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演过爸爸,却先演了妈妈。
这是我今年看过最温柔的电影了。
像是夏秋交替,从柜子里翻出来的薄薄的针织衫,带着淡淡的樟脑丸的气味,和皮肤亲密接触时的柔软。
《人生密密缝》
11岁的女孩友子,在一个没有爸爸的单亲家庭长大,妈妈也长期缺席,常常在深夜烂醉如泥地回家,吐完倒头就睡。
友子一直都是一个人,在一片狼藉的家里,努力学着自己梳头发,大口大口地咬着超市的饭团。
她早已习惯了妈妈会经常消失,跟着不同的男人远走高飞,被甩了再回来。
不开心了,她会一个人走到桥上,低头看看流水,然后抬头拖长了声音喊上几声。
我们都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原生家庭。
幸好,友子还有个舅舅政男(桐谷健太 饰演),每次妈妈出走的时候,都有舅舅收留她。
舅舅告诉友子,现在有个人和自己一起生活,他也很珍视她。
停顿了一下,又说,她有些不一样……
暮色四合,路灯幽幽的光温柔了灰蓝的夜色,就像是政男脸上不自觉的幸福的微笑。
友子第一次见到舅舅的那个“她”,有片刻的错愕。
她叫伦子(生田斗真 饰演),穿着寻常的碎花裙子,笑得很温柔。
可健硕的身材与不同于一般女性的身高和嗓音,都叫人有些困惑。
伦子跟友子不靠谱的妈妈太不一样了,她把家里收拾得纤尘不染,还做得一手好菜。
第一次吃到那么丰盛的晚餐,让一直都是吃饭团和速食的友子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晚上,在伦子俯下身帮自己铺床单的时候,友子看到了她的乳沟。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友子愣住了,伦子却温柔一笑,大方承认自己曾经是个男人。
不可避免,友子一开始是有些排斥的。
她的同学里也有一个温柔的男孩子,小海。
因为过于阴柔的气质,小海总是被同学欺负,没有人理他,还有讨厌的男生在黑板上写下“HOMO”、“变态”。
友子是小海唯一的朋友,他告诉她,自己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学长,只要一想到他,胸口就痒得不行。
我们在十几岁的时候都曾有过这样的经历,某个人的存在突然变得无比耀眼,不敢看他,闭上眼却全是他。
可若对方恰好是同性,那种惊惶和困惑,或许我们都很难体会。
友子亦然,她听完,只是皱了皱眉说,好恶心。
都说孩子的单纯在封闭的教育下容易滋生恶意,而温柔和爱,才是化解恶意的良药。
幸好友子遇见了伦子。
第一次拿到伦子精心为自己准备的便当,小心翼翼地打开,看着做成小猫形状的饭团、细心用芝麻做出眼睛的章鱼小红肠,友子甚至舍不得下口。
友子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爱。
从此,有人会在她出门前温柔地帮她梳头,有人会在她痛苦时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有人带着她骑车去樱花树下野餐。
渐渐的,她开始接受这个与众不同的“舅妈”,包容了这样一个原先让她有些不适的存在。
她也会在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伦子,称她为“那种人”的时候,绝然地站出来。
而伦子却告诉她,自己若是遭到恶言恶语,就会回家织毛线。
认真地,用力地,一针一针,似乎所有的怒气和委屈都被织进了毛线里。
就好像人生有了一个空洞,用毛线细细缝补,似乎就能把空洞补上。
在日本,除夕之夜会敲108次钟,念珠的珠子也是108颗,108代表了千丝万缕的烦恼。
伦子要编织108个毛线阳具,然后烧掉,像是完成一个仪式一般。
似乎那就可以了无牵挂的把户籍上的性别改成女。
如此温柔的伦子,曾经也是一个沉默害羞的小男孩。有一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住了一个女生,于是他开始拒绝上体育课。
万分痛苦的他告诉母亲,我想要胸。
母亲沉默了几秒,温柔地拥抱了伦子,说,我们小伦是女孩子呢,你根本没有错。
又一天,伦子放学回家,妈妈一脸神秘地递给她一个礼品袋。里面装着几件可爱的少女胸罩,还有母亲用毛线精心编织的假胸。
这是何等的包容与爱,何等的理解与温柔。
所以伦子从“他”变成了“她”,也成为了这样一个能够带给身边的人暖意的人吧。
而友子身边长期缺席的母爱,也被伦子细细地填补,友子也会成长为一个温暖的人吧?
这样柔软的,日常的,恬淡的故事,一看就出自女导演之手。
一看,果然,荻上直子。
至今仍记得她的《海鸥食堂》,清清淡淡,却让人看了不自觉地微笑。
生田斗真出演了那么多柔美的角色,终于真正地演了一个女人。
反串最难的不是演出美艳和妖娆,而是像伦子这样最最平常的主妇。
Toma做到了。
虽然身形过于魁梧,但是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都俨然一个温柔女子,连手放在沙发上的角度、小腿斜斜倚靠的角度、发尾弯曲的角度,都是戏。
《人生密密缝》是由日本文化局出资赞助的,并被日本选为中小学生教育片。
引进台湾时,宣传词是:应该这样教小孩。
是啊,我们的身体不过是灵魂的皮囊而已,生而为人,每个人的皮囊都是千疮百孔。
所以我们一辈子缝缝补补,在自己的皮囊上下足了功夫。
很多时候我们忽略了,其实灵魂更需要缝补。
开始学着去包容吧,即便是与我们不同的人,也要带着善意与尊重,温柔以待。
不要像前段时间某个公众人物那样,语带嘲讽地说出“不男不女”这四个字,狭隘而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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