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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满哥闯海南(一):头一次看见蟹黄,还以为是屎

2017-06-08 跑哥 故事长沙


文|跑哥

画|桶哥


宝哥今年五十多,因为同在一条商业街上,他经营着一家口味还不错的饭店,我们彼此熟悉了起来,成为了好朋友。宝哥和我一样喜欢喝两杯,中午没事的时候我总是去蹭饭。每次去我总要懂味的带上一瓶牛二,一进门宝哥就会扯起喉咙喊:“你来就来噻,还客气么子啰,硬要带瓶子酒。”我们相对一笑,我知道这是故意喊得把嫂子听的。宝哥听嫂子的话,烟酒一概要限量。


有时候嫂子冇听得到,宝哥还要再吼一遍,我只有躲起笑。


有一天,宝哥喝了两杯牛二后,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本月独家冠名——


故事发生在1991年,宝哥26岁,在广州工作几年以后,回来在事业单位坐班。一个月只搞得百把块钱,每次发工资留得十几块,就都交得把堂客了。


宝哥也是爱面子,兄弟们这个有事那个救急,一旦开口,宝哥不讲九急,只要是口袋里有,绝对倾囊相予。回屋里少不得听空话。


这种日子到1991年端午节终于发生了转折。有个在海南淘金的朋友回长沙,约他在南门口吃宵夜。一件啤酒下肚后,极力邀请他一路去玩。


宝哥也是呷了酒脑壳一热,正好单位上也调整岗位,就跟单位捏个白,请假十天,抠出私房钱1000块,跟堂客吵一架,花80块钱打张飞机票直飞海口了。


宝哥的这个朋友叫三毛坨,是大院里从细一路卵把子拖灰的朋友。细时候就猫弹鬼跳,书也读不进去。初中读完就顶他爷老子的班进了厂子,后来海南搞开发,被厂里发得海南办事处搞销售去了。


话说宝哥这边一下飞机,就被三毛坨开一部稀烂的双牌座接去了办事处。


1991年的海口对宝哥来讲那叫一个稀奇:椰树下面是一排排拿着铲子的农民;街上到处是戴着斗笠的男男女女,口里都在吃槟榔,一吐就是一口鲜红的槟榔渣滓,跟得吐血一样的;海南人都是把皮鞋当拖鞋穿,后面一跶起;喝茶时不坐,都是蹲得凳子上。



车子开到办事处,才晓得这个地方叫XX大院,是部队里的,三毛坨他们租了部队的营房做办公。


三毛坨说:“今天我们就自己搞点海鲜吃算哒。”然后指哒桌上两只螃蟹对宝哥讲:“你去杀螃蟹,我去择小菜。”


宝哥点点头,其实他崽就晓得杀,又不想绊矮,拿把菜刀就开始搞。


一刀下去变两边,蟹黄就露出来了,一闻喷腥的。宝哥就发了毛:“何什咯多屎啰,太突人哒,崽呷得啊。”说完拿起水龙头一顿冲,一点蟹黄被冲得干干净净。三毛坨回来一看哭笑不得:“背时鬼,一点子精华哈被你糟蹋哒啊。”这个笑话,三毛坨一直笑到现在。


玩了几天,三毛坨接单位通知去广州收款去了。留下宝哥一个人守庙。大院门口有个小卖部,宝哥一没事就坐得那里。小卖部老板也是湖南人,买几瓶珠江啤酒一点花生米,也花不了一块钱,一坐可以坐一天。


大院对面就是书场街,那可是一排的红灯发廊,身材婀娜长相甜美的小妹,站得一排招手:“大哥,来洗头啊!”


宝哥在长沙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心里痒但是不敢去,只有边喝酒边看,过点眼瘾。



小卖部老板看出他的心思,对他讲:“不贵呢,只要50块钱,还都是大学生呢。”


宝哥不解,老板又讲:“好多女大学生上岛,租房都租不起,只有搞这个赚生活啊。”


宝哥摇脑壳:“那算哒,50块钱可以喝得好多啤酒呢。”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证明了宝哥的这个决定是无比英明的。


小卖部坐了几天就到周末的晚上了,天气闷热。三毛坨还没有回来,宝哥一个人喝着闷酒看着妹。


这时从大院里走出一队子兵有七八个。为头的是一个白脸大汉,人称王大炮,是连队的司务长。王大炮带着兵坐得宝哥隔壁桌子,也是要了啤酒花生米喝了起来。


宝哥一听,发现王大炮讲的是长沙话!旁边的兵也是湖南腔。宝哥马上人来疯了,如同找到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热情,喊老板送一件珠江啤酒到隔壁桌,又要老板炒点鸡蛋。这样一来,宝哥就跟王大炮他们搞到一起了。


吃了几天,王大炮和他的兵都认下了宝哥这个朋友。宝哥没去洗头,不仅省下几百块钱,还结交了这些兵哥哥,他后来自己说,这生意太划得来了。


三毛坨一回来,就拖了宝哥去唱歌,讲那场子是朋友开的,如何如何好说得痰飚水洒。


进去没好久啤酒才喝半瓶妹还没来,就来了一群当地的烂仔收保护费,把门都堵起要打人。三毛坨被吓住了,不敢作声。


宝哥忽然想起王大炮来了,于是跟三毛坨讲:“你从后面溜出去,到大院找王大炮来帮忙啰。”三毛坨泥鳅样的溜出去了。连没过好久,就听到外面稀乱的,堵起的人一下就散去了。只见王大炮和他的兵,人手一根蚊帐杆子,一顿子乱扑,把那帮烂仔打得鬼哭狼嚎的。


就这一仗,让宝哥在书场街站稳了脚跟。



宝哥身上带的1000块钱,天天吃喝只剩得几百块了。他一直在韵神,搞什么事情可以赚钱,只要有收入就可以不回长沙了。


那时候讲“要打,就打海南流”。海南天气热,打流一年只要一套衣服,一铺席子就糊得住。


宝哥有个长沙习惯,那就是西裤要烫一条缝,那是常年泡舞厅的后遗症,不抖抻就不舒服。但这个习惯却让宝哥在海南赚到了第一桶金。


这天,宝哥早上起来一身不舒服,不是昨晚喝多了酒,是因为一条西裤腌菜样的没点式样。于是跑得小卖部老板那里问哪里有干洗店。


老板一句言从来没看见过,只是听说海口宾馆有这种服务。宝哥一听精神焕发,马上杀奔海口宾馆。


到前台一问,服务员告诉他:“先生我们这里不对外提供服务,您一定要洗的话,30元洗一套。”宝哥只有打道回府,那时候一个月工资才一百多啊,一路上边走边想,“么子鬼,咯贵巴贵,长沙市一块钱搞得熨实熨帖。”


于是灵光一现——搞干洗生意应该可以啊!再一看路边每一家宾馆的楼顶,都晒满了床单桌布。


宝哥说搞就搞,马上打电话回长沙,打听干洗店的套路。结果是,长沙市里的大部分是洗衣机加人工熨烫,没有工业洗衣的,但是广州有。


宝哥又打电话给广州的朋友,要他们查黄页,终于找到一个叫做白云洗涤机械厂的,地址有了。回来没休息,宝哥要三毛坨开个介绍信,花60块买了一张飞机票,直奔广州。


宝哥在广州搞过几年,俗话说:提包的住新大地,空手的住留芳。宝哥一发狠,花30块在新大地开了个高级房,放下行李就去白云洗涤机械厂。


供销科长接待了他,一聊才晓得一套设备要20多万。宝哥这下死了猴子,哪个晓得这么贵,本来以为几万块还可以借借,现在没办法了。20万在当时是个天文数字啊。


宝哥准备撤退,不是回海南,是直接回长沙去。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科长要他留个联系方式,宝哥把宾馆房间的号码留下,灰溜溜的回了宾馆。当他躺在床上在想去哪里填饱肚子的时候,房间电话响了起来,一接电话,一个广东口音的男声:“请问是宝哥么?我是从白云厂知道你电话的,我也是做洗涤的,晚上想请你吃个宵夜。可以么?”宝哥一头雾水,但是肚子很诚实。饿了就不多想,宝哥一口答应下来,约好时间地点。宝哥准备好大吃一顿。


约的地方是个大排挡,对方先来,做了自我介绍:老广姓陈,自己有个洗涤机械厂,技术都是白云厂的,供销科长是他亲戚。


宝哥没讲客气点了一桌子菜,外加一件啤酒。边吃边介绍起自己的情况,宝哥先是把三毛坨的办事处吹成了公司,又把自己包装成经理。


当说到海口还没有一家干洗店时,老陈的小眼睛就开始放光了。一件啤酒喝完,又加了几瓶。宝哥和老陈都有点迷糊了。老陈最后做出了一个决定:和宝哥一起去海口考察市场。


宝哥一下酒醒了一半,本来是想撮点酒呷,何曾想到有这个意外啊!唉!反正要死卵朝天,不死就变神仙。宝哥硬着头皮接应下来,说好第二天一起飞海口。老陈把机票一起买了。上飞机之前,宝哥给三毛坨打了个电话,交待了一番。


一下飞机,三毛坨就开着双排座接他们俩到了办事处,王大炮亲自做了一顿狗肉,几个人胡吃海喝一气,都醉倒了。


第二天,宝哥叫了一辆出租车,和老陈围着海口转了一天,八毛钱一公里,最后结账八十大元。老陈对考察很满意,宾馆楼顶的白色床单和桌布,在他眼里就是花花绿绿的钞票。


老陈走的时候对宝哥说,如果你们公司有厂房的话,他可以提供免费一套设备,作为展示。老陈看中的是海口整个洗涤机器市场,宝哥则需要保证这套机器能满负荷运转起来。当然产生的利润也归宝哥所有。


老陈走了,宝哥和三毛坨开始活动起来,一切都出奇的顺利,找部队免费租了一块废弃的营房,条件是以后所有的军服都得由宝哥公司免费洗涤。王大炮安排小兵们把营房收拾一新,根本就没花什么钱,几十件啤酒加花生米就搞定了,战士既锻炼了身体又大快了朵颐。皆大欢喜。接下来老陈的机器也到了,王大炮照例安排工程兵安装调试妥当。


一切安排好了,就是找客户了,那些日子里,宝哥各大宾馆的跑,终于奇迹般的接到了几个宾馆的业务。宝哥说那年月好多事情吃吃喝喝就解决大半了。老陈安排技术人员来培训,宝哥在当地找了十几个村妇。机器很快就满负荷运转了。


一个月后,宝哥终于结到了第一笔钱,那可以是大几千块啊!有了钱,宝哥第一个想到的是去买块名表,长沙满哥手腕上空空不像话啊!于是喊起三毛坨一路去免税商店。


走得半路上,三毛坨讲:“宝哥,肚子饿了,我们吃餐好的去要不,听说东郊椰林酒店不错,我们去试试味不?”宝哥口袋里有票子怕卵,当即答应。两个人进酒店开始点菜,一斤半琵琶虾,两个海螺,几个炒菜,一瓶白酒。最后结账吓了一跳,原来琵琶虾380块一斤,饭菜一起一千多,宝哥肉疼呢!


出了饭店三毛坨说:“买表去”。宝哥没好气地说:“还买个卵,直接回去睡觉。”表没买得成气,直到一年后,宝哥才花十多万买了一块伯爵表。


有了进账,宝哥的日常除了小卖部门口吹啤酒,还多了一项,就是喝完以后去对面的姐妹发廊洗脸,注意是洗脸不是洗头。宝哥自从上次从东郊椰林出来以后,钱袋子捂得紧起来了。洗脸五块钱一次,是喝酒以后的好消遣,可以美美的小睡一下。


发廊是一对常德姐妹开的,姐姐叫英子,身材姣好。妹妹叫艳子,细壮子壮,眼睛大大的。不管三毛坨是什么想法,反正宝哥都把她俩当妹妹看,出门在外不容易,同是老乡要关照。


宝哥没事也喊她俩做几个小菜,叫上王大炮他们一起来吃。并要王大炮照顾她们,别让烂仔欺负了。


一来二去,姐妹俩都把宝哥当亲哥哥看待。街面上的烂仔也不来吵事了。


这两姐妹也是弹子脑壳八面玲珑。宝哥讲,她们后来从书场街做到了海口中国城,最后到了帝都的天上人间。这是后话。


有一天,宝哥正在小卖部喝酒,英子急匆匆跑来,说自己有个老乡来看他,被扣在码头了。宝哥一听就晓得是怎么回事,那年月上岛不是坐船就是坐飞机,不同的是坐飞机不查边防证,坐船一下来,没得边防证的,都会被关得边上一个几百平米的大铁笼里面,交两百块就放人。



英子的亲戚肯定是没钱被扣起了。宝哥马上带着英子去码头捞人。到了以后,英子在铁笼子里找到了她远亲表叔李二吧。他提着两个蛇皮袋子,一头大汗,踮起脚喊:“英妹子哎,我在咯里咧!”


宝哥交了钱就把李二吧接回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有点哭笑不得,李二吧不晓得从哪里听说海口的蛇销路不错,他那两杂蛇皮袋子里都是菜花蛇。但过了几天都没卖出去,没办法英子又找宝哥帮忙,宝哥于是把李二吧150块钱,打发他回去,自己提了这两袋子蛇找王大炮想办法。


王大炮是司务长,打开一看就明白了。他说:“海南人只吃眼睛蛇,该种菜花蛇冇人要咧。”


宝哥脑壳一转,讲:“干脆还买几杂鸡来,炖哒吃咖,军民共建改善生活。”王大炮一拍大腿,好主意。晚上吹号集合大吃大喝。


眼看一年过去了,宝哥每个月也会给家里寄钱,自己的账户也是飚飚的长。有一天,他在姐妹发廊洗脸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白白净净,一看就是文化人。后来又碰到几次,约起一路喝酒聊天,才知道他人称高秀才,是某年陕西的高考榜眼,考取了帝都的著名大学金融系,后来被那场运动连累,才上了岛。此人对金融了如指掌。


正因为结识了高秀才,才有了宝哥后来波澜壮阔的几年。

 

未完待续

  

跑哥:生于七十年代,长在五一广场,现居河西。从事销售工作,喜爱文学、音乐。爱交朋友,人称“交际花”。


投稿邮箱:13374644@qq.com

商务合作:微信cindy_hjh 电话13574143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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