩街机的钱都是从中饭钱里省出来的,那时候长身体又不能不吃,所以只能苦练技术,渴望抓住每一次上机的机会。日子在苦练中一天一天过去,直到一天,我突然发了一笔小财。




阿里斯顾鳖


我记得那是有次周五下课之后,班主任老师突然点了点我和另外几个同学,让我们周日来趟学校。后来才知道,周日是全国美术学院统一专业考试,考素描需要模特,别的要求没有,就是要能一动不动坐上几个钟头。也不知道老师怎么看上我这个有轻度多动症的伢子,总之我坐了一上午,挣到了一笔巨款:人民币十块钱。


那天当模特中途休息的时候,我还下来转了一圈,看看这些报考美术学院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到底画得怎么样。结果一看我就气醉了,本人虽然不是么子帅哥,但好歹也五官健全,有鼻子有眼,围着我的这些哥哥姐姐一个个式样好足——伢子留辫子妹子剃板寸,衣服裤子到处乒呤乓啷响,结果画出来实在看不得,连七八岁的细鳖都不如。




多年之后,我跟人聊天时看到暴走漫画表情系列,第一想法就是这帮哥哥姐姐们终于找到用武之地了。


不扯远了,还是回到这十元巨款。细伢子拿到钱,最先想到还是呷,我记得我在校门口狠狠来了几串炸得拎糟的兰花干子之类的,呷得拍饱的。还剩下8块,我正在思索接下来这个钱怎么花,突然灵机一动——白痴,去包机啊,去圆人生的梦想啊!




相扑鳖


作为一个冇么子自控能力的细鳖,我忍住了当天就去包机的冲动,原因很简单,星期天包机冇同学能看到啊,包了也找不到人显摆,于是我硬是等到了礼拜一下课,才跟同学们一路走进游戏厅。


一只脚刚跨进去,我就终于忍不住开喊了:“老板,我要包机,两个钟头!”


老板回话:“好啊,四块钱一个钟头。”


我吓一跳,问他:“啜宝吧?别个哈是两三块,何解我就要四块钱啰?”


老板淡淡地回答:“冇啜你们咧,街霸升级哒咧,现在可以选十二个人了,以前只能跟机器打的警察、忍者,现在也可以选了,升级不加价,哪有那好的路啰?”


我立刻转怒为喜——咯就是历史性的一刻唻!我们怕莫要成为长沙第一批包机选忍者玩的剁饼玩家了啵?莫港八块钱,十块钱也值了!



选忍者画面


于是,我痛快地掏出剩下的八块钱,包了两个小时,一起来的同学也包了另外一台机器。等我们开始选角色的时候,身后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大圈人,大家都在等着看,能选十二个人的选人界面是什么样的。


我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一直最怕打的忍者。莫港,忍者确实是好使,招式奇快还去血多,随随便便打就能虐人,那一刻是真的韵味,有种武侠小说里掉山洞里捡到武功秘籍的感觉。


正打得酣畅淋漓,突然后面有人揪住了我的耳朵,我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怒火,四块钱一个钟头,还有人要绵我?回头我就喊老板,这才发现,身后的人都已经散开,只有班主任老师站着,一脸愠怒地望着我。




后来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老师从游戏厅一共带走了四个同学,史称“剁饼四君子”,接下来留校,写检讨,喊家长……不知道为什么,那次被抓之后,我对街机的兴趣就下降了好多,尤其是再也没包过机了。


这么多年过去,我心里一直放不下的是,我们走以后,到底是哪个幸运鬼接哒我们继续玩啰?还有,老板,包机中途被老师抓走这种情况能不能退钱啰?


文字|肉松

配画、编辑|马桶


肉松:长沙满哥,一中初91级的,目前在北京,前媒体从业者,曾出版《拉丁欧洲,走过没有围墙的艺术馆》一书,现创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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