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声丨《金色的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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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SHENG
岩 声
每周六晚与您相约
去岁冬日，我到叔叔新家找他喝茶，无意中看到他门前的这棵石榴树，矮小、枯老、皮粗，令我吁叹。从记事起，我便认识这棵树，几经移植，却始终陪伴着叔叔，贯穿着一个竹篾匠人的一生......
小编说
夜读·岩声
倾听岩声，爱上岩城。
今晚，我们将一起欣赏的作品是阙昆明的《金色的石榴》。
《金色的石榴》
作者：阙昆明
石榴树扎根在小溪旁的矮坡上，身旁是不可名状的杂草。它实在是不起眼，身材矮小，叶子上布满了尘土，枝干枯老，甚至有点空朽，手轻轻一碰，就能抠下一块皮来。几颗和李子般大小的石榴，粗皮，坚硬，更不能吃。
石榴树原本长在叔叔老房子的庭院里，老房子用的是泥土堆积成的土墙，木板搭成的梁，还有黑土烧成的瓦片。房子有些阴冷，时不时有几束阳光斜斜地穿透进来，洒在地上，斑斑驳驳，点缀着这里的单调。
叔叔坐在大厅里，用各式工具，劈开竹子，削成竹篾，编织他的箩筐、谷垫。庭院的石榴树在阴湿的，长着青苔的地面上沉默无言地长着。旁边还有一些蒲苇，牵牛花。静谧的小院里，有花有人，有寂寞。叔叔就这样静静地过着自己的年华，以竹子为生计，养大了自己的儿女。他坐着的小藤椅，也绑上了一圈又一圈的铁线，以维持它的支撑力与平衡。做竹篾活是辛苦的，然而，花的点缀，却也让这活计有了些许生机。
春去秋来，石榴树一次次地重复着自己的优雅，长新叶，开新花，然后结果子。果子被摘了，晒成了药材，用来预防孩子的痢疾。不变的是花。变的是人。当雨滴一次次顺着黑色的瓦，从房梁上滴滴落下，清脆悦耳；当雨水堆积的水面，在雨滴的击打中漾出层层岁月的年轮；当花开花落，石榴树不断重复旧日的老歌。叔叔从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经历中年，到了老年。他青丝变成了白发，细嫩的手磨出了粗厚的老茧，可以用剪刀，大块大块地剪下来。儿女们长大了，越走越远。他们有的出嫁了，有的外出打工了。
叔叔注定是孤独的，年轻时为生计寂寞，儿女长大了，却无奈变成了孤独。
他坐在庭院里，看着老旧的，陪伴过自己一生的朋友，那些不会言语，只会发出“唰唰”声的工具们，或许黑发熬成白发的他只剩下无数的长吁短叹吧。他的一生与竹篾为生，与石榴树为伴，清苦孤寒。
人如此，树又何尝不是？它无法选择自己该长在哪里，被命运安排在了这孤独的庭院。或许这并非其所想。它的一生，没有其他的石榴树与它为伴，它静静地生长在这里，与这个以竹子为生的人为伍，度过了自己无数个春秋。它或许有过懊悔，然而，它却无法选择自己不开花，不生长。它若荒废，也无法孤独地死去。或许这就是它的宿命，你无法选择环境，但却不影响你作为花的价值，而孤独的人，就是孤独的石榴树。
不知从何时起，叔叔不再做竹篾活了，他不再长久地坐在那里捣腾自己的作品了。他有时走到门口，有时又到院落看看。或许是生活好起来了，或许是因为老了，手脚不再麻利了，也有可能是他的东西过时了。庭院从此显得更加落寞了。平日里“唰唰”地拍打，弃竹皮的声音不见了。唯有石榴树依旧伫立在庭院里，守着空落落的宅院，偶尔听着它的主人经过时，拖鞋与地面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不久后，老房子也被拆了。一个人的故事，一棵树的故事，终究也有落幕的时候。叔叔扔掉了做竹篾的所有工具，唯独带走了长伴一生的竹椅，以及那棵石榴树。
新房建在小溪旁的山坡上，三层的小洋房。那棵石榴树被栽在了家门前的小坡上。曾经在阴冷、潮湿的庭院中长大的树。突然被命运安排在了能够晒足一天阳光的露天山坡上。
石榴树和它的主人一样，渐渐老了。当我看到它那腐朽的枝干时，它已陪伴走过几十个春秋，饱经风霜，生死由命，似乎从来没有长大过，却一圈一圈地雕刻自己的年轮，直至腐烂在这土地里面。人生沧海桑田，浮沉变迁，我们失去了再多，也无法挽回一棵树的永恒？
叔叔坐在家门口，坐在那把圈上了无数铁线的竹椅上，看着太阳东升西落，他渐渐地体会到日薄西山的无奈。
人的一生能带走什么？或许也就是一棵夕阳下的树吧。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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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昆明，厦门市作协成员，龙岩上杭人，现定居厦门，厦门读点书教育创始人。作品散见《福建乡土》、《环球客家》、《泉州晚报》、《闽西日报》、《闽江》等杂志、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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